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224、惩戒

　　罗芳听了靳云的话一愣：“教主，您不想杀了卫翎那小子？他不是仇人的孩子吗，为什么……”

　　“嘘。”靳云伸出纤长的食指抵在薄唇前，桃花眼里流光一转，含笑的注视直把罗芳看得脸颊绯红，“他们当然一个都逃不了，只不过对这个孩子，本座有些别的打算。罗芳，我且问你，摇光死了，你会怨恨我吗？”

　　罗芳坚定地看着靳云答道：“她本就是为了教主的大计而生，如今死得其所，那是她的造化。别说一个女儿，就是教主您让属下此刻拔刀自刎，属下也绝不会犹豫半分。”

　　“好了，本座知道你的忠心，起来吧。”靳云笑着俯身将罗芳扶起，又负手向边上的下属问道，“青风那边可安排妥当了？”

　　一旁的下属回道：“回教主，青风大人已经到达目的地，大小事宜都已准备妥当，大人问教主，什么时候动身前往。”

　　“让他按原计划行事，不必等本座，”靳云悠然在身后的太师椅上坐下，随手摘过瓷盆里花匠精心培育的莲花，一片一片拈着花瓣丢开，“等把最后一件事办完，本座就过去。对了，去把玄辰和布罗尔叫过来，本座有事要交待给他们。”

　　“是！”

　　靳云又转向罗芳道：“护法，你先回去歇息几天，好好养伤，迟一些本座就让人送药过来。”

　　“谢教主体恤。”罗芳感激地一抱拳，便和下属一起退了出去。

　　待人都离开后，靳云仰头缓缓吐出一口气，眉宇间腾涌着阴戾之气，唇角在黑暗中轻轻勾起。

　　“你们乖乖地在地下躺着，等着阖家团聚吧。”殿内回荡起他诡异的笑声，像毒蛇吐出了信子，“不要怪我，你们有什么资格怪我，这都是你们欠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齐国朝堂。

　　秦峥穿戴整齐地出现在殿门口，着实把大臣们吓了一跳，随即殿内便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户部的梁大人见了秦峥，眼睛都放了光，三步并作两步窜到秦峥面前，把他拽到了一边。

　　“我说秦将军，你前日是怎么回事，说好了留宿，怎么没留个口信便连夜走了，还一直没有音信，下官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急得我。”梁大人苦着脸对秦峥道，觑着秦峥的神色，试图从秦峥脸上找出些答案。

　　“将军。”这时吴星走上前道。

　　秦峥正愁不知如何答话，见吴星来了，立刻转移话题问其道：“你来的正好，赈灾粮后来没出岔子吧？”

　　吴星摇头：“解决了那场争端之后，赈灾粮的发放变得严苛许多，加上有军队守卫，灾民们没再惹什么乱子。倒是那个灾民，正如将军所想，暴毙在狱中，什么都没审出来。”

　　秦峥看着吴星的眼神，便明白了他的暗示。那给带刀的灾民，确实是黑莲安排的人，目的只是引起混乱，拖延他的时间，方便黑莲对卫翎下手罢了。

　　秦峥冷了脸，回道：“行，我知道了。辛苦你和梁大人了。”

　　“诶呀不辛苦不辛苦，这是下官的分内事，要不是有将军帮忙，下官无论如何也摆不平那群暴民啊。”梁大人一听，连忙笑着自谦起来，也忘了之前对秦峥早早离开的疑惑。

　　“皇上驾到——！”一声尖利的太监嗓打断了大臣们的谈话。众人立刻归到己位，肃静地等待着皇上的到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严晟肃穆地在龙椅上坐下，看了一眼殿下，转向梁大人问道：“梁尚书，赈灾一事进展如何了？”

　　梁大人拱手答道：“回皇上，第一批赈灾粮已经发放完毕，安置灾民的简易棚完成了大半，一些地方洪水决堤，工部和县乡衙门正在合力抢修河坝，预计不日后便能完工。”

　　“嗯，”严晟满意地一点头，“你们做得很好。”

　　“话说回来，多亏了秦将军带军队来一下子镇住了场，才使得赈灾工作得已顺利进行啊！”梁大人想着不能忘了秦峥，赶紧补了一句，说罢还偷偷冲秦峥得意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秦峥接收到了梁大人友好的提携，开心得满脸都是黑线。

　　果然严晟听了这话，笑意淡了些许：“那是他身为护国将军应该做的。不过，朕倒是听到了点别的消息。秦峥，听说你在平定灾民暴乱之后，不打招呼便一个人离开了凉县，直到今天早上之前都没见你的人影。你且说说，这些时间你去哪了？”

　　“呃，咳咳，”秦峥面色不太自然地干咳了一声，抱拳道，“末将从凉县回来之后，一直……咳，一直待在府里，府里的人都知道。”

　　“什么？”严晟皱起了眉头，“赈灾之事未完，你这么着急离开，就是为了赶回家在家里呆着？你在做什么？”

　　“末将有罪。”秦峥低头，“末将出门前，听下人说卫翎病了，一时心急，眼看暴动之事处理完毕后，便先离开回了府，之后一直留在房间里照顾他，没有出门。”

　　“擅离职守，你可知是什么罪名？”严晟面色阴沉下来，“卫翎就算生了病，他一个大男人，你府上也不乏人手，要你这么心急火燎地丢下正事赶回去看顾？他还能趁你不在即刻病死不成？”

　　秦峥没有反驳，跪下请罪道：“末将有罪，请皇上责罚。”

　　其他大臣听了这番对话，面面相觑，彼此用眼神激烈讨论着。

　　虽说在他们看来，秦峥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我行我素，但是这么莫名其妙的玩忽职守，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有好事者想起了秦峥和卫翎的关系，忍不住便想到了其他角度，半是惊诧半是看热闹地看着秦峥，心底仍是觉得不可思议。

　　迟岱不嫌事大，在后面冷笑出声，幽幽地道：“看来秦将军和卫先生确实情深意笃，秦将军连这一日工夫不得见，都心痒难耐呢。”

　　“是啊，”李练跟着状似不经意地道，“旁人照顾哪里放心啊，这卫公子身子骨不硬朗，将军可不得，躬身查看，亲力亲为嘛。”

　　大臣们不敢说出口的猜测被两人赤裸裸地挑了出来，大殿下顿时哗然一片。

　　“够了！”严晟冷着脸喝道。他紧盯着跪在地上的秦峥，下颌紧了又紧，最终从牙关里挤出一句，“简直荒唐。”

　　大殿里一时无人敢作声。赵世昌措了半天辞，犹豫一阵还是出列躬身道：“皇上息怒，秦将军他年轻气盛，思虑不周全也是难免，还请皇上看在他退敌治乱有功的份上，小惩大诫吧。”

　　严晟咽下暴涨的怒气，冷冷道：“罚俸一年，去太和殿外跪三个时辰。你们都给朕听好了，不管之前立了多大的功，在朕面前，都没有恃宠而骄的资本！”

　　“末将领旨，谢皇上隆恩。”

　　“臣等谨遵皇上教诲。”

　　散朝之后，赵世昌悄悄跟了过来，见秦峥果真在冷硬的大理石地砖上端端正正地跪了下来。

　　赵世昌深深叹了口气，看了看左右无人，才压低声音道：“你虽溜回了京师，但也在走前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这赈灾也没出乱子，皇上这番罚得是不是太重了。”

　　秦峥摇摇头：“事关皇室威严，我这次，颇有挑衅皇上之意，皇上理解成我仗着军功摆架子，发怒也是理所当然。”

　　“你知道你还这样做？你是不是有病？！”赵世昌气得要打人，“要不是我打不过你，我真想现在就抽死你丫的！这种紧要关头，你就不能……你就不能克制一点吗臭小子？！”

　　秦峥低头沉默了一阵，难得没有回怼他：“你想抽就抽呗，我不还手，也不记你的仇。”

　　“你，诶……”赵世昌长叹了一声，顿了半天才问道，“卫翎真的病得很重？”

　　秦峥唇线一抿，声音低得发沉：“嗯。”

　　“改天我去看看他，我府上有株百年灵芝，送他补补身子。年纪轻轻的，总大病小灾可不行，会折寿的！”赵世昌说了一会儿，又责怪地看了秦峥一眼，数落道，“你下次也给我悠着点，什么莫名其妙的篓子都捅得出来，这不是给秦老将军和晴兰夫人丢脸么？”

　　“老人家才吃灵芝……”秦峥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笑道，“多谢赵大人，我下次会注意的。”

　　“你最好记在心上。”赵世昌絮叨了一句，眼看时间不早了，便道，“那我先走了，你一会儿叫小厮进来搀你。回去泡泡热水啊，要是着了寒气，年纪大了得老寒腿，哭都来不及！”

　　秦峥目送赵世昌圆滚滚的背影离开，心里萌生起阵阵暖意。大概是太久没被长辈关怀过了，面对着昔日死对头骂骂咧咧的关心，倒是奇妙的体验。

　　不过这样看来，应该没人会再怀疑卫翎那日的去向了。

　　“这么说来，他们俩还真是在房间里呆了一天两夜。”严晟看罢司琴送来的情报，眉心还有怒气，“全府上下都知道了，他也不嫌丢人。”

　　“罚也罚了，皇上就别再生气啦，当心气坏了身体。”荷妃倚在严晟身边，替他轻揉着额角。

　　“罢了罢了，不想这些。对了，你方才有什么事要跟朕说？”严晟转而问道。

　　“啊，是这样的。”荷妃故作为难地道，“妾身听说皇后娘娘生了病，便想着去看看娘娘，结果昨日行至冷宫内，却看见……”

　　荷妃看着严晟，咬了一下嘴唇，才下定决心似地道：“妾身看见，娘娘她绞了头发，一身庵堂姑子打扮，拿着佛珠在念经呢！”

　　眼见着严晟的脸色越来越沉，荷妃又凑近了一点，悄悄散出身上香囊的香气。香气飘飘散散，萦绕在了严晟周围。

　　“皇上……您还在位，削发为尼，意在咒您，这可是大不敬啊……”荷妃带着森然的笑意，一字一句地在严晟耳边道。

　　“朕去冷宫看看。”严晟突然开口道。

　　“……啊？”荷妃愣住了。她本想激怒严晟，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处死洛珂，可严晟此时的表现，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这个……不劳皇上大驾的。”

　　“不是说她病了吗？”严晟若有所思，忽而转过头来问荷妃，“她把头发绞光了？”

　　“这……”荷妃又被问得一愣，勉强道，“妾身也只是无意中看了一眼，带着庵帽，妾身也不确定……”

　　严晟点了点头，径直越过荷妃走了出去，留下荷妃一个人风中凌乱。她狐疑地拿起香囊闻了闻。药失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