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223、名声

　　“办完事就回来了啊。”秦峥随口答道。

　　众人仍是不解，又被秦峥理直气壮的样子唬住了。秦峥一整衣襟，留下一句“房间留给郑冲打扫，你们可以去歇息了”便阔步离开了院子，留下一干人面面相觑。

　　“郑哥不是昨天打扫过了吗，怎么又让他来？”有一人小声开口道。

　　“昨天就看着郑冲鬼鬼祟祟的样子，还不许我们进院子，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将军回来了？”另有一人猜测道。

　　“对啊，将军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真奇怪……”

　　几人还在窃窃私语，郑冲却在此时拿着食盒跨进院子，恍若未闻地从几人身边跨了过去。

　　“你们可以回去了，剩下的将军让我来收拾。”郑冲淡淡说道。

　　“诶诶，郑哥郑哥，”几人全围了上来，聚在郑冲身边盯着他手里的食盒，“将军刚刚出去了，你这又是给谁准备的啊？”

　　“还有还有，将军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要瞒着我们，你是不是也知道内情啊？”

　　郑冲转过头，叉着手扫了几人一眼，拿手指点着他们数落道：“主人家的事情少打听，将军爱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想让谁打扫庭院就让谁打扫庭院，你们哪学来的扒墙角看热闹的本事？有这闲工夫，去把花园的落叶扫了！”

　　众人一听，小道消息没听着一句，还被打发去扫落叶，顿时变得蔫头耷脑的。

　　而就在此时，秦峥房间的门忽然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的那人，穿着他们家大将军的衣服，衣袖稍有些长，挽了半截在腕口，露出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平添了几分仙气。

　　卫翎没有束发，如瀑青丝随意披散在肩头，被清晨的日光晃得半眯起眼，抬起手背挡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看见院门口，拿着扫把和抹布，嘴巴张成了阔口碗的众下人。

　　卫翎：“……”

　　除郑冲以外的众下人：“？？？……！！！！！！”

　　“啊呀，公子，您怎么走出来了，您风寒未愈，将军都让您多休息了，快回屋歇着吧。”

　　郑冲欲盖弥彰地小跑上前，压住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背对着众人，对卫翎把一句好好的嘱咐说得眉飞色舞。

　　卫翎顿了顿，浅浅淡淡回道：“睡太久了，我起来醒醒神。”

　　身后的下人们爆起一阵压抑的呛到的咳嗽声。

　　“难怪停羽阁那边的人说，这两日都没见着卫公子……”有人若有所思地低声道，“那，那将军也在这，还不告诉咱，这……这……”

　　边上有人踹了他一脚：“笨！肯定是不想咱们这群没眼力见的打扰啊！”

　　“哦哟我的老天爷，他们这两天院门一关……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咳，那个卫公子早点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对对，郑哥，我们去扫落叶了呵呵呵呵呵……”

　　方才还竖着耳朵打听八卦的众人，被卫翎炸得晕头转向，讪笑着逃也似地离开了。

　　郑冲目送离开的众人，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大概一刻钟不到，府里上下，就没有人会不知道这条五光十色……春色满园的消息了。

　　“卫公子，您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郑冲憋着笑，冲卫翎赞许道。

　　卫翎面上若无其事，但郑冲略一瞥眼，就看见他清淡如水的面色下，已经耳尖红到了脖子根。

　　郑冲想起自己还有正事要做，适可而止地收了打趣的心思，在桌上打开食盒，端出一个药碗，还有一盏清粥配上几碟小菜。

　　郑冲边摆边道：“这些都是将军临走前让奴才准备的，公子您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歇一阵再把药喝了。”

　　卫翎轻轻一点头，开口道：“有劳郑冲兄弟了。”

　　“诶，”郑冲摆完碗碟，犹豫一阵，还是道，“奴才虽然有些粗枝大叶，主子间的事情我也搞不太明白，但有些道理奴才还是晓得的。”

　　顿了顿，郑冲抬头看向卫翎：“卫公子，哪怕在旁人眼里，将军喜怒无常捉摸不透，但奴才知道，他心里自有杆秤，从没为了任何人转圜改变过。可对你，将军破了太多次例了。这话奴才说是逾矩了，但奴才还是希望公子不要辜负了将军这份心思，为了你，他已经够难了。”

　　卫翎接过粥碗的手微微一紧。这段时间，他光顾着自己的心结，却忘了秦峥在其中的为难。

　　为了圆他失踪的谎，秦峥连夜赶回京师把他捞出来，躲到现在才出门，并且有意让流言扩散，根本就是自污名声才保下的他。

　　擅离职守只是为了和情人幽会偷欢？多荒唐可笑的理由，他也任凭这帽子扣在自己头上，换作从前，他秦峥何曾这么憋屈遮掩地活过。

　　“谢谢你，郑冲兄弟。”卫翎低眸道，“我不会忘的，你放心。”

　　“您心里有数奴才就放心了，”郑冲又眉开眼笑起来，“将军这棵千年铁树好不容易才开次花，公子你可要把握住了！”

　　郑冲又恢复了乐天属性，开始给卫翎讲段子，卫翎一边坐着喝粥一边听他逗乐，眉宇间的愁云渐渐冲淡了一些。

　　这时，陈平走了进来。

　　“陈平！你来啦！”郑冲蹦蹦跳跳地跑去迎接，被陈平故作嫌弃推开：“走开，现在连哥也不叫了，没大没小的。”

　　说罢，陈平看向卫翎，待看见卫翎沉默的回望后，心下便隐约明白了什么。

　　“我让那群家伙去扫落叶的，他们肯定又在偷懒，我去骂骂他们。”这次没等陈平想借口支走郑冲，郑冲便自顾说着站了起来，要往院外走去。

　　走了一半，站在院子里又转回来对陈平喊道，“陈平，过两天的糖市别忘了，你答应过要陪我去玩的！”

　　“知道了知道了，麻溜滚。”陈平面无表情地摆摆手。郑冲也不生气，继续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待郑冲离开，陈平进屋坐在了卫翎对面，看着卫翎问道：“是不是出事了？”

　　卫翎沉默良久，低声道：“公主和高池……都死了。”

　　陈平呼吸一凝。卫翎回忆着那夜的情境，向陈平复述了一遍，末了疲惫地叹了口气。

　　陈平听罢眉头紧蹙：“就算不告诉秦将军，你怎么也不通知我？好歹我跟过去还能帮你一把，不至于这么狼狈。”陈平说着看了卫翎一眼，只见卫翎半遮半掩的手腕上带着大大小小的擦伤和淤痕，满脸的病气看着整个人简直半死不活，似乎一阵风都能吹走。

　　“此行凶险，有没有命出来都不知道，我怎么再能拉你下水。”卫翎叹息，又道，“现在……对慕容氏的承诺已经没有意义了，你也不必再跟随我。你若另有打算，自行离去就是。”

　　陈平笑着摇头：“你不记得当初在山洞里我跟你说的话了吗？我留下来并不是为了公主，慕容氏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只是你的为人让我触动，我决定帮你而已。今后你且好好过你的日子，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提。”

　　“多谢。”卫翎感激地道，又问，“你自己有什么打算吗？”

　　陈平抱着手想了一阵，坦然道：“没什么想法，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过……陈平想到一件事，神色变得轻快起来。目前最长远的计划，就是后天有个糖市要逛。

　　“属下无能，没能了结了那小子。”罗芳跪在地上向黑莲教主靳云请罪。

　　“不怪你，本座也没料到，魇蛊竟会失效。”靳云冷冷开口道，“是本座小瞧乔默了，这个家伙，死了还要给我摆一道。”

　　那天从乔默手里抢回慕容摇光，谁都没有发现异常，可现在看来，乔默已经偷偷把魇蛊抽走了一部分，并将自己的元气换了进去。“难怪那天，他这么不经打，没几招就蔫了。”靳云若有所思。

　　不过也可以佐证，没了大半元气，又中了魇蛊的乔默，再受他那几掌落下悬崖，是死得不能再死了。这让派人在山崖底遍寻乔默尸体无果的靳云略微安心了一些。

　　“眼下卫翎被救走，摇光还没能发挥她的功效就……”罗芳还没说完，就被靳云摇手打断。

　　“不不不，摇光是个好孩子，她已经完成使命了。本座从来就没想用她杀了卫翎。”靳云嘴角泛起莫测的笑意，“卫翎那个孩子，留着有大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