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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这个年过得毫无以往的热闹可言。

      言予心中有她自己的心事和担忧,并且还不能敞开心扉找白先生谈心,只能憋在心里,在其他人看来,她似乎一直都郁郁寡欢。宫内新来了一个负责浣洗的小太监,但小太监们却一致学起了鹌鹑,只要有萧箴在的地方个个都能躲就躲,躲不掉的上前来伺候也是一副要上刑场的惊恐样子。

      这种气氛下,萧箴和白先生之间也不知道在置什么气,他总当白先生是空气一般,理也不理,一直到过年除夕夜,才因为言予的生辰有一丝缓解。

      言予十三岁了,在普通人家甚至都可以议亲了。

      初长成的少女很喜欢华丽又赏心悦目的物什,所以今年的生辰礼物都是首饰类的珍宝,言予接过礼物终于展开笑颜,财迷似的摸了半天,当着他们的面把礼物都收在了一个她专用来收纳贵重物品的箱子里。

      白先生挂了一抹促狭的笑容打趣她“要是哪天这箱子丢了,可不得把我们言予急哭了?这可是她的全部身家了。”

      萧箴冷着脸抬杠“她要想要,我的库房任她选就是了。”

      她就笑眯眯的先对萧箴笑道“殿下待奴婢真好!”随后又瞪了眼白先生嘟嘴怒道“要是我的箱子真丢了,白先生的嫌疑最大,我谁也不找就找你!”

      白先生伸手在她头上敲了一记,哈哈大笑“我可是太傅,你这小小宫女也敢以下犯上?”

      言予被敲得捂着脑袋龇牙咧嘴“哪个太傅会欺负一个小宫女?哪个太傅会惦记人家箱子?”

      白先生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伸手又想敲她,被她躲躲闪闪避开了去。

      萧箴看着她一边灵活闪躲一边出言怼白先生,唇角也轻轻弯了弯。

      几人都在萧箴生辰那天折腾够了,这一天便一如以往的背书练字,练得言予直叹气,连晚上一年一度的放烟火的活动也提不起半点兴趣了。

      三人同坐于萧箴寝殿里那块陪伴他们许多年的巨大地毯上,白先生和萧箴各自手握一本书籍,看没看进去就不得而知了。

      胖猫墨宝揣着两只胖爪子趴在地毯中央眯眼打盹儿,言予就坐在它不远处,时不时的伸手去骚扰将它吵醒,墨宝一脸严肃的瞪眼和她对视,要不了多久它就困得眯了眼睛率先败下阵来,然后又被那年纪最小最讨人厌的人类再次骚扰,如此周而复始。

      到最后,墨宝干脆换个睡姿,像狐狸一样卧成一团,大尾巴挡住一张猫脸,就当言予不存在似的,不管她怎么骚扰都不理了。

      此后的日子都很平淡但并不很无聊,时不时的也会有一点事情发生。

      萧箴又一次犯病打杀宫人的消息,尽管陛下命令知情人禁言,但人多嘴杂还是传出了风声出去,导致那些得到靖成帝暗示,正跃跃欲试想在春季选秀时将女儿送到萧箴面前的官员们都歇了心思。

      几位大臣更是冒死谏言,参了萧箴一本,说他草菅人命,当不得太子之位。靖成帝皮笑肉不笑的反问道“那爱卿们认为,谁当得?”

      谁都看出来靖成帝不高兴了,没有资历没有后台的人便纷纷低头降低存在感,生怕自己一个表情不对被陛下记住,但那些有资格在靖成帝不悦时继续提出意见的人是不惧的,都一个个举荐了他们认为的太子一位的合适人选,说大皇子萧笠的也有,说三皇子萧筠的也有,给出的理由也十分充分。

      但是一个支持萧箴的也没有,多数人还是选择了沉默,静观其变。

      靖成帝的目光扫过朝堂上一个个人,扫过他们表情各异的脸,他想起他那个天赋异禀的二儿子萧箴在立太子时的情景,朝堂上一百余位官员,在他问到太子之位谁人当得之时,整齐一致的回答了二皇子萧箴,无一人有异议。

      无论是萧笠还是萧筠,都再没有过萧箴那般空前绝后的才华和睿智,也没有谁,再能让一个朝堂上的君臣在立储君时提到他的名字便目光熠熠,仿佛他便是这个国家未来的希望。

      只有萧箴。

      朝臣们还在喋喋不休的争论,支持萧笠的都在说他如何的仁德,支持萧筠的又在以嫡庶有别为由打压萧笠一党。

      萧笠再仁德,比起萧箴都还是太平庸,萧筠又太年幼,且被皇后保护得太娇气。

      靖成帝听底下的人一言一语争论不止,思考之下又还是对另两位儿子不甚满意,除了从小就让他骄傲的萧箴,另外那两个都不是君王之材,可偏偏萧箴自从遭受巨变之后又如同一团烂泥扶不上墙,躲在冷宫深处不愿意走出来。

      他不免感到烦躁,倏地一下站起身来,底下吵闹得如同菜市的朝臣官员们瞬间惊得鸦雀无声,他不看一眼,径自离开了龙椅。

      身后的太监总管不慌不忙的替他收尾“下朝!”

      太子之争又一次不了了之。

      转眼间大地春回水暖,成国度过了一个太平年,又迎来了一个昌盛年,除了边境依然时不时传来元国越界袭扰的传闻,整个春天都雨水充沛,阳光和煦,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没有哪个地方传来灾讯。

      三年一度的选秀也在这喜气洋洋的春日里如期举行,各世家适龄未婚配的少女都在家苦等了多时,就等着在选秀中脱颖而出,在择得一位良配的同时,还能帮助自己的家族更加长久的繁盛下去。

      这便是世家女终其一生的使命。

      选秀的热闹劲儿长达月余,被选上来的秀女们会在宫里住上一段时日,等帝后有时间了再以仪容、才能、德行等一番番的筛选,最后筛选出来的让靖成帝先选了之后,才会被分配给个个王爷皇子,余下未被选中的,如果有朝臣求娶,靖成帝也会应允。

      可以说,这便是三年一次的最令人瞩目的贵族相亲大会了。

      萧箴又一次违抗了皇令,靖成帝之前明明说过要在选秀时给他挑一个正妃,把他赶出宫去住太子府,选秀这天也的确命太监总管亲自过来请他去观看选秀的,说是观看,但意思很明确,看完之后无论如何也得选一个。

      他却连大总管的面也没有见,直接让白先生去推拒了,理由也十分的充分应景,说是他现在病情不稳定,不适合选妃成亲,不然要是一个不小心打杀了太子妃,以现下朝臣对待他的态度,怕是会不依不饶要他以命相赔的。

      白先生没有多加润色,将话原原本本的转达给了大总管,或许靖成帝陛下也猜到了萧箴的态度吩咐过大总管,他在听到这番话时,脸上仍然笑盈盈的仿佛听到的不过是一句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话,与白先生客套了几句希望太子殿下保重身体早日康复之类的话,便告退了。

      大总管走后,言予就感叹着,十分钦佩大总管处变不惊的本领,但更钦佩的是萧箴为了不成亲居然自己说自己有病。

      几年前一听别人说他的病脸色马上就变的人如今脸皮厚到这种程度,也恰恰说明了他的病情已经好很多了。

      这样一来言予倒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他自己承认了病没有好,那她这个安神良药陛下就还动不得,脑袋暂时还是可以安稳的呆在脖子上了;忧的是,她其实很想随身侍候跟着萧箴去看一看选秀的,一方面是因为热闹,另一方面,选秀上一些歌舞表演的场合里,陛下是准许朝中大臣们一道观看的。

      以言家的身份地位,应该也包括其中。

      陛下这是第一次在这种大场合里命人来请萧箴前去观看,这也是她多年以来最有可能会看到她爹娘或者祖父祖母的机会。

      她不免有点伤感,在选秀的这个月里,时不时就跑到山顶上去,遥遥望着宫里最热闹的那处大殿。

      莆缇宫身处冷宫深处,最是幽静不过。她伸长了脖子也看不到人影,只能看到有彩色的旗帜高出宫墙,从那远远的宫殿里还时不时的传来满座的叫好声和悦耳的乐声,在她耳中只能依稀的分辨出音色是乐声还是人声。

      春日乍暖还寒,她抱膝坐在草地上的身影看起来跟远处的热闹喧嚣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充满了向往和眷恋。

      白先生最不忍看她受委屈的样子,便搬了茶桌和书籍上来陪她,萧箴也沉默的跟了上来,给她带了一张地毯,以免她终日坐在地上受凉。

      大多时候,三人都各占地毯的一角,嗅着兰草芬芳不语,白先生拿着书籍翻阅,萧箴陪她一道看向远方。有时,远处安静了下来,言予就会缠着白先生讲讲关于选秀的小故事,白先生的肚子里好似藏着永远也说不完的故事,让她听得痴迷不已。

      “秀女的年纪也跟言予差不多,十三岁到十八岁之间都能参与选秀。”

      “她们那么早成亲吗?跟我现在一样大的时候?”少女惊奇的瞪大了双眼。

      每一年生辰,白先生都会说她是比去年更大的大姑娘了,今年也不例外,她没往心里去,也同样没有想到,在宫墙以外的地方,如她年纪一般大的姑娘居然在谈婚论嫁、相夫教子了。

      明明……明明她感觉自己现在都还是个小孩子呀!她瞬间觉得自己落后了那些姑娘许多,甚至还有点挫败感。

      “也并非每个女子都是在十三岁定亲成亲的,若是父母双方有过约定,也会有年纪更小的许下娃娃亲,待女子及笄后再择婚期;若是没有婚约又没有觅得良人,也会在家一直待字闺中,只是超过了十八岁还未许亲的女子,民间便都称她们为老姑娘,这不是个好词,乃贬义,不可学嘴。”

      白先生手摇纸扇,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看着少女在他的回答中慢慢垂下了头,心思敏锐的他马上联想到了她此刻所想。

      当宫女的等到二十岁放出宫去,可不就成了他刚刚口中的老姑娘了吗?而且恐怕她还不知晓她身份特殊,陛下不一定会同意放她出宫,多半是会留她一直在宫里耗到年华不复的。

      白先生的心头立马涌上一股心疼的感觉,又考虑到少女内心的脆弱,不忍将安慰的话再说出来令她难过,于是他转念一想,看到了一边同样亦是若有所思的太子殿下,毫不犹豫的选择拿他开涮来逗少女开心。

      “其实女子早晚成亲都无甚紧要,幸福安乐只要会来临,晚一些时日又何妨?”白先生温柔的开导她,如愿的看见少女狐疑的抬起了头,似乎还在思考他的话中含义。他便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一边查看另两人的脸色一边开口“咱们太子殿下这般年纪,换做是平常人家,早已妻妾成群,儿女绕膝了,你看太子急过吗?不就是他知晓早晚会得到想要的,所以不急罢了。”

      萧箴虚岁二十,不管是在哪种人家,二十岁还是孑然一人的也实属少见了。

      被突然点名的萧箴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听到白先生拿自己打趣,脸色立马就不好看了起来,正要发怒怼回去,他眼角的余光瞥到言予望向自己,不知怎的就想到白先生的后半句,脸色就缓和了。

      ‘你看太子急过吗?不就是他知晓早晚会得到想要的,所以不急罢了……’

      他的心思,白先生向来都是最清楚的一个。

      想到这里,萧箴的心情突然一片大好,但他向来记仇,面对白先生的开涮,他故作随意的拽着少女的衣领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温和的怼了回去。

      “是啊,你再看看白先生,差不多三十岁的人了,几乎快要能当爷爷了,不也是不急?”

      白先生今年虚岁二十八……萧箴要是不提的话,言予是绝对想不起来这茬的。

      瞬间,她回身看向白先生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看来年龄果真是一道硬伤,白先生尴尬的端了杯茶假装若无其事的别开头去品茶,心中却万分后悔不该在两个比他年轻的人面前嘲笑人家的年龄。

      茶已微凉,入口苦涩,提前自己的年纪,白先生就觉得,连这上好的茶叶以往回甘的余味都变得苦涩了。

      萧箴懒得再去理会他,只不动神色的又朝少女身侧挪了挪,自从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后,对少女的距离感一直把握不好一个度,离得太近怕惊着她,离得太远怕怠慢她,是以,只能装作和以往一样与她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

      但是方才向白先生宣示主权的那一拽,他发现只要靠她再近一些,他的心里都会愉悦不已,便顺应内心,再离她更近一些。

      言予的情绪还没从对白先生的同情中完全剥离出来,就赶紧到身后靠山了一个结实的身体,她回头一看,刚才还与她有些距离的萧箴现下就坐在她的身后,右肩抵着她的背,好似在看风景一般面无表情的看向远处。

      比这更亲密的接触从小到大不知有过多少回,她也没在意,侧了侧身体靠过去同他耳语道“殿下以后还是别提先生的年纪了,你看他多可怜呀……一把年纪了,就算想成亲都没有机会…”

      她的耳语并不是很大声,但习武之人耳目清明,比寻常人要灵敏得多,萧箴很明显的看到白先生背对他们的背影在听到‘一把年纪’几个字的时候还是僵了一僵。

      萧箴心情就更好了,尤其是少女侧身后几乎整个人都倚在了他胸前,这种充满亲近的姿势让他很满意,不露痕迹的揽了对方的纤腰,低头靠在她肩窝上回应了一声。

      “嗯,好。”然后就保持这个姿势不动了。

      远处的宫殿又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击鼓乐,比之前的丝竹之音听得更加清晰,整齐一致的鼓声敲击得震天响,哪怕他们离得远,也似乎能听到那鼓声中表达的喜悦鼓舞之情,萧箴低头看去,便见怀中的少女听得已然入了迷。

      她的注意力似乎尽数集中在耳畔,双目迷蒙,嘴唇微启,与她喝醉的时候有些相像,但都令他看得移不开眼。

      他的姑娘,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都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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