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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最熟悉的陌生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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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是什么时候进入幻觉的?
柏贺短暂的慌了一下就立刻强迫自己冷静。这十几年的经历告诉他,慌张解决不了任何麻烦,往往只会给自己制造更多劣势。他对聆耳族咒法的了解只有从缅歧那里听来的一二。或许记忆深处还有更多,但那部分实在过于久远,柏贺怎样努力去想都无法在脑子里清晰起来。
“你坚信的、你为之努力的、你内心最深处无法割舍的东西才能把你带离幻觉。”
缅歧的声音就响在耳边,但柏贺分辨不出声音的源头。无论他看向哪里都只有一片黑暗,让他一度怀疑自己只是瞎了。但是沉下心来,柏贺开始细想缅歧的话——
坚信的、为之努力的……
内心无法割舍的……
柏贺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人——准确的说,一个聆耳族。
下一瞬,眼前的黑暗忽地明亮起来。柏贺不由得闭上眼,等到适应了才重新睁开——然后他整个人就愣住了。自己正在海市的某片海岸,海面在光照下红成一片。等认出这是什么时候,柏贺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扭曲起来。
他当然记得这天。他得记得一辈子。
脚下踩着柔软的金色沙滩,耳边有海风从发丝间穿过的声音,里面夹杂着一个孩子悲恸的哭号。太阳是少见的鲜红,就像缓缓流逝的生命。柏贺抬起手,上面沾满了粘稠的阳光,带着温度,正缓缓地沿着引力的方向流下来。
“没事。不痛的。”
缅歧的声音响起,却说着缅弛说过的话。
你骗人。你在流血。你怎么可能不痛。
久别的悲痛袭击过来柏贺最痛苦的回忆被[白]的幻觉从内心最深处生生扯出来。他没法抑制眼泪从眼眶中疯狂溢出,胸腔里的心脏像被人狠狠攥住一样传来阵阵钝痛。
“我看到海了……真的很漂亮……比神说的……还要……”
缅歧的声音在逐渐变细小、变得虚弱。
变得更像记忆中缅弛应有的声音。
“哥哥……真想……让……你也……”
聆耳族的少年倒在沙滩上,被幼小的柏贺抱在怀里。一点点变冷。
缅弛再发不出声音,只用最后的力气,在指尖凝了一个特殊的咒文图案——是内外镶嵌的日月图案——轻轻点在小柏贺心脏的位置。
“醒醒!你说要陪我的!柏贺!”
幻觉轰然破碎。柏贺发现自己正站在月光洒满的道路上。旁边的缅歧肩膀和侧腹部受了刀伤,聆耳沾血的手正用力握着他的手腕把他拉向一边。幻觉中只有那些血是有温度的,也只有那些血是真实的。
不远处,[白]紧紧的皱着眉,似乎晕了过去。[墨]抱着[白],死死盯着柏贺——那是不加任何掩饰的恐惧的眼神。柏贺不解,但是他刚刚脱离幻觉,脑子里还有些混乱便也没注意到,只是对两位女性聆耳的方向保持警戒。而柏贺同样不知道的是——刚刚自他心脏亮起的镶嵌在一起的日月图案的光泽正暗淡下去,最后就像不曾出现一样消失无踪。
[墨]一言不发,带着[白]隐入了黑暗中。等了半天不见动静,应该是撤走了。
柏贺刚想松口气就感到肩膀一沉,他及时反应过来伸手扶住了差点倒下的缅歧。仔细看过去,缅歧的非常呼吸不稳,两处伤口正在飘出细小的白色咒文图案。很突兀地,他脑子里响起缅歧的声音最后喊出的话——
那也是……幻觉吗?
架起缅歧,柏贺四下张望一番倒是轻易找到了不远处的车子,似乎没有过多被波及到。他把缅歧放到副驾,将靠背稍微放倒。
“缅歧?你还清醒吗?”柏贺站在一边有些不知所措。他在幻觉的刺激下想起了更多小时候的事,可就算知道某些咒的解法柏贺一没工具二不会咒法,什么都做不了。
至少先弄到些针和药……
缅歧深吸几口气,才强撑着开口道:“没事。不痛的。只是一种蚕食咒的毒咒文。没想到[白]会提前施在[墨]的刀上,是我大意了。”
靠!真不愧是亲兄弟俩!柏贺听见缅歧张嘴五个字直接愣住,随即一股怒气就往头上冲——这导致某些话他没经大脑就直接脱口而出:“骗鬼啊!当我是小孩子吗!敢死你试试!我才不替你去首都找人!”
听完,缅歧睁大了双眼,露出发自内心的震惊。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的柏贺倒也没在意,反正说都说完了,这个病号现在又不能蹦起来打他。他关上门,转身绕到驾驶位,拉上安全带:“今晚过桥找个旅店停一下,把你身上这些咒先解决了。我来开,你指挥。可以吧?”
缅歧没再说话,只是点点头,眼里含着隐晦不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