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花呀》静夜小窗

14、第十四章

　　第二天早上，迟花照常出门。

　　到校的时间很早，教室里除了她，只有乔诗梦一个人。

　　两个人位置一前一后，没打招呼，坐下来只有翻书的动静。迟花正看着书，前排的人突然回过头来。

　　乔诗梦欲言又止，沉口气后，这才开口。

　　“上回半期考试......”她尽量直视她的眼睛，“我一直想跟你解释。”

　　“解释什么？”又关她什么事？

　　乔诗梦忽然觉得她是故意装蒜，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实在难忍。她心里经历了很久的挣扎，即便周围人谁也不知情，但她很难说服自己，内心仍在自我谴责。

　　她不知道她说出这番话需要多大的勇气。

　　四周没人，教室里很安静，走廊上不时传来的脚步声让她难以沉静，乔诗梦不想拖下去。

　　“不管怎么样，都要谢谢你替我保密。”

　　迟花扫了她一眼，“你想多了，我只是嫌麻烦。”

　　对方一噎，“那也要多谢你没有多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迟花合上课本。

　　乔诗梦双手搅在一起，“上次考试我确实有偷看别人的试卷，但是我什么也看到，半期成绩绝对没有作假的成分，年级排名也是。”她有自己的骄傲，一口气吐露出来，终于能够安心。

　　但她轻描淡写的回应一下又将人打回原形。

　　她问：“所以呢？”

　　乔诗梦目光晃动一下，下意识吞了口唾沫，她有种被看透的错觉。

　　“我知道你其实不大喜欢我.......”

　　迟花：“为什么这么认为？因为大家都喜欢你，不喜欢我？”

　　乔诗梦紧抿唇，默了两秒开口反问：“难道不是这样？”

　　眼前的人似乎太过“单纯”，迟花差点想笑。“我说小妹妹......”这个称呼她几乎脱口而出。
　　“乔诗梦是吧？”她立即改口，“你年纪也不大，活那么累干嘛？”

　　毕竟骨子里不再是小年轻，迟花的成长轨迹也算不得一帆风顺，所以更加明白“自在”二字。她也曾看过别人眼色，渐渐有能力，能够独当一面了，这才活出了自我。

　　面前的小姑娘实在稚嫩，偏偏心里头揣着的那点小心思还自以为没人发现。

　　乔诗梦感受到她的轻蔑，立马沉下了脸。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迟花摊手，“我只是想说，你在意的东西在我看来没有任何意义。别人怎么看我是别人的事，本质上跟我没什么关系。”

　　闻言，乔诗梦倒想起另一桩事。

　　“你周末真的跟宋安柯见面了？”她问得直白。“就你们两个人？”

　　“怎么？你喜欢他？”迟花随口就来，见她脸颊泛红，没想到真让自己蒙中了。

　　“别不好意思，你要是想表白我可以帮忙。”她善解人意地笑，乔诗梦并不领情。

　　“你别乱猜。”话音刚落，便听见教室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她慌忙扭头坐正。

　　她反应激烈，迟花更觉好玩儿。

　　班上学生陆陆续续到来，早自习上，宋安柯和乔诗梦两人在讲台领读，迟花在下面看着也觉般配。

　　乔诗梦被看得很不好意思，几乎全程用书挡脸，宋安柯也被盯得莫名其妙，只能多次用眼神示意。

　　“作业做完了吗？”铃声一响，他就到她的座位旁询问。

　　催作业就跟催债似的，迟花很不乐意，不过还是将作业本交到他手上。

　　宋安柯接过翻了翻，低头填写什么，又一时顿住。

　　“你英文名叫什么？”他偏头问她。

　　这次的小组作业需要把每个人的名字都写在封面。

　　迟花不介意道：“你随便填吧。”

　　他思忖了下，脑子里忽地窜出一个单词，顺手就写了上去。

　　Flora，拉丁文意为“花之女神”。

　　大概是因为同样有个花字，所以才这么快就联想到一块儿。宋安柯刚一写完，立马察觉出不对劲来。他下意识瞥了眼迟花，竟然感到一丝心虚，默默叹口气，然后将那个英语名几笔划掉，重新落笔。

　　最后变成常规的英文拼写：Chi hua.

　　埋头玩手机的人并没看见。

　　...

　　高二年级篮球赛最终决赛由一班和十班参与角逐。一方是平行班的希望，另一方代表了实验班的尊严，看点很足。

　　场地没有特别的变化，还是在露天篮球场，只是观众明显比以往多出许多。

　　“迟姐怎么还不来？”大块头姚远坐在场边。

　　几个人都朝一个方向打量。

　　“你没跟她说吗？”王一鸣拍了拍手里的球，问周沫。

　　“不应该啊，就算不来看我们，难道自己班也不管了？”周沫皱眉。

　　林现：“再等等吧。”

　　“你们说，今天迟姐会站哪一边？”姚远问了一句。

　　周沫嗤了声：“这还用问？”

　　林现跟着一笑。

　　球场的另一边同样也在议论。

　　队友放下球，凑到宋安柯跟前，“你猜待会儿迟花会为哪支队加油？”

　　“有什么好猜的！”他有些不屑。

　　男生嬉笑：“班上好些人下了赌注，现在就等她来呢。”

　　“赌什么？”宋安柯皱了皱眉，又听他回应道，“如果迟花去了十班，那波人就去脱小强的裤子。”

　　小强是班主任邱志强的别称。

　　“你们还真敢想！”宋安柯正无奈，边上几名队员全站起了身。

　　“来了来了。”絮叨声一阵阵传来。

　　迟花在众人高涨的欢呼中出现，来得不早也不晚。双方选手还在热身当中，一班的主场靠近路口，但她却越过人群，径直朝另外半场走去。

　　同班同学略微惊讶，也略有心寒。场边的宋安柯眼见着她从身旁经过，目光追随，一直到十班的聚集地。

　　忽然有种背叛感，他也说不出清这种郁闷从何而来，除了厌烦，隐隐有些失落。

　　身旁的人倒吸一口凉气，震惊道：“我说什么来着，她心里果然没有我们一班。”

　　“行了，别废话。”他转头扫了人一眼，猛地把球扔到他手上，“赶紧热身！”

　　一见到迟花，周沫笑着嘿了声。

　　“迟姐！”他冲她扬了扬下巴，等人到跟前，举手和她掌对掌拍了一下。

　　他退下以后，姚远、周一鸣陆续上前，一一和她击掌。

　　几个人穿着统一的白色球衣，不过要属林现最为出挑，他身材匀称，连那条骚包的荧光色发带在他脑门上竟然也是好看的，墨色的碎发立起，五官深邃，更显张扬。

　　他浅笑着上前，扬手与她击掌。

　　“你来啦，花儿！”他声调愉悦，念她名字时尾音上扬，带着慵懒的腔调。

　　迟花微愣。

　　从没有人这样唤她。

　　心底略微有些惊奇，目光移到两人触碰的手上，那种异样感更甚。

　　他和她掌对掌，接触到的一瞬并没立即放手，而是微调方向，轻握了下她的手掌。

　　可能是提前运动过，所以那份干燥的温度也传到她掌心里，略微令人发痒。

　　林现很快收手，仿佛刚才的动作只是不经意为之，不过周围确实没人注意到。迟花看了他一眼，只当自己多心了。

　　比赛开始，起初如火如荼，后来比分渐渐拉大。

　　两支队伍实力上有差距，先前保留的悬念也不攻自破了。十班这边的拉拉队士气高涨，一班却急得跳脚，迟花坐在临时搬来的塑料板凳上，悠闲观战。

　　哨声一响，最终比分锁定为55-44。

　　一班后半场追赶上来，无奈前边挖坑太大。

　　迟花也很高兴，等几人下场，张口保证说要请他们吃晚饭。

　　姚远：“走啊，去食堂！”

　　林现给人一个爆栗，“你能不能高端点？”

　　迟花笑：“学校外边新开了家海鲜店，你们随意，不用跟我客气。”

　　周沫、王一鸣高呼“迟老板”。

　　...

　　聚完餐以后，迟花回到家里，好心情一扫而光。

　　临睡前，她无意间听见客厅里的谈话。沈俪桐向迟梁毅说起这周末会去医院体检的事，迟花手里端着的那杯水差点洒了。

　　“什么时候？”她突然出声。

　　沈俪桐转过头笑，“就在这周日，那家医院里有阿姨的熟人，挺方便的。”

　　“确定了吗？”她听不进其余的话，只一味慌张。

　　迟爸爸接话：“昨天刚预约了时间。”

　　“怎么了吗？”沈俪桐担忧地问。

　　迟花脑子里都快懵了，这一天真的来临，她反而不愿面对了。说实话，心底很害怕，无论结果怎样，都让人难以承受。

　　她怔在原地，半晌才艰难地开口，“需要我陪吗？”

　　那边的夫妻俩都愣了。

　　沈俪桐当然高兴，不过还是婉拒。“我一个人可以，去医院要待很久，怕耽误你时间。”

　　“没关系。”她低声道，“让我跟着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