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旧档之巫咒案》洗尘的细雨

44、巫咒案44

　　被齐平斋遗忘的何参事，正坐在一边回想齐平斋的话，细思极恐。再联想到眼前这位大人靠破获假脸冒官案得到提拔，来北方不是平叛，而是带着掌管刑狱、缉捕百官的权能，奉皇命，清查吏治、寻访国师。如今北方动荡，恰逢其时，若大人有心，血雨腥风席卷的不仅仅是北都省。
　　何参事明白，他这个参事，是皇帝派遣到齐大人身侧，担当幕僚、师爷、文书、管家等职位。只是，齐大人胸中自有丘壑，无须他参谋机密事宜，更不会纳他为心腹。令他不满的是，齐大人差遣他如同差遣一名下九流的探子。天地良心，他满腹经纶，心怀大志，迟早有一日权柄天下，名流千古……唉，乱世争霸武人兵锋所向，书生意气难展，蹉跎至今，身上已没剩余多少文人气节，只有三纲五常还铭刻在心。既然奉朱皇帝为天下主，那么忠于王事乃臣子本分，他并不愿意看到天下再陷动荡。
　　无论如何，务必打消齐大人以北都之乱攀扯六皇子的念头……
　　沉吟了一阵，道：“对了，大人。村民说山贼的口音，带了点上京腔。”
　　“哦？”齐平斋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
　　那独眼望过来，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被洞穿，何参事冷汗津津。
　　齐平斋摇摇头，文人啊文人，空读千卷书，自以为洞达天下事，其实就是个不识时务的。他点上油灯，拿出纸笔，挥毫泼墨，一个时辰左右，北都省五府的区域划分和重要关隘跃然纸上。
　　就凭这一手，齐大人可以称得上天纵奇才，何参事叹服。
　　齐平斋用朱砂圈出开平卫，“大治二年，北伐大胜，圣上囤兵四万开平卫，名将济宁侯镇之，上拒胡奴，下慑上京。六皇子起出前朝宝藏后，遵从圣意，划拨三年军费给开平卫。粮草充足，开平卫本应兵强马壮。然，上京、太京、保定三府叛乱，开平卫怎么了？因宝藏之事，圣上优厚北都，百姓正得利，缘何附逆？三府叛乱，非一日一时之筹划，如此大事，为何事先未曾有丝毫泄露？”
　　何参事满脸惭愧，拱手道：“请大人赐教。”
　　齐平斋苦笑，另取一张白纸，在上面书写一个大大的“利”字，随后又加上“控制”二字。
　　“百姓缘何附逆，我之前想不通。何参事从村民口中得知清风寨山贼的所作所为，我才明白原因——那就是逆贼给出的‘利’，超过圣上的优厚，所以，百姓心甘情愿附逆。至于消息未曾走露，我们已经得知各驿站落入逆贼之手。我想，重要的关隘和递运所都为贼所控。而探子、暗卫失联，要么被诱之以利，叛了；要么被囚被杀。开平卫……”齐平斋叹气，“首当其冲，只怕——”
　　他知道胡奴叩关，开平卫全灭，但不能对何参事说。
　　四万精兵强将，据城而守，实打实的对战，要全灭他们，谈何容易。除非内应在饮水、饮食中动了手脚，并先行斩杀将帅，开城降贼。
　　何参事忧心忡忡，问：“若前朝余孽真有此能为，为何大治二年的北伐，圣上大军胜得如此轻易？”
　　“是啊，我也想不通。”
　　“六皇子……”
　　齐平斋摇摇手指，“被前朝宝藏晃花了眼，看不清北都诡局，须承担失察之责。”
　　“可是，事涉皇子……”
　　“我等只需据实以报，即可。如：清风寨山贼，出现于一年半前，随后，清风关驿站落入贼手。”
　　何参事点头，“是该如此。”
　　齐平斋微微一笑，“何参事，不妨想想，六皇子因宝藏得封亲王，身边更是聚集一批北方官员，有人戏称其为‘北派’。太子稳坐东宫，却有其他皇子突然坐大，非立国之本啊。”
　　“啪哒。”何参事全身虚脱，直接跌落在地，“难道？”
　　“我只见过天下雨下雪下冰雹，却没见过天下馅饼下金银下财宝的。”
　　何参事喃喃：“是陷阱是圈套……”
　　“何参事，你我皆知，圣上看重北都，且不说探子、暗卫，派遣过来的府县官吏、卫所将官，不泛能吏悍将，整整六年无所获，六殿下一到，宝藏就现身，你说奇不奇巧不巧啊。”
　　何参事擦掉额头上的冷汗，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告个内急的罪，飘飘忽忽的出了门，心里暗忖：六皇子是失察还是被利用又或者与贼勾连……若六皇子真牵涉其中，确实动摇国本，得立即禀告皇上……
　　齐平斋目送何参事萎靡的背影，嘴角上挑，暗笑：何参事，别让我失望啊。

　　寅时中，齐平斋睡得正香，“砰砰砰”敲门声把他吵醒。
　　他打着呵欠问：“何事？”
　　何参事惊惶的叫道：“大人，驿站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