《盈*》廿四味

15、选秀

　　雨水淅淅沥沥地下了一个早上，伴着寒风吹来，打在我脸上，有些痛，又有些冷。天空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灰蒙蒙的一片。唉，不知道西门寂现在在屋里正做些什么呢？

　　“西门大夫，西门大夫！”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在上山的那条小路上响起。

　　“西门大夫，你在家吗？”又一个男人开口。
　　看着陆陆续续上来的好几个人，有的捂着额头，有的扶着手肘，有的更是要几个人互相掺扶着才能走上来。我心里已经明白了许多，他们是来找西门寂看病的。不过，今天乍病号那么多？

　　小木屋的门“吱”一声被打开，西门寂在屋檐下停着，对上来的几个人说：“我在，大家有什么事？”

　　“西门大夫，你快点帮我们看看吧，刚才我们在山下被人打伤了。”

　　“大家都快快进来吧，外面雨大。”西门寂打开门，看向刚才说话的男人，“梁叔，怎么会这样呢？归燕村好像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事。”

　　“唉，就是因为这贪钱的黄二娘。”另一个大叔有些怒气地说。

　　“喂！人家人有生意给我为什么不做？你们个个都是大男人，身强力壮，生活无忧，我和小东孤儿寡母的，难得有钱赚，为什么不赚？”上到山上来的唯一一个女人理直气壮地回话。

　　一听到那女人的回话，屋内的男人又开始吵闹起来，小小的木屋顿时变成了一锅就要烧开的水。

　　“大家安静一点，太激动了对伤口没有好处。梁叔，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今天西门寂除了要当大夫，还得当个中间人，来调停大家的争执。

　　“西门大夫，是这样的：早几日有皇榜下来，皇上要充盈后宫向民间选秀女。凡年过了及笄之年未及十八且收到了花名贴的姑娘都应马上去临安参加选秀。今天就有两户人家经过我们村前去临安。谁知两家走到一个比较窄的小道上时互不相让，之后便打了起来，连带我们这些劝架的村民也遭殃。”

　　“哦，原来皇上选妃。可是，这又跟黄二娘有什么关系呢？”

　　“西门大夫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这两户人家本来不是要经我们村过了，但是黄二娘去跟他们说可以带他们走一条近一点的路，条件是每家给她五两银子。我说啊黄二娘你要赚钱没有人会阻止你，可是你为什么非得要同时带他们进村，让他们争道？西门大夫你说要不是她，我们何必遭这种罪？”

　　“我又怎么知道他们会争道？”见到人家又来埋怨她，黄二娘马上就反驳。

　　“黄二娘我看你一定是嫌平常给人家做媒钱太少了，难得捞一把，又可以好好借他人之手教训一下之前少给你媒人费的人家，才搞这么一套吧。”一个男人冷冷地说。

　　“是啊，是啊！”大家纷纷咐和着。

　　“哼，我黄二娘清者自清，你们这帮臭男人就尽管说吧！”

　　“看吧，被我们说到她心里想的了。”

　　“好了好了，大家都坐好我来替大家上药吧。”西门寂一开口，众人又乖乖的安静下来，呵，这西门寂可还不是一般的威风啊！

　　“对了，西门大夫，你也都这么大了，你师傅可有为你定了亲事？”过了一阵，黄二娘开口了。

　　“唉，黄二娘你真是死性不改的，开口不到三句话就说本行，弄得西门大夫多不好意思。”
　　是啊，如果不是黄二娘提起，我也已经忘记西门寂师徒俩在隐龙山也已经住了有三年了，短短三年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什么改变，但是对于人来说，三年其实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了。曾经的毛头小子如今已经长成堂堂男子汉，也早已经是村民尊敬的大夫。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又有什么不好意思！西门大夫，我说的可是真的，以你这样的人才，一定可以找到好的姑娘家的。如果你是要娶妻了，不妨跟黄二娘我说一声，我会好好帮你物色人选的！”

　　“不必麻烦黄二娘了，在下也是自知，娶妻的事，就不用麻烦黄二娘操心了。谢谢！”西门寂有点不自然地拒绝了黄二娘的提议。

　　其实，黄二娘也说得没有错，像西门寂确实是不愁找不到媳妇的人，他又何必介怀自己的双腿呢？不过，听到西门寂的拒绝我心里竟有点欢喜。真怪了！

　　“都已经入秋了，怎么这时候雨水还是不消停的？”西门寂边说着边用木制的叉子把挂在屋檐下的花灯收下来，拨了拨刚刚沾上去的水珠，然后把花灯改挂在梁上。

　　小木屋内多一盏灯，顿时觉得室内亮堂许多。而且，这花灯那么漂亮，让屋里也美上了几分。

　　我看着西门寂，笑笑，继续翻我正在看的《诗经》。那年的灯会之后，越来越出名的西门寂总是因这样或是那样的事儿没有再和我到山下逛元宵了。不过那个猜灯谜赢回来的花灯却一直被他保存得好好，他把它收在柜子里，每逢月圆之夜，西门寂就会把花灯挂在屋檐下，让花灯与月色互相辉映。到过年的时候他会替花灯再上一次漆让它一直保持光彩。而我，每当看到那提着“青梅竹马两无猜”的花灯时，我都会想起那一个让我毕生难忘的元宵。

　　“你在那里傻笑什么，这《诗经》里有什么好笑的？对了，这《诗经》你已经看了有一年多，怎么还没有看完？”

　　“你以为每个人都能像你，一天一本书，还过目不忘。而我，天资与你不同。人们不是有句说话叫做什么‘慢工出细活’嘛！我现在也就是这样了。”

　　西门寂摇摇头：“你这叫‘断章取义’。”

　　我正要再开口想要再说些什么，不过——我放下手里的书，慢慢隐了身，飘到了那高高的药架顶上。

　　“盈月，你？”西门寂还是看着望着摆在靠窗边的八仙桌问。

　　“你不要看那里了，我怎么可能还在那里呢！你已经对我的隐身习以为常了，可怎么还不知道我隐身后会藏身何处么？”
　　西门寂那早已不再苍白的脸微微泛红，抬头到药架上来。“外面有什么吗？”

　　“山下有人正在上来。那气息，应该没多久前我有碰到过的。”
　　等了不到一刻，山下的人便上到这里来了。

　　“小，小姐——”天生的声音有些惊讶。

　　“怎么了？我又不是鬼，为什么一副见鬼的样子！明天你不用吃饭了。”
　　江凝碧？门外这声音是江凝碧？西门寂也有些惊讶，赶忙推了门出去。既然有热闹可看，我也跟着出门了。

　　西门寂问道：“请问是岳阳江府江小姐吗？”

　　“正是。西门大夫，我们三年没见了。”站在小晒场上一袭月白色长裙的女子转过身来，正在用小手绢擦着刚爬上来时弄脏的双手，束着的腰带让本就纤瘦的腰身更显不盈一握，肌肤如雪，稚气已经从脸上退去，精致的五官如今越显美丽，似是刚刚长成的牡丹，正要慢慢盛开，让人不能移开目光。她嘴角扬起了笑意，二八年华的风发意气，即使是在这月圆的晚上也不会被月色夺去光芒。

　　“凝碧，我们只是三年没有在山上见面。”

　　“呵呵，如今我的小师父出名了，我这小徒儿一上来，就要被教训。”江凝碧收起笑意，娇嗔道。

　　“凝碧，你就别说笑了。夜里风大，我们还是先进去吧。天生已经为你泡茶的了。”
　　我跟在西门寂身侧，随众人一同进了西门寂的小木屋内。

　　“西门寂，你这花灯很漂亮！你怎么会有这个？”

　　“我猜灯谜赢回来的。”

　　“哦，所以我第一年下山时爹爹怎么请也请不到你到岳阳过年，原来佳人有约。”
　　江凝碧这话让西门寂的俊脸霎时红了起来。

　　“难怪黄二娘要替你说媒你一口拒绝，原来真的如大家所言心有所属。”江凝碧怡然自得地说着，完全没有像西门寂一般扭扭捏捏。

　　这才几天前的事情，这么快就传出去了？果然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回西门寂得有苦往肚子里吞了。如果他有佳人了，也顶多是天生或是天养了。男子也算是佳人吗？我疑惑。

　　良久，西门寂那俊脸终于回复了往日的颜色：“凝碧，流言止于智者。”

　　“算了，你不要拐弯来骂我了。我爬了一个晚上的山，那两个小厮有把我的房间收拾好了吗？我可累得不行了。”江凝碧一抿嘴，刚才调侃的笑意被一脸不满取代。

　　“小姐，房间已经为你打扫好了，你要先梳洗再休息吗？厨房里有热水，如果你需要，我请刘嬷嬷给你打水到房里。”站在一旁的天生马上回答。可能他一定担心自己不安排好的话，大概后天也没有饭可吃了。

　　“不急。”江凝碧应了下，然后转向西门寂“我想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

　　“这个当然没有问题，只是，尚书大人不会担心吗？”

　　“不会，他现在只是在想皇上选秀的事了，还哪有空闲担心我。”江凝碧闷闷的哼了声。

　　“凝碧，你今年也十六了，那样，选秀的花名贴你也有收到了？”西门寂有些试探地问，似乎觉得自己问得太过唐突了。

　　“收到就收到，那又怎样？最气人的是爹爹，居然想要让我上京选秀！哼，我才不去！”

　　西门寂一愣：“凝碧，你这次上山，尚书大人不知道？”

　　“当然！”江凝碧答得理直气壮的。但很快她的语气又变得楚楚可怜的：“不过，你认为可以瞒得了我爹么？我能出来，都不知道是交了什么好运。所以，西门寂，你一定要帮我，我不要去选秀，我要留在隐龙山，留在这小木屋里。你一定要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