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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其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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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空灵的声音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哽咽沙哑。
“刘婶,你说,无续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修长的玉葱指刺入掌心,鲜血淋漓了长袖,两行清泪顺着何晚仙姣好的脸颊曲线流下,她怔怔地坐在地上,洁净的青纱灰尘扑扑。
“小姐?小姐?”刘婶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来,几声缓慢的脚步声后,刘婶端着一碗药出现在门口,抬眼一看,却愣住了,只见何晚仙坐在地上,浑身都乱糟糟的,哪还有半点平时那出尘的仙子模样?
“哎呦!我的大小姐!你坐地上做什么?”把手里的药碗往书桌上一放,刘婶急忙走过去扶起何晚仙,伸手提她把裙角上的尘土拍打干净。
“小姐身子骨弱,这地上又凉,要是让少爷看到小姐这样啊,指不定心疼成什么样子呢……”刘婶整理着何晚仙身上的衣裙,嘴里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少爷给您啊,找了好些药材,那些好药材堆了一宅子,小姐您啊,好好调养身子,别叫少爷担心……”
何晚仙呼吸有些急促,雪白的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她反手抓住刘婶替她整理衣褶的手,刘婶一愣,有些惊慌地看着何晚仙。
清脆空灵的声音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哽咽沙哑。
“刘婶,你说,无续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刘婶长长叹出一口气,笑了笑,她拍了拍何晚仙拉着她的那只手,轻轻拉开,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张手绢,精心擦拭起何晚仙脸上凌乱的污渍。
“小姐啊,一个人啊,要是在春风得意时对你好,没用。因为这样的好他多的是,他舍得。要是一个人在落魄潦倒时对你好,也没用,这样的好,他能给你也能给别人。”
“但是一个人如果数十年如一日地对你好,那定是用了全副身心。”
刘婶擦完了,又拉着何晚仙坐下,绕到她的身后替她绾起了头发。
“八年了,少爷陪着小姐,陪了八年了,小姐要去北疆,少爷怕小姐出事,一声不吭地追了三天三夜,回来就落下了夜夜咳血的毛病;小姐身子骨寒,少爷寻遍天下良药,当初为求一株决阳子替小姐抑寒,少爷跪在昆仑派门口一天一夜,你是没看到少爷回来的时候,浑身都冻僵了,连话都说不了,只是递着决阳子给老婆子,催老婆子去煮……”
“人这一辈子有多长啊?也就几个十年八年,少爷最好的八年都给了小姐,少爷为什么对小姐这么好,小姐该比老婆子清楚。”
刘婶的手轻巧地在何晚仙柔顺光滑的头发上游动,不多时,已绾起了样式简单的发髻,刘婶取过铜镜,放在何晚仙面前。
镜中的少女肤如凝脂,柳眉如月,双眸暗含秋水,配上一身已整理过的青衫,俨然便是落下凡尘的仙子。
刘婶端过药碗,放到何晚仙面前,行了一礼,便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刘婶却一拍脑袋,“哎呀!瞧老婆子这记性……”她折回去,从怀中摸出一方帕子,也放在了桌上,“这是少爷有一夜喝醉后手里攥着的,那个时候,少爷嘴里还一直念着小姐的名字呢!后来少爷不知道怎么丢了,老婆子也是最近才在后院找到的。”
何晚仙手脚有些冰凉,她拿起那方帕子,缓缓地打开。
洁白如雪的帕子上,绣着几株娇艳欲滴的水仙花,水仙花旁,写着几行小字。
何晚仙慢慢地,一个一个字地读完,泪水一点点地积满眼眶,最后一滴滴落在帕子上,晕开了墨渍。
月休走,子休走,但饮杯中酒,
欲白首,誓白首,此生长相守。
葱络茂密的树林之中,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震得四下群鸟纷飞,走兽惊慌四逃,身着金色铠甲的年轻王爷将手中强劲的弓箭拉至满弦,动人心魄的凤目之中噙着一抹冷意。
他的面前,高达两米的巨熊嘶声怒吼,巨熊的肋下血红一片,巨熊身后则是如同刺猬一样,中了数支长箭。
“嗷!”尖锐的獠牙之上混杂着粘稠的血水,铜铃一般大的双目一片血红,巨熊脚掌狠狠一踏大地,庞大如山的身躯便向着年轻人飞扑而去。
“八殿下!!”侍卫们大吃一惊,纷纷拔刀上前。
八王爷唇角微微一扬,手指倏地一松。
“咻!”尖利的破空之声响起,八王爷射出的强箭化为一道模糊的黑影,瞬间刺入巨熊的咽喉之中,力道之强甚至将巨熊前扑的身躯向后带了一个趔趄,巨熊小山一般的身体摇晃起来,最后随着一声巨响倒在了地上,扬起一阵尘土。
“好!”稀疏的拍掌声从后方响起,一名年约四旬的中年人在两名衣着华贵的年轻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中年人身着金色龙袍,雍容华贵之气浑然天成,他双目含着笑,眸子间是一片静谧的深邃,中年人轻轻拍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鼓着掌,他走到八王爷身边,伸手在他的肩膀拍了两拍,“老八真是好武艺啊!”
八王爷低垂着眼眸,看不清神色,他双手抱拳,弯腰行了一礼。
“皇兄谬赞。”
皇上一摆手,“还谦虚什么?赏!”话音刚落,便有腿脚麻利的小太监双手捧着一个大锦盒碎步走了过来,弯着腰呈了上去。
“谢皇兄。”八王爷又单膝跪地,恭敬地接了下来,皇帝挑了挑眉,“不打开看看?”
八王爷仍是跪地不起,“臣弟不敢。”
皇帝闻言一阵朗声大笑,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缓步走到八王爷身边将他扶起,“老八什么都好,就是太谨慎了,这么拘谨干什么?今日围猎就是出来玩的,再这般像杜太傅那样古板,朕可不饶你!来!打开看看!”
八王爷闻言眸光一阵闪动,没有再犹豫,他依言站了起来,打开锦盒。
璀璨的金光在这个瞬间充斥着八王爷的眼球,也照亮了八王爷身边五王爷与十三王爷的双眼。
“金鸾弓!”五王爷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惊了一声,旋即琥珀色的双眸燃起一阵妒火。
又来了!又来了!五王爷后槽牙咬得生痛,面上却仍是一派和煦的微笑,他的掌心被自己修长的指甲刺得一片血红,五王爷低头看了看自己猎得的麋鹿与野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所得的“赏赐”-----一块皇帝随手赏赐的玉佩,他几乎要忍不住冲出去,揪着皇帝的衣领大声质问,为什么?!都是你的弟弟,为什么你这么偏心?
看着得了镇国宝之一却不露喜色的八王爷以及眸中妒火快要吞噬自己的五王爷,十三王爷只是兀自冷笑。
嫉妒?有什么好嫉妒的!十三王爷轻笑一声,白皙的不似男子的食指随意地把玩着腰间的玉带,他状似无心地瞥了一眼皇上身后所猎得的豹子,面上冷笑更甚。
一个功高震主,不知死活,一个心胸狭隘,目光短浅,你们拿什么和我斗?
念及至此,十三王爷更是开怀,他走上前去,生得极其秀气的双眉微微一挑,“恭喜八哥得此神器,有金鸾弓相助,八哥还有什么射不下来的?”
轻柔的话语传入八王爷的耳中,八王爷果然陡然变色,他低喝了一声,“十三弟胡说什么?”
十三王爷哈哈一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八哥莫恼!”五王爷也是笑着上前,面上的笑容怎么看也觉得有那么一丝阴翳。“我倒是觉得十三弟这话不假!”
锋利的寒芒在八王爷眼底一闪而过,八王爷合上手里的锦盒,白玉般的脸上已然恢复了平静,他将锦盒递给身边的随从,甚至看也不看五王爷,只淡淡回了一声。
“五哥过奖了。”
五王爷看见八王爷这幅目中无人的模样,心中怒火更甚,他正准备反嘴,皇帝却是一摆手,“行了,老五,眼红什么?要有本事你也猎一头熊,朕也赏你一件镇国宝!”
五王爷恨恨闭嘴,皇帝环视了周遭一眼,忽然一拍手,“长福!”
一名头发花白的太监随声跪下,“老奴在!”
皇帝踱步走到另一名太监面前,拿起太监捧着的茶杯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问道:“朕还带了什么出宫?”
长福磕了一下头,“回皇上,除去赏了八爷的金鸾弓,还带了虎刹宝剑,铜马甲…”
皇帝挥了挥手,“都呈上来吧!”
身着金甲的侍卫手捧从外围禁军让开的缝隙中鱼贯而入,片刻后一片跪倒在皇帝面前。
皇帝伸手轻轻抚过锦盒,面上笑得一派春风,“老五,十三,朕可没有偏心哪个弟弟,这样吧,重新算起,三炷香的时间,谁猎得的猎物最多,这把虎刹宝剑和这件铜马甲就赏给谁吧!”
五王爷闻言脸上露出喜色,他陡然下跪,“谢皇兄。”言罢整了整身上的盔甲,转头轻蔑地扫了八王爷一眼,便带着一众随从离去。
十三王爷面上惊疑不定,但终是不敢违背皇命,也带着人去了另一边。
“老八,去吧,朕也乏了,一会再来看你们的成果!”皇帝面上露出喜色,身旁的长福急忙来扶他,皇帝伸手伸手揉着太阳穴,感叹了一声,“年纪大了,就是不中用………”说着便浩浩荡荡地带着随从回了营地。
八王爷狭长的凤眸盯着皇帝的背影,开始露出慑人的精芒,俊逸非凡的脸上表情慢慢变得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