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时序》ieaber

26、第 26 章

　　实际上何一珩的新餐厅并没有想得特别清楚。他自己通过否定式名单做了一张单据，“做什么不行”，但并没有清楚的指向一般性的方法论，“做什么能行”。他冲动接手了福田一个非常热门的商圈B1层的退租——之前的业态是一家大型彩妆一站连锁开架店，当红的打卡墙曾经是小红书热门留影地，但人气变不成销售额，打完卡，目标人群选择在线上等各类大促打五折。哪个女生家里没有好几件彩妆呢？用不完的，不着急在店里买。

　　整个门店结构要改成餐厅颇费周折，排烟、明火、下水都和过去的店铺不一样，何一珩好赖从心意求来了经验丰富的黎叔，在功勋元老的训话和不时烦人的关心“一珩你还没有女朋友，让你老豆怎放心”当中，大佬就是大佬，搞定了消防证件。

　　“太难了。”何一珩对着证件感叹。谁再念叨几句也忍了，毕竟拖一个月就是一个月的租金，一个月也得凭空烧掉十几万，加上店员工资，空转的损耗太大了。

　　“辛苦。”林白染没说什么。前两个月他更多待在上海，集中把华东一带的工作跑了，对餐厅上心不多；加上何一珩忙，两个人匆匆见了两次，主要靠电话沟通。初冬再回深圳，觉得何一珩好像瘦了一圈。

　　林白染认了10%的股权。他手里刚好有另一个项目，是北京一家生物科技公司在山东加了个产能造凝胶类的东西，什么润滑/剂、可以接触皮肤表面的消杀用品之类，老板和林白染是熟人，钱是通过可转债募的。林白染自己看好，觉得相比餐厅，这是个模式清晰得多、供需都说得清楚的行业，想要多投一些，但何一珩让他“随时jump in”，他不能拂逆了何一珩的意思，于是还是留了部分钱放在这个店里。

　　不懂的部分确实不懂。何一珩死乞白赖让王璐过来看，王璐在店里待了两天，从八字没一撇的供应链Saas到后厨出餐到前台点菜都看了一遍，摊手，“你这个还在艺术构想层面，不是工程师的活儿，感觉帮不上忙。”

　　何一珩无奈。道理他懂，他生下来爸妈就在做餐饮，道理能不懂吗？想一次性做成一个肯定能全国复制的模型，着急了，步子太大。

　　前期店面还在装修改造，何一珩没那么着急，眼瞅着装好了，证件也办完了，出餐的模型迟迟没法确定，这才慌神。设宴请黎叔吃饭，被劈头盖脸教育，“小兔崽子，跟叔还客气什么？早点带女朋友回广州才是正事”；又设宴请王璐吃饭，没想到向巡也来了，殷勤款款，仿佛主场一般，帮王璐挂好衣服，让她入座。

　　何一珩从包房洗手间出来，看到向巡，没好气，“怎么，不请自来啊？到我这儿蹭饭呢？”

　　“怎么，不行啊？”向巡老实不客气地抽了张椅子，挨着王璐坐下。

　　九洲康厨刚结束上一轮募资，四个多月估值翻了三倍。林白染说得对，模型在没跑平和初步跑平、且看起来还有较大优化空间时，投资者相信的东西是完全不同的。这轮募资是林白染建议的，按向巡的思路就不想摊薄股权了，钱也还够，但林白染建议他早点，“信我，估值会上去，摊薄有限，多有点在手现金，可以在东南沿海圈几个示范项目，在规模上一举把潜在竞争对手甩开。”

　　募资很顺利，收到钱之后，向巡立马收到了一个福建知名中学的意向订单，于是发自内心感激林白染。他知道林白染今天会来——作为合伙人来，专程过来谢谢对方。

　　选的是一家传统粤菜餐厅，何一珩爱吃这家花胶炖响螺，一度想把师傅挖走。在他看来这家菜品没什么心意替代不了的地方，就是客单价高一点，聊天环境好，不嘈杂。四人都落好座，太熟了不拘礼，各自小酌，讲笑吃饭。何一珩近日一直有点淡淡的忧色，也被欢快气氛冲散。酒酣耳热，向巡敲了敲筷架，清嗓子。

　　“我宣布一件事。”他有点脸红，瞥眼看王璐，两人在桌下捏了捏手，突然把何一珩臊得不行。“璐璐接受我求婚了，我俩打算明年四月结婚，这周末去她老家办个简单订婚礼，反正你俩忙也没必要过去，今天就先在这里谢媒人了。”

　　何一珩啪一声把郁金香型的酒杯叩桌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林白染递了热毛巾给他。

　　“靠。”何一珩受冲击过大，他之前没把“求婚支招”放心上，当然也没有什么副本经验可供对方参考，自己忙起来就忘了。此刻有点窘迫，只能借夸张修辞掩盖，“可惜了我黄金赏味期的金丘黑品乐。”

　　“恭喜恭喜，佳偶天成。”林白染淡定多了，他和对方没这么熟，还有点场面话，站起来给向巡和王璐敬酒。不忘拉上何一珩，不动声色地替他圆场子，“那我就借何总黄金年限的酒来敬两位了。”

　　“……”何一珩还沉浸在冲击里。他和向巡太熟了，熟到接受不了对方突然安定下来的画风。被林白染一拽，也站起来，举起杯子，张口结舌，“我还能说什么……”

　　向巡摇头，“要不还是别说了，我看你狗嘴里也吐不出什么象牙。”王璐转头白他，于是后半句声音细如蚊蝇。

　　“那我还是说说吧。”何一珩也努力表现得认真做人，杯口举向王璐，“璐姐，你可千万要管好他，该打打，该骂骂，他皮实，不管不成器。”

　　震惊归震惊，震惊完了，感慨就随着酒劲一起上来了。平日里何一珩最爱吃龙虾泡饭，这次居然就吃了半碗，冰皮烧酥肉一筷子没动，倒是酒结结实实喝了不少，让服务员醒上第二瓶，也是真心为向巡高兴的。

　　等吃上甜点，王璐才低声说道，“我这里也有个不成敬意的谢礼，也是借花献佛。”

　　柔光里向巡看着她，眼里有闪光的东西，温柔而且鼓励。

　　“之前向巡给了我一部分技术入股。我们商量过了，我想把我的这部分九洲康厨的股权无偿划转给白染，感谢他介绍我们认识。股权不多，聊表心意。”

　　王璐加入九洲，除了工资之外，拿了部分技术折的股权，大概有1%左右；这轮融资摊薄了一点，但按照现有的估值，也是一百多万；林白染站起来，“不必，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收下吧。”向巡也站起来敬他，“谢谢林总，让我遇到我这辈子最大的贵人，没有她我做不成这事儿，太无以为报了；而且这些股权也是璐璐的，以后林总有什么，我听凭调遣。”

　　两边推来搡去，何一珩把醒酒器拿过来，把分酒器续上，用筷子敲敲水晶盏，“白染你收下吧，以后璐姐就是实际控制人的一致行动人了，也不在乎这1%，哈哈。”

　　“怎么说话的呢，是实际控制人。”向巡纠正，也乐，接过来就一口喝完。

　　酒是何一珩自己在勃垦第玩时买的，说是试了十几种，最喜欢这个，多买了一些，走航运回来，平时自斟自酌，也用来招待熟人。黑品乐单宁味重，口感艰涩，酒体也厚，林白染不知道何一珩为什么喜欢这种酒——根据他自己观察，何一珩虽然贪杯，酒量却很一般，直观上总觉得他应该喜欢更轻快年轻一点的风格。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但和他待久了，自己也喜欢上了黑品乐。

　　宾主尽欢。何一珩有点喝多了，一个没看住，被向巡先结了账，颠倒宾主。他俩熟得没有客套的必要，也就不花功夫抢这个，何一珩靠着桌子看这对，眼神有点涣散，发出笑声。

　　向巡的司机来接；何一珩一个人来往惯了，叫了个代驾，林白染低声跟王璐解释，会安置好他。王璐抬眼，似乎犹豫了一下，见向巡站得远，问道，“你俩呢？”

　　“嗯？”林白染本来就没喝过头，此刻更是清醒了大半。

　　“我看错了？”王璐额头高，眉峰靠前，长得很是理性冷静，此刻更是。她比林白染大一届，隔壁学校的高材生，两人最初在培训学校认识，各有点傲气，很快认识到对方是靠谱的人，混成可以互借课件的朋友。这么多年也没用问过对方的私生活，忽然有此一问，林白染的戒备心忽然被唤醒，手上的动作就停下来了。

　　“当我没问。”王璐淡淡的。她本来对林白染的私事也不太感兴趣。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