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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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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过堂时吃了什么,凤城只觉口中没有滋味,还不如清竹昨夜给她送的那碗清粥。而用膳的殿内人不少,伺候的姑子虽川流不息,却始终是静悄悄的,着实令人有几分窒息之感。
用完早膳,凤城又被人拦住。
拦住她的是两个年长一些的姑子,上来就是口诵佛号,言住持有请。
凤城微一转眸,便看到目光躲闪的了慧,只在远处也不敢上来,满脸的紧张。
住持的禅房也是在后山,却是在那湖水之前,听带路的两位姑子让她唤住持为长静师太,而去时,住持正在禅房前的院子里好似赏花。
“你们且退下吧。”长静师太挥了挥手,那带路的两位姑子便合十后走了。
凤城扫了眼紧闭的禅房木门,然后才看着这位长静师太。她身形微胖,着一身灰袍,看上去颇为慈眉善目,倒并没有什么一寺之主的气势。
“我听了慧说,是她安排施主住的香房?”长静师太手捻佛珠道。
“昨日到的晚了,不曾参与法会,不便打扰。”凤城淡声道。
长静师太呵呵一笑:“来者便是有缘人,早到与晚,皆无不可。”
“师太慧语。”凤城也笑。这住持看的竟然是种在只只大缸里的碗莲。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早上她去后面湖边,看到不少开得颜色明丽的莲花,而这的碗莲,朵朵纯白,倒也开得正艳。
长静师太见她目光流连在莲花上,不由道:“前几年寺里走水,便在各个殿里都搁了不少大缸,水存着也是存,不如养些花儿朵儿的,也是个景。”
凤城了然,合十道:“师太慈悲。”
长静师太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请施主到房内一叙?”
凤城亦做了请的姿势。
长静师太口诵佛号,在前面带路。进得门后,闪身让出一室的光景来。
只见一位身着黑蓝水田纹样衣衫的女子,正居中端坐在禅房里,闭目打坐。她听得动静,缓缓睁开眼眸,朝凤城嫣然一笑,使室内刹那明艳起来。
“施主请坐。”那女子开口道,声音柔和。
凤城轻轻一笑:“白修容这是认出我了?”
长静师太已然落坐,闻言也是一惊,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她长年接待宫中贵人,朝中官妇,甚至民间豪绅家的夫人小姐,也算是见惯了各色美人。但如今她面前的这两位,也还是让她开了眼界。
修容娘娘就不用说了,不施一点粉黛,只着一身朴素僧袍都压不住她的美艳;而这位施主更是天生丽质,旖旎之姿,要不是她脸色过于冷静与平淡,若肯展颜笑一笑,怕是颠倒众生的人物。
白修容也不意外,只微笑着,伸手去摆弄一桌的茶碗。
她们之间隔着一条长几,上面是一套玉般的茶具。
“早上我竟也以为眼花,毕竟我与你素未谋面——”白修容为凤城送上香茶,笑道,“不过夙命大师身边的使女,个个都是绝世佳人,闻名已久。”
凤城想了想。不是在想她早上去到湖边时,是如何被白修容发现她的,而是在想,云吊磐的人竟然如此被人惦记,她居然毫不知情。
“便是先帝册封我为修容时,请了夙命大师去为我祈福。”白修容解释道。“我对大师崇拜之极,可惜再无缘相见。”
修容才是三品,按说不值得夙命去专门替她祈福,不过也可见先帝确实宠她,就连她母家大难,先帝为了不波及她,还让她先到怀真寺来避事。却没想到……
白修容似是洞悉她的想法,不由也转而凄然道:“谁料后来我到怀真寺为皇帝祈福,竟与先帝成永别……”
凤城不由轻叹:“娘娘节哀。”
白修容轻拭了一下眼角微光:“虽是祈福,可见人命是改不了的,我便也顺从了天意,在这里长伴青灯古佛。”
凤城看着她一头青丝高挽,忽而明白了为什么这寺里姑子竟可不剃度,想必和她脱不了干系吧。
“宝空师太是有佛缘的人,”长静师太合十道,“比做娘娘好。”
白修容嗔她:“好替你管教那些姑子罢了。”话罢,转又对凤城道,“还不知姑娘芳名?”
“凤城,”凤城平静道,“娘娘这么唤我便好。”
“我也不是娘娘了,”白修容轻柔道,“百宝皆空,只得自己改名了。”
“宝空师太。”凤城顺从的改名唤道。
宝空点了点头,好奇问道:“此番凤城姑娘前来,可是夙命大师在寺里有什么要安排?”
“如今夙命也不是大师了,”凤城微微一笑,“她已卸任大师之职,我等便也不是皇家人,如今我是自己来的。”
“……哦?”宝空有些意外地看着凤城,久久才道,“夙命大师竟然已经不是夙命大师了?”
凤城偏头一想:“可以这么说。”
宝空低头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那不知凤城姑娘来怀真寺……”
“原是寻一位故人,”凤城拢了拢衣袖,“如今到不知在哪了。”
“我听了慧说了,”长静师太在旁说道,“这便是特意请施主过来的意思。”她看了一眼上首之人,“当年是娘娘仁慈,把那几位小娘娘放出去,也是千叮咛万嘱咐,切不可暴露了身份,这辈子只能过平凡人家的日子,过好了,便也算是一桩功德了。”
宝空露出恍然之色,沉默良久才低头道:“妹妹们比我还惨,我……实不忍心。”她复又抬头,推开身前的杯盏,眸中清亮,“若是凤城姑娘觉得我做错了,要去宫里说,我也无怨无悔。我只愿一力承担,万不可拖累他人。”
“娘娘……”长静师太叹了口气,朝凤城合十道,“老尼是此间的住持,娘娘不过是带发修行的方外之人,所有过错,都应该是老尼来承担。”
“且慢,”凤城终于发声打断她们,“皇家事,与我有何干系。”
宝空和长静师太皆是一愣。
“我只想知道,”凤城沉声道,“当时有一位名叫水银的,是生是死?”
宝空与长静师太面面相觑,都有迟疑,最后由长静师太道:“当时送到寺里来,她们便已经被赐了法号,我们真没有听过‘水银’这个名字。”
“都烧了?”凤城低问。
长静师太按住长几边缘:“确实都烧了。”
凤城缓缓闭起了双目。
“不过,”宝空突然道,“当时进寺之后,都有给几位妹妹画像,且都在我那里,也是缘分一场,我倒并没有把那些画像丢弃。如果凤城姑娘对故人还有印象,倒是不妨一见?”
凤城缓缓吐出一口气,睁开美眸笑道:“如此便有劳宝空师太了。”
宝空不由拾起身边的一串璀璨佛珠:“那便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