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雄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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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雎楼的新年冷清，新来的两个丫鬟一个是有父母的、另一个是成了亲有家室的，只有苏云止是自己一个人，她也没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给她们放了个假，午睡醒来天就是快要黑的颜色，苏云止推开窗看见外面在落小雪。
正赶上年节，想必也不会有客造访，她披上衣裳在院子里走了两圈，想到自从那日扫了段明珠雅兴，段明珠再没来过，王府的深宅大院比不上九原郡山下的日子自在，唯有一点的好就是吃喝不愁还有人伺候。
“客从远方来，遗我一端绮。相去万余里，故人心尚尔……”苏云止慢声细语地背诗，回到小楼里面换了身男装，从后门出了王府，拦了驾马车往幕馆的方向去。
一年唯有这几天的幕馆是门庭冷清的，苏云止用一锭银子见到了步银礼，合上门，苏云止就咳嗽起来，步银礼倒茶水，苏云止才勉强顺了顺气。
“几日不见，怎么有多了个咳嗽的毛病来？”步银礼又怨又怒拿她也是无可奈何。
“哪是多的毛病，秋后那场风寒硬是拖到如今，呛了风雪就咳嗽。”苏云止捂着热茶觉得舒服，暖手又润嗓子。
步银礼知道苏云止被推到井里的事情，可也只能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有毛病，下了雪，不在你的小楼里好好呆着，还往外面跑？”
“今日年节，丫鬟都有家去过年了，王府热闹，但是关雎楼冷清，云止就来找姐姐了。”
九原郡的时候，步银礼在墨舞坊因为格外出挑，反而不受姐姐们待见，过年过节甚至都不知会她，唯独苏云止与她亲近，山下年节的时候也只有苏云止与许绣娘二人，许绣娘又不会说话，小屋冷清，步银礼与苏云止好似一对小姐妹，叽叽喳喳地反倒才热闹起来，有点新年的喜气。
步银礼以为自己身在烟花之地，早就铁石心肠，一想到往年在九原郡吃到许绣娘包的饺子，不知为何也有些眼眶发红。
“关雎楼灶都没了火，姐姐这里可有饺子？”
“幕馆冷清得比你那小楼好不到哪去——老鸨都回了家，厨子休假，只有没有家没有着落的姑娘还在这里，热汤热菜是指不上了，你若是饿了我这里有马蹄羹……”步银礼原本与许绣娘不过几面之缘，说着竟也哽咽，心里唯一记挂起九原郡的故人，就只有许绣娘一人了。
苏云止却想起另一桩事情，与步银礼说道：“中秋的时候，薛氏带着苏衾来长安找过我一趟……”
“苏衾……”步银礼回忆了一下这个不甚熟悉的名字，回忆起来问道，“你那个嫡出的妹妹？她说谎把你和婶婶一起赶出太守府的。”
“是。”苏云止答应道，默默抿着茶想事情。
“那可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稀客，她们找你——总不会是指望你再把苏衾送到王府攀高枝儿的荒唐事？”步银礼冷笑了一句，还觉得是无稽之谈。
“姐姐虽然觉得荒唐，但还真不出姐姐所料……”苏云止轻轻笑道。
“那你总不会答应了她们。”
“自然，云止说了些——初到长安还人生地不熟、带苏衾也是心有余力不足，何况苏衾是云止的’亲妹妹’，不好委屈了苏衾云云……”
步银礼听出苏云止话里有话，便说：“你与我兜什么圈子，心里怎么想、便直接说给我。”
“外面都叫姐姐天仙，姐姐可知道？”苏云止说了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嬉皮笑脸地抱着步银礼胳膊笑道。
“没个正形——”步银礼轻轻弹了她小鼻子一下，苏云止向后一躲，反手握住步银礼。
“姐姐教我一两下云袖可好？”苏云止正色问。
步银礼一晃神，苏云止仿佛小时候就问过这么一句话，如今又问一句，与旧时好似重现、又好似大不相同。
“不过是末等讨人喜欢的功夫，学了还会被说下贱。”步银礼蹙眉说。
“下贱不下贱的，讨人喜欢足矣，”苏云止说了一句，莞尔，“那云止就当作姐姐是答应了。”
步银礼闺房的床榻充足睡得下两人，初一清晨家家户户大多还在好梦中，苏云止学会两个舞步，又与步银礼约定每月初十和廿二到幕馆，趁早离开了幕馆。
如步银礼所说，幕馆里冷清，只有没处过年的姑娘还留着，客人寥寥，正好苏云止下楼的时候管事的换班，不经意间仿佛撞了个人的肩膀。
苏云止不想惹麻烦，不论谁撞了谁、先作揖赔罪说好听的话：“在下不留神，冲撞了，祝新春大吉，见谅。”
“呵，走路多看着点。”那人说了句，向管事的走去问姑娘。
苏云止嘴里答应着，走出幕馆。而那人正与管事的说这话，目光总留在苏云止背后，暗想是个好俊俏的小公子，心猿意马，转身不理管事的，跟着苏云止出了幕馆。
初一，店铺歇业街上人也少，尤其回岐山王府有一段僻静的深巷——是在那里鹿予认识得陈榀。好巧不巧，苏云止也被拦住了。
“公子留步。”身后有人出声，苏云止停下脚步，转身觉得这人熟悉，稍微一想，想起来是刚才在幕馆撞了的人——虽然没看见相貌，但衣服体态还有个大概的轮廓。
“可还有事？”苏云止咳嗽一声，捏粗了嗓子问道。
“公子……”男子走近一步，苏云止后退一步，忽然男子猛地向前抓住了苏云止肩膀，苏云止用力甩了一下却甩不开。
“大人有话尽管说，可否先松开在下……”
“公子好生俊美！”男子甚至一把抱住苏云止，死死按在怀里，苏云止动弹不得，惊觉不好。
“龙阳之癖？”苏云止大惊失色问道。
“你我分桃之情，可好？”男子低头嗅到苏云止脖颈，赞叹一句，“人间尤物，好香。”
苏云止慌忙挣扎呼救，奈何深巷僻静，反而让男子低头又咬又堵地扑上她的嘴，撕扯之际后面忽然有了脚步声——
“小王爷？”
男子一停顿，苏云止就挣脱开一声厉喝：“别让他跑了，带进王府发落！”
早听闻过岐山王府的小王爷俊俏风流，男子却没成想居然非礼到岐山王府的小王爷头上，而这又正是回岐山王府的小路，也不想为何小王爷独自初一的清晨从幕馆回来，就吓得落荒而逃，撞裴卿元一个趔趄。
苏云止以为裴卿元那句“年后我再来给苏姑娘拜年”不过是客套话，没料想裴卿元初一就带着礼盒先拜访到关雎楼，也正撞破苏云止女扮男装出府还偏被人捉住非礼。
“次次救我是你。”苏云止叹息一句，敛好衣裳。
“赶巧。”裴卿元淡淡扔出两个字，也不看苏云止，在前先走回关雎楼。
丫鬟没回来，楼里是一夜没有人气，炭火冷透，苏云止先安排了裴卿元落座，放好礼盒，然后生火热了炭炉，洗手燃香，到耳室煮茶，一气行云流水，等茶的功夫人到了二楼换了女装，嘴里唱了句木兰辞：“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苏云止这次待客用了好茶，茶香四溢，她当作是赔礼。
“那日云止头昏，说了不好听的，裴公子见谅。”她以茶代酒敬了一杯。
“裴卿元，苏姑娘以后可以叫我名字。”他轻轻抿了一口，说道。
——苏云止觉得这话熟悉，想想是在他救她落水那日就说过。
“失礼，云止不敢。”苏云止直接愿意唤名字的无非只有段明珠一人，若是唤了裴卿元名字，倒是觉得亲切得难受。
“卿元待云止是真心……”裴卿元忽然说道，原本是劝说“并非失礼”，脱口而出居然成了表明心迹，他却也不成想，哽在一半，咽下了后面的话。
苏云止听后一口茶咽不下去了，眼睛注视着裴卿元，手抖，茶盏都险些打翻。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雄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