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尔的六个秘密[西幻]》竭泽而愉

3、克劳尔的第三个秘密

　　克劳尔的第三个秘密:她一个厄运魔女。

　　—

　　那是纺锤和丝线的组合。

　　克劳尔看清了乌迪亚斯额头上的符号。

　　她猛得惊醒，推开了银发的少年。

　　不知道什么时候，束在少年脑后的发绳断开了，到腰际的银色长发散开，静静地垂落在背脊。

　　克劳尔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她离开了菜地，回到了城堡。

　　那个符号她太熟悉了，可克劳尔想不起它属于谁。她活得太久了，很多记忆对她而言，十分模糊。

　　她重新回到阁楼，却没有胆量再一次打开那本魔法书，她害怕知道真相，也害怕回忆过往。

　　害怕，恐惧。

　　对于一个魔女来说，拥有这样的情绪似乎才是正常的。

　　而乌迪亚斯，他不属于这座城堡，也不属于魔女。

　　克劳尔赶走了她亲手带回城堡的小男孩。

　　诺尔城内，出现了一个有着银色长发，湖绿色眼睛的男人，像极了很多年前，那个被带入魔女古堡的小男孩。

　　传言，他早就成为了魔女的食物，但现在他回来了，而且看起来很健康。

　　人们担心这是魔女的阴谋，他们不敢靠近乌迪亚斯。银发的男人也不在乎人们的眼光，他用从魔女魔法书上学习的法术从财富女神那里借来了金币，在诺尔城内置购了一间联排房屋。

　　起初，除了购买必要的食物，乌迪亚斯不和镇子里其他的镇民有其他的接触，逐渐地，人们像是忘记了这个人。

　　等到村民们都习惯了乌迪亚斯这个人的存在后，一些胆大的孩子开始试图靠近乌迪亚斯的房子，他们趴在玻璃上往里看，想要看看这个在魔女手中死里逃生的男人，到底是不是大人们口中的魔鬼。

　　事实是，乌迪亚斯为人和善，他会把孩子们迎入自己的房子，为他们准备茶水和糕点，还会送给他们糖吃。

　　孩子们喜欢这样的乌迪亚斯，他们经常偷偷来找这个银发的大哥哥玩耍。顺便，只是顺便吃他准备的糕点和糖果。

　　乌迪亚斯从未说过什么。后来，这些孩子也会好奇，山顶的古堡里到底是什么样的，魔女是不是像人们口中说的那样，是个长着角与血盆大口的怪物。

　　他们好奇魔法，好奇守护魔女的野狼，也好奇魔女是不是真的吃小孩子。因为在大人们口中，魔女就像是无恶不作的混蛋。

　　“魔女不吃小孩子。”乌迪亚斯笑着回答了他们的问题，“也不是怪物，她没有长角。反而，克劳尔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士。”

　　“克劳尔？”

　　“是的，山顶的魔女叫做克劳尔，是一位美丽强大的女巫。”

　　“我妈妈说已经没有女巫了！”一个孩子举起手，“他们说，现在是末法时代，世界上已经没有魔法了。”

　　乌迪亚斯看着她，问道：“你的妈妈有信仰的神明吗？”

　　“我们家信仰黑暗女神。”女孩回答道。

　　诺尔城的官方信仰就是黑暗女神，这里是祂庇佑的土地。

　　在诺尔城的中心，就是一座黑暗女神的教堂。

　　“那你参加过黑暗女神的弥撒吗？”乌迪亚斯又问道。

　　“当然，每年六月，女神的诞辰。”女孩回答。

　　“那你一定见过女神诞辰的神迹了。”乌迪亚斯说着一个肯定句。

　　“那是当然！”女孩挺起胸膛，“我妈妈说，黑暗女神是世间最强大的神灵，祂掌握着一切的黑暗面，只有最为虔诚的信徒，才能得到女神的祝福，远离疾病，痛苦，恐惧。”

　　“黑暗女神的神迹，就是一种魔法。”乌迪亚斯回答道。

　　他抬起手，在他的掌心出现了一团光晕，银发男人将光球向上抛起，一瞬间，光球炸开，落下无数的光斑——就像是黑暗女神诞辰那天，诺尔城下的光雨一样，教会的牧师称着为女神的馈赠。

　　而现在，这个银发青年做的，就像是黑暗女神一样！

　　“这就是魔法。”乌迪亚斯站起身。

　　末法时代，复苏纪元。

　　魔法从未消失，就如同众神一样。

　　在展示了魔法的存在的当晚，乌迪亚斯的住宅被诺尔镇的警察包围了起来，同他们一起的还有黑暗女神教会在诺尔城的主教——一位真正的魔法师。

　　乌迪亚斯一点都不惊讶他们的到来，他打开房门，身着一套他最喜欢的长袍。

　　不是书写着各类咒语的魔法袍，就是一袭普通的亚麻布长袍，银色的长发披散着，他站在人群中心，像是圣洁的化身。

　　“异教徒！邪恶的巫师！”警察们警备地盯着乌迪亚斯，有的已经向他举起了手中的枪。

　　这是一种炼金术与机械组合的造物，能够发射篆刻有特殊符咒的子弹，对目标造成伤害。

　　乌迪亚斯一点都不害怕，他的表情是那样平静。

　　在回答那个女孩问题的时候，他就预见了之后的命运轨迹。

　　夜间的风吹起男人银色的长发，他的眉心，纺锤与丝线组合的奇异符号缓缓浮现。

　　“命运。”男人轻轻笑了一下，他看向那个黑暗女神的主教，“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不是吗？”

　　“命运的轨迹让我们相遇在今晚，相遇在这里。”乌迪亚斯转头，看向了山顶古堡所在的方向。

　　克劳尔已经不在那里了，在他离开之后不久，这位魔女离开了居住千年的古堡，她带上了那本魔法书，要去寻找失落的记忆。

　　而他选择顺应命运的轨迹，留在这里，继续他该完成的事情。

　　见到这些人，告诉他们一件事情。

　　“克劳尔不是魔鬼，也不是恶魔。”他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她也不吃孩子。”

　　克劳尔，是美艳的魔女，拥有强大的力量。

　　这些不该他们知道，所以乌迪亚斯没有开口。

　　风越来越大，男人的银发随着风舞动，在一众人的视线之中，他诡异的消失。

　　风停了下来。

　　黑暗女神的主教突然看向一个方向。

　　“命运天使，乌迪亚斯。”他念出一个名字。

　　不会错的。

　　逆转纺锤与命运之线，那是命运天使乌迪亚斯的象征。

　　很久很久之前。

　　你或许会吐槽这个故事的烂俗开头，但这确实是事实，那是早在上个纪元开端的故事。

　　经过第一纪元的混乱，属于神明的国度中出现了一对双胞胎女神。

　　也就是现在人们口中的光明女神与黑暗女神，这两位是最早一批的神明。

　　身为黑暗女神的大主教，必须对于神之国度的事情有一定的初步了解。

　　主教威尔斯不会认错。

　　逆转纺锤与命运之线，那是光明女神座下十二位天使之一的命运天使乌迪亚斯的象征。

　　这位命运天使，掌握着好运与厄运两大权柄，在十二位天使之王中位列第六。不过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跌落至末位。

　　可即使如此，也不是地上的人类可能撼动的存在。

　　要快些向女神教会的人汇报这件事情——就说，光明女神的天使在地上行走，很有可能是第三次神战开启的征兆！

　　威尔斯与警察署的警长打过招呼，匆匆往教堂走去。

　　突然，他僵直在原地。

　　他的身后裂开一道时空缝隙，一道虚幻的身影从中走出。

　　“乌迪亚斯那家伙儿一定是看到了命运的轨迹。”一个女声抱怨着，“他就等着我给他收尾。”

　　一个男声响起：“你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

　　阿比盖尔从神之彼端走出，祂身侧是一个高大模糊的身影。

　　女神微微抬起手，露出手腕上黑色的衔尾蛇符号。

　　“我就不应该答应帮他收拾这烂摊子。”

　　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阿比盖尔叹了口气，手指向着黑暗女神的主教一指：“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不需要劳烦女神。”

　　威尔斯主教的目光呆滞起来，机械地重复道：“这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不需要劳烦女神。”

　　“记住了吗？”

　　威尔斯点点头。

　　阿比盖尔看向身侧的人，两道虚幻的身影同时消失，回到了神的彼端。

　　行走在神之国度与人世间夹缝里的乌迪亚斯突然抬起头。

　　他开口，语气平淡。

　　“谢谢。”

　　—

　　离开山顶的魔女流浪着。理论上，她的目的地是幽暗国度，去寻找冥府引路人，完成祂的一个任务，获得一个提问的机会。

　　但她不想去，一点都不想。

　　克劳尔很清楚，这是所有办法之中危险程度最小的那一个。

　　冥府引路人和祂的姐妹冥河摆渡人，是黑暗女神的十二圣女中的一对姐妹花。是从遥远年代就跟在黑暗女神身边的从神。

　　祂们两位是正神从神，是幽暗国度的看门人，是绝不会提出过分要求的存在，也绝不会食言。只要完成祂们的任务，就能得获得一个问题的答案。

　　但克劳尔无法说服自己，虽然她是黑暗女神的虔诚信徒，但她不想踏入神之国度。

　　于是，她选择了另一个选项。

　　她要前往神战遗迹，她曾经参与过那场战争，只要回到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她就能够利用魔法想起当初发生的事情。

　　“神战遗迹……”克劳尔看着快要落山的太阳。

　　神灵的战场遗落的无数诡谲的力量，它没有确定的位置，随时有可能出现在任意的位置。

　　克劳尔要去的地方，就是它上次出现的位置。

　　位于东大陆阿加尔公国的卡索城。约两百年前，神战遗迹毫无征兆出现在原本的卡索城上空，瞬间就摧毁了这座脆弱的城市。

　　如今的卡索城是那一次浩劫之后重新修建的，由蒸汽教会主持，阿加尔公国征服出资，修建了这座钢铁城市。

　　正是因为这座城市的出现，让一个不入流三流神明，步入了二流的门槛，甚至隐约能够与财富女神比肩。

　　“贝努斯蒂亚诺……”克劳尔念着神.的.名.讳一点都不觉得冒犯。

　　“三流神。”末了，她还要补充一句。

　　一个金币的入城费，这是一个普通四口之家半个月的生活费。

　　克劳尔看着排进河流的污水，嗅着空气里酸味，皱起了眉头。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大地天使与苍穹天使看蒸汽之神不顺眼了。

　　谁要是敢在她的城堡附近弄这么一座排污水冒废气的玩意儿，她也会想弄死祂。

　　真是太恶心人了。

　　这座钢铁城市的外观乌漆嘛黑的，建筑的外墙上是陈年累积的油污、烟气与灰尘形成的污垢。

　　克劳尔用衣领捂住了口鼻，快步走进了城内的一家旅馆。

　　她把金币拍在前台桌上。

　　“最好的房间。”克劳尔压低声音。

　　“身份证明。”旅馆的前台服务员说道。

　　克劳尔皱起眉头，又往桌子上拍了两枚金币。

　　服务员楞了一下，收过克劳尔的金币。

　　“好，您请稍……呃。”服务员的声音顿住，他开始不断地流鼻血，殷红的血液滴落在木质的柜台上，最后更是止不住的往外喷。

　　克劳尔后退一步，避免鲜血喷在自己身上，同时她在周围的空气之中感受到了魔法的味道，虽然是很淡的气味，但也瞒不过天生魔女克劳尔。

　　为了避免麻烦，魔女拿回拍在桌面上的金币，向外走去。

　　离开前，她听到店员爆发的的尖叫。

　　“啊！约翰你怎么了？天啊！”

　　“快找医生！约翰的病复发了！”

　　“怎么可能？都治好很多年了！”

　　后面的对话克劳尔没有听清，她已经离开旅馆。

　　克劳尔换了一家旅店，。卡索城南，一副巨大的广告海报下的旅店。海报上是出售城外庄园的，青山绿水，格外好看。

　　但从城外进入卡索城的克劳尔很清楚，根本就没有什么青山绿水庄园，城外是被污染的河流和荒芜的土地，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就是在靠近卡索城的附近有几座灰扑扑的庄园，可能就是广告上的绿城山庄吧。

　　克劳尔的房间是顶层的套间，她放下行李箱，从随身长袍的口袋里取出一把干花瓣，手指在虚空画出一个符号。

　　那是纤长手指与嘴唇的组合，两者比划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这是克劳尔的象征符号。

　　巧手与红唇的符号与干花瓣重合，克劳尔反手握拳，手指用力将干花瓣碾碎。

　　粉尘漂浮在空中笼罩住整间房间，将这间房间与外界隔离。

　　就在仪式快要完成的时候，窗外传来一声巨响，然后是人群的尖叫。

　　克劳尔的注意力被分离，飘浮的花粉瞬间落地。

　　“搞什么！？”魔女冲到窗户边向外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外墙上的巨型广告牌坠落，砸伤了过路的行人。

　　头破血流的画面让克劳尔微微皱起眉头，她又一次感受到了空气之中的魔法波动。

　　一次可以说是巧合，可接踵而来的第二次却是在提醒她，确实有人盯上她了。

　　魔女微微凝神，面前浮现出一本古朴厚重的魔法书，这是她离开山顶古堡之前，一个一个记录在册的魔法。为的就是防止在路上遇到特殊情况难以脱身。

　　上次捕获独角兽时无法施法的狼狈，她可不想经历第二次。

　　魔法书在克劳尔面前快速翻动着，突然，书页停在其中一页，克劳尔的眼睛变成了完全的紫色。

　　兜帽在这一瞬间滑落，露出一头如同阳光般灿烂的金发。

　　——真实术！

　　一种低阶的侦查法术，在这种法术之下，一切隐藏的敌人都会具显。

　　但事实却是，周围并没有奇怪的人。

　　克劳尔观察内城内，除去蒸汽教会的教堂内有两位拥有施法能力的魔法师，其他的人并没有施展魔法的能力。

　　很奇怪。

　　克劳尔的眼睛恢复如常，她感受到了魔法的气息，却没有找到施法的人。

　　是远距离法术吗？

　　可克劳尔自认为阶位足够高，除非是神明亲自施法，否则很难在远距离的施法中成功定位到她。

　　莫非……

　　一个名字出现在她脑海里，克劳尔连忙摇头将这种想法驱散出去。

　　乌迪亚斯没有这样的能力。

　　可是他得到了生命女神阿比盖尔的馈赠，只要他从古堡里获得一样她使用过的物品，就可以通过她的气息定位到她。

　　“乌迪亚斯……”魔法书重新回到克劳尔手中，魔女将它收起。

　　那个孩子没有必要向她出手，而且，这些法术并不针对她本人。

　　也许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施法者，只是希望她能够尽快离开这座城市。

　　可能是蒸汽教会的高位存在，毕竟卡索城对于蒸汽之神这位三流神明是很重要的存在。

　　克劳尔重新拿出一把干花瓣，将整个房间笼罩起来。

　　她要在这里施展仪式魔法，通过仪式盗窃早已经陨落的时间天使费尔南多的能力，施展一个简化版本的【昨日重现】法术，让神战遗迹再一次降临到卡索城。

　　当然，她会控制好范围，让它降临到自己划出的这片区域。之后，她会通过这小片神战废墟进入神战遗迹，在那里寻找自己的记忆。

　　这很困难。

　　即使是克劳尔也没有把握能够成功。但她没有犹豫，魔女在地上画出魔法阵，中心的符号是交错的时针和分针——这是时间天使费尔南多的符号。

　　之后，她用自己的鲜血画出了属于她的符号，让两个符号逐渐重合。

　　克劳尔紫色的眼眸突然变为通透的金色，她双手前伸，用力一推，推开了一扇大门。

　　“疯了吧！”

　　虚幻遥远的声音出现，打开一半的光门瞬间合上。

　　“你想引起神战吗？”

　　质问声层层叠叠传来。

　　两个结合在一切的符号寸寸碎裂。

　　克劳尔睁开眼睛，猛得看向窗外。

　　她的仪式魔法失败了，她没能成功推开进入神战遗迹的大门。

　　但她想起一件事情。

　　根本没有人对她施展法术，之所以会发生先前的一切，都是因为她自己。

　　她是一位，厄运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