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为什么还不下雨

32、流木

　　本来还要接寒松放学。寒羽就打了电话，让家里安排段七领人去接。
　　薛原带了寒羽去了一个挺偏僻的中餐小饭馆，都是两三人座的小桌子，人也不多，挺安静的，不过据说这店里的荷叶鱼和老鸭汤做得非常不错。
　　他们找了个角落坐下了，点了菜。寒羽却眼尖，“薛原，那边好象有个人在看我们。”
　　一个白人老头，独自坐在窗边的一张小桌旁吃扬州炒饭，正是上午遇见的老检查官格拉特里。
　　哼了一声，薛原说，“不用管他。”
　　寒羽说，“你认得他吗。”
　　薛原说，“不过是个讨厌的人。嗯，很讨厌。不用理他就是。”

　　薛原就问寒羽，“怎么和那帮小孩子混在一起了。”
　　寒羽说，“卡罗不是在医院吗。我闲着也是闲着，就收了他们当小弟了。也让他们排了班照顾卡罗。卡罗没母亲了，父亲是个酒鬼，指望不上。”
　　薛原说，“你最近好象都没什么事要做。”
　　寒羽笑了一下，“因为，大哥最近做的很好。已经不需要我做什么了。”
　　薛原说，“是因为你父亲把事都给你大哥做了吗。”
　　寒羽说，“嗯，也不是。他们倒是想让我继续管盖楼。是还有别的事。大哥去找了滕田雄。滕田已经答应让贺氏加盟。家里以前私烟私酒是做的，别的也有，但从没做过这个……今天一上午，都在和他们吵架。”
　　她又笑了一下，“很少人肯站在我这边。包括这次升上来的新人，集体倒戈。最好的一个，也不过说，先挣一票，咱们就金盆洗手。他们都想好了，他们负责做生意，挣钱，我负责盖楼，花钱。”

　　薛原有些吃惊。“是这样吗，我没听他们说过。”
　　贺寒野的想法，他是知道的，不过他当然不会去和滕田家说。光一向来瞧不上贺寒野，也未必会去说。不知道贺寒野如何见的滕田雄。滕田雄轻易不见外客。今天在海边的检查官，那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上上下下通认得他，所以滕田雄才会由着他过来。
　　伸了手过去，握住了寒羽的手。想起寒羽刚才疯玩的样子，薛原知道，寒羽心里一定是难过的。虽然寒羽说得轻松，但实际的情形一定不是这样简单。

　　饭菜确实很好吃，也不知道薛原从那里挖出来这样的小店子。
　　两个人都是实诚人，说吃饭就是真吃饭。都认真的吃，有时抬头彼此看看，也觉得想笑。
　　吃了一会，寒羽说，“薛原。”
　　薛原说，“什么。”
　　寒羽说，“还记得野餐会那个墨西哥人吗。他已经答应了帮我做一套□□。”
　　薛原知道她的意思，看着她，好一会才说，“你会不声不响就消失吗。”
　　寒羽看了他，说，“你会觉得这样生活也很好，不想离开吗。”
　　薛原沉默了一下，说，“不会。”又去握了她的手，他说，“我要和你在一起。”
　　把他温暖的手拿起来，捂在自己的脸上。寒羽觉得眼睛有些湿，不过还是笑了一下。

　　话说，两个人仍继续吃饭。
　　这时，那白人老头儿吃完了，付了账，不过他却没有往外走。拿了自己的黑礼帽，整整衣服，他施施然地就朝寒羽这边走过来了。
　　也不看薛原，那老头儿咳咳的清了两声嗓门，微笑了和寒羽说，“晚上好，小姑娘。你有很美的笑容呢。”
　　看上去倒也是一个温厚儒雅的老先生。寒羽就礼貌的说了声，“呃，谢谢您。”
　　然后老头儿就带着一种有些可笑的一本正经，又咳咳的清了两声嗓门，说，“不过，呃，我有义务提醒你一下，你旁边坐的可是个坏人。”老头儿说着，很痛心的样子，“唉，小姑娘，你为什么要和这样一个烂仔在一起呢。”

　　寒羽就笑起来了，嘴角弯弯，露出了那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谢谢您，先生，他不是烂仔，他很好的。”
　　挠挠头，她开始坏坏地笑，（呵呵，小尖牙寒光闪闪哦……）“呃，还有啊，那个，您不知道，其实，我比他更坏。”

　　老头儿听了，好一会没说话，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不过最后还是微笑了，转过来和薛原说，“小子，你很好运，恭喜了。”
　　然后把帽子戴上，他又笑咪咪的说，“好罢，回见，回见。”

　　一边看着他走出店门，寒羽一边就说，“薛原，这人到底是谁啊。”
　　话没说完，就觉得脸被人一把转过去了。
　　薛原探了大半边身子过来，把火热的唇覆在了她的唇上，狠狠的吻了一气。因为动作来得急，把桌上的碗盘都带得哐啷响。
　　过了良久，薛原才松开她，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不过坐在那里，也不说话，只是傻看着寒羽。

　　啊呃，没必要这么感动吧……

　　他们点了这饭馆里特色的菠萝饭，所以这是个甜蜜的菠罗味的吻。
　　可是饭馆里还是有些人的，侍者啦，三五个食客啦，远远坐着埋头吃饭的还有个段九。
　　唉，公共场所啊。真是一报还一报。
　　寒羽已经有些后悔上次那样撩他啦。

　　吃完了饭，他们又去了海边。天气都已经暖了，海边也不凉。两个人脱了鞋袜用手拎着，赤了脚在海滩上牵了手晒月亮。
　　送寒羽回家的时候，薛原又亲了寒羽一下。
　　多么好。
　　就象有一首歌里唱的，“每当我感觉到你，我心中的花就开满世界。”

　　薛原回了雪川，也不想见人，仍然从自用电梯回了住的地方。在走道里遇着秦风，笑咪咪的打招呼，也只是胡乱点头而已。
　　回到屋里，把自己丢在了床上躺着。
　　屋子里四下都贴着千篇一律的俗艳的壁花。台灯蒙着西番莲图案的织锦的灯罩，发着昏黄的光。
　　这只是雪川酒店里的一间客房。弹指间，他在这里已住了三年。
　　然而除了柜子里的几件衣物，这屋子里仍然并没有很多东西是属于他的。即使他就这样起身就走，也不会有多大损失。

　　终于……可以离开了吗。
　　终于要走了吗。
　　三年逆旅，多么漫长的寂寞呢。
　　时光如流水，日日往前流。
　　自己却如水上的流木，某一日被石隙卡住了，然后就这样卡在这里，一天又一天，前进不了，也不能退……
　　就这样卡着卡着，觉得自己身上都要长出蘑菇来了。
　　每天在跑步机上跑二十公里，来让自己入睡。
　　幸而可以结束了，多么幸福。

　　解了领口的扣子，把手伸进去，摸出了寒羽给他的玉牌来看。因为每天戴着，这块石头变得晶莹温润，通透明亮。
　　玉是要人养的，戴久了，看着它变得越来越透亮，那种喜欢，就是觉得和自己的生命连在一起了。
　　以后，寒羽也会和自己的生命连在一起，每一刻，每一天。
　　多么好。
　　到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做没有人知道的两个人，然后就在一起，一直一直的在一起，一直到很老很老的时候。.

　　就好象流木总要顺水而行，虽然途中有很多艰难和危险，但最终总能够来到大海，什么也不能阻挡。

　　有人敲门。
　　薛原去开门，却是光一，有些半醉的靠在门口。
　　光一说，“呵呵，总算回来了，约会怎么样啊。”
　　后面当然是有人跟着的。光一就挥手，“走开，走开，滚。”

　　薛原只好把他拖进来丢在沙发里。
　　“怎么又这样子啊。”
　　光一仰八叉的在沙发上伸伸胳膊和腿，哼哼唧唧的说，“哼，薛原，我嫉妒你，很嫉妒。为什么你这么自由，做什么都没有人管。”
　　薛原不理他，只去倒了水给他喝，又拧了热毛巾来给他擦了几下。

　　擦了几把脸，光一似乎好些了，说，“呵呵，薛原，正有事要和你说呢。”
　　“老头子们终于肯用你啦。”
　　“过两天约翰表兄也要来的。外公已经跟他说过了，就当是我的助理用吧。唉，没办法，你是外人嘛……肯用你就不错啦……”
　　“喂，不要这种表情好不好。很吃惊吗。让你来帮我，有这么烦人吗。”
　　“你放心，不会让你丢下你的小美人。你俩也都这么好了，结婚吧，结婚吧。结了婚，把小美人带上不就好了。”
　　“喂，不要这种表情好不好……”
　　“唉，薛原，我很孤单啊……”

　　薛原握着毛巾，默默的坐着，看着光一，也没说什么。
　　热热的毛巾，慢慢的变凉了。
　　光一的神智也慢慢模糊了，哼唧着一些听不懂的话，终于睡着了。

　　薛原去开了门，让跟着光一的人进来，把光一抱回他自己房间去休息。
　　不过光一人走了，却还是留了一屋子酒气，臭哄哄的。
　　薛原去把所有窗户都打开了，让风吹进来，换换空气。
　　自己也去洗了澡。他一向洗冷水浴的。这回也开着凉水，冲了很久。

　　又一次躺在了床上，月光从大大的窗户里照进来。
　　房间的楼层高，风就有点大，吹着落地窗帘，象船帆一样鼓胀起来，悠悠的荡过来荡过去。
　　他躺在床上，看着荡来荡去的窗帘，看了很久。
　　也终于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