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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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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一珩眼中的“思路”,林白染第二天就领教到了。
何一珩状甚寻常地领他去吃饭,没有提前剧透。贵州湿冷、雨多、湿度大,居民嗜辣、嗜酸、嗜鲜。酸、鲜、辣,何一珩心中的大菜模板;热腾腾的酸汤鱼端上来,锅底把蒜苗、小葱和姜片旺火爆香,用发酵过的番茄汤煮开,一条四斤重的江团,一份豆腐,两人面前各有一碗蘸碟,现磨的干辣椒、豆腐乳、小葱,混了一点点提香的糍粑辣椒,旁边放了瓶木姜子油,何一珩说这个要“量力而行”;没点多的菜,先吃鱼,趁着鲜嫩。
待到林白染吃了两碗饭,何一珩制止他,“少吃主粮。”
他似笑非笑,又加了一份蔬菜,这才开始涮青菜,“省得抢了鱼味。”
一顿饭吃完,林白染放下筷子,看了看账单,把钱付好,又要了份菜单看一遍,坐回来。“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何老板好整以暇——明明他吃得也不少,但闲庭信步,毫无狼狈仓促。
“你要做这个,酸汤鱼。”
“怎么讲?”何一珩凑近了,颇有考官样子。
“口味上,你说的,咖啡因,辣,甜。这个和咖啡因挂不上,但辣可以,酸鲜辣,你说的口味密码,加个冷而甜的饮料,拉高毛利率,提高客单价——你做过奶茶,这个不难。”林白染分析给他听,见何一珩不答,继续说。
“价格上,我俩吃了320,但我看了看账单,主要是鱼贵,选便宜的鱼就行,两个人应该能控制在200以内——菜单上大多数鱼都在45以下一斤,最便宜的18一斤,正常一对情侣点个3斤的鱼,配个蔬菜豆腐再炒个小菜,200够了。鱼肉廉价,规模效应强,养殖上了规模就能降成本,客单100块以内,能提供强价值感,价格比红肉便宜,也更稳定——实际上你的思路我想过,照你说的方式,只能是白肉,为了供应链简单可控,还不能是海鲜,无非就是鸡或者鱼。”
“这是火锅,是不需要厨师的形态,各人的口味调节可以通过锅底和蘸碟完成,店面的人力成本和后厨的面积都可以减;火锅里什么都能煮,使得菜单的主动性提升了很多。”
林白染啜饮了一口苦丁茶,放下来,“我说得对吗?”
何一珩鼓掌,鼓完掌放下手,身子前倾,“我昨天吃到这个,惊为天人,觉得打开了思路。今天再吃,已经意识到了这个火锅的局限性,你吃到这里面那种难以描述的味道了吗,你闻闻这个——”
他拿起桌上的木姜子油,打开来给林白染嗅了嗅,“你能接受吗?”
“闻起来是很刺激,感觉挺难的,但口味教育一下也不是不能试试……”
林白染沉思一下,抬头,“反正你肯定是把第一个店放在华南试水的,可以先赞助一个大学生课题,看看这个口味的接受度啊。”
“等在这儿揶揄我呢!”何一珩被他逗笑了,又严肃,“我以一个祖上三辈正宗老广的直觉告诉你,木姜子这个味道,能适应的人不超过两成;当然这个不是必须的,但光是发酵番茄的鲜酸辣味,也不超过五成人适应。一个店,装修再怎么省也得六千一平,一个小店下去也得花我两百万。不行,我不能冒这个险。”
“嗯,毕竟钱不是大水冲来的,做不好就得回去继承家业了。”林白染面色如常,从善如流地接话,在桌下被何一珩踹了一脚。
有思路,但不成熟,何一珩兴奋劲儿过去,觉得有点打击,又开始琢磨事儿。林白染接下来两天的工作分别在遵义和六盘水,贵州交通不太方便,大方向不一致,又得将就对方时间,很难排利落了。何一珩大大咧咧耸肩,“无所谓啊,我当司机就好,你去谈生意,反正我只是来吃吃饭。”
话虽如此,林白染也没把行程排得太紧张,将就着何一珩爱玩的性子,在度假酒店又住了一晚上。他在工作桌上戴着眼镜看报表,何一珩在阳台上关着门打电话。其实也没什么必要,林白染听不懂白话,听来就是白噪音——若不是情人讲话确实好听,学霸都很擅长专注,白噪音不会分散他的注意力。
哗啦一声,阳台门拉开,何一珩光着脚走进来,一脸不可思议,“疯了,老房着火了。”
“怎么?”林白染不抬头。
“向巡跟我说,想向王璐求婚,让我支支招。”何一珩两手张开,表情夸张,“他们才认识多久?两个月?”
“白首可以如新,倾盖可以如故,结个婚也不是什么大事。”林白染并没有什么额外的吃惊,周围工科狗的感情生活大体上都差不多,有朝一日突然就安定了,也许是因为合适,也许是因为爱情,但婚姻说到底也就只是一个步骤而已,连必经之路和必由之路都说不上。
“可是也太快了?也不是我黑他,但你不知道他以前的女朋友都什么类型……”向巡先工作了一段时间才去读书,比何一珩大;也混过社会,在广府的二代当中有自己的小圈子。
“喜欢平模嘛,也不是什么黑历史,没遇到对的人才到处试。”林白染不以为然。他站起来,拿上烟,走到阳台上,掩上门,掏火机。
何一珩伸脚抵住门,也跟着走出来——他在室内不穿鞋,还喜欢睡很硬的床板,是典型的东南沿海人。
何一珩凑到林白染手边,侧过脸,低头,啜住烟头,吸了一口他的烟,仰起头吐出烟圈。林白染觉得这种沉默有点不祥,但他不想打破,打破则更不祥。
阁楼上的灯把何一珩的侧脸勾勒得很漂亮,打上柔光那种。何一珩的好看没什么攻击性,也不带有额外的专属的气质,他就是长得挺盘靓条顺的,不用靠特定的气质加持。林白染承认,时至今日,何一珩过来叼上他的烟的表情仍然让他疯狂心动,是男是女都会是他马上展开攻势的类型。但如今感情有了,计划呢?
林白染事事未雨绸缪,只有感情顺其自然。他没有计划,这一次更不能有。
按兵不动当中,得有人先服软。沉默半晌,何一珩忽然俯身,往自己的光腿上拍了一巴掌,“艹,有蚊子。”
他走回屋里,顺手拉上纱窗,懒散的声音传过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抽完就快进来吧,这边靠水,蚊子还挺毒的。”
林白染答应着,低下头又点了根烟。下午有视频会,他穿着长裤,衬衫已经脱了,只剩背心。灯下的蚊子停在他手腕上,也不想赶,余光瞥着,有点莫名的悲悯。何一珩说话的腔调开始北方化,连副词都变得有点像他。
晚上还是亲热,搂着何一珩想不到别的,他的须后水有薄荷味儿,广藿香,木头,湿润的泥土和肥皂。说不出来,但他记得。他啃/咬他锁骨,皮肤细腻的触感在唇舌上,他在温柔乡里浮沉。爱情是多么湿润,顶满了彼此发生,而夜风微凉。
林白染醒得很早,坐在阳台上给人发邮件,有单场外,帮人撮合。
门被何一珩拉开,扔了个靠枕给他,“垫着吧,别起了,早餐我叫到房间里了。”
何一珩瞥眼看他,坐下来,手在身后支撑着自己,蜷着腿,漫不经心。“我找人在福田盘了个两百多平的店,一线商圈B1层,正在清退商家,租约从下月开始。一起创业吧,把股权写一起那种。流程我会弄完,注册资本金我来缴,你随时jump in都可以。”
林白染张了张嘴,没说话。他停下手,看着何一珩,对方也毫不回避地和他对视,不见闪烁,异常坚定,“我没有赌气。”。
过了一会儿,门铃响起,服务员把早餐送到了。何一珩轻快地站起来,不忘回头,“and you are welc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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