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煞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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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春秋这一声猫叫叫完，是连遭了狄大刀好几个凌厉眼风。他忙噤声屏气，用眼神不断地向他爹告饶。
狄大刀挪开目光，对着山匪们打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许戟欢又扬声道：“我们一行人途经此地，无意冒犯土地公，若是有何不懂规矩处，还望诸位朋友行个方便，拿些钱财便可，莫要伤了这一家妇孺老小的性命。”
等待半晌，不见回应，她便故意大声对姬窈说道：“姑娘莫怕，想必是只夜猫儿罢了！我们走！”
话音刚落，一阵嗤笑从灌木丛中传出。许戟欢坐下的麒麟马焦躁地打了个响鼻，左右不安地动了两下。紧接着，一蓄着络腮胡的浓眉汉子拎刀缓缓走出来，将刀柄往地上一戳，堵住许戟欢的去路，众山匪随在他后面一个个冒出，将他们一队人马密密包围起来。
狄大刀握刀冷笑两声：“竖子无知！还真把老虎当夜猫了不成？”
许戟欢瞧这匪帮进退有度，想到一路来曾流窜于豹子岭的大小匪帮皆不见踪影，怕都是这扁舟寨的功劳。看着眼前这个匪气浓重的魁梧中年人，当下也不敢小觑。
她拱手客气道：“大侠定是扁舟寨的狄大当家的了，久闻大名！在下许西流，护姚家老小至京，不知大当家的可否行个方便，来日必当重谢。”
狄大刀讥讽地撇嘴：“我等匪寇，当不得这一声大侠。你们若想安然离去，便将那软轿里最好看的美人儿留下，还有你。”他点点许戟欢，“再留下金银珠宝，其余人便该如何如何，我等自不会动手。”
“我家姑娘怎是你等匪寇所能觊觎的？”许戟欢皱眉冷声道。
“便是想抢回来做压寨夫人，你又待如何？”狄大刀轻蔑笑道。
寨中弟子皆哈哈大笑起来，连声应和着：“我们是来迎新夫人的，可别不识趣！”
还有人趁乱叫道：“我们寨子里的婆娘姑娘们也正好缺相好的！不如你们也别想走，一并抢回来，做个压寨小相公也是好事啊！”
各种粗言粗语此起彼伏，许戟欢的手下们从来没被这般羞辱过，当下便铁青了脸，刀在月光的照耀下发出骇人的寒意。
狄春秋可没见过这种场面。环顾一周，也干巴巴地随着众人笑了两声，然后闭上嘴巴，不动声色地向后面藏去。乖乖！这万一打起来，就他那两下花拳绣腿，还不得交代在这里！
许戟欢回以一声嗤笑，捞起马背上的长^枪，寒声道：“却看你们有没有命留得下我等了！”
众土匪们受了挑衅，不禁大为光火。一个性急的土匪直接抽刀而上，哇呀哇呀地向许戟欢砍来。许戟欢也不躲避，长^枪一探，便将那土匪挑飞了出去，噗通一声砸在地上再无响声，也不知是晕了还是怎么了。
“你奶^奶的！”土匪们大怒，见狄大刀没有阻拦，便一窝蜂地杀了过来。一时间剑拔弩张，双方人马霎时便战作一团。
眼见着许戟欢又戳翻了一个土匪，狄大刀却不急于出手，他颇为欣赏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许戟欢，不由起了惜才之心：“年轻人，有血气是好事，可一味的热血上头便是莽了。你一队人马才十几人，算上家仆雇主，也不过二十有余。而我们却有不下六十人，我瞧你年纪轻轻功夫却不弱，如此死去当真可惜。”
许戟欢手下动作不停，只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狄大刀接着说道：“你看这样如何，倘若你入我寨门，再留下大半钱财，我便将他们全放了，也不为难你家小姐，且还会派一众子弟护送他们到燕京近郊，怎样？”
“只留我一人？”
“只留你一人！”
许戟欢静默片刻，突然笑出声来：“你当我傻不成？只凭你这大当家的一句保证，我便会将我家小姐及手下弟兄们的性命统统交到你的手中？”
两人隔空相望。许戟欢明显瞧出狄大刀眯起的眼中有被冒犯的怒气来。这正是眼下许戟欢想要的。
许戟欢歪头，神情很是无辜，嘴里的话却更讥讽放肆：“你大当家的保证在我眼里却连个屁都不如！”
狄大刀磨牙冷笑：“小兔崽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言语之间几个起落，便欺身至许戟欢身旁，一柄乌金灵宝刀劈头砍下。眼看着许戟欢就要命丧当场，她却不慌不忙勒马微退，灵巧地捞起长^枪一挡，金属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噹”，刀口停在她头顶两寸余，不能再下半分。随即，她翻腕一转，借力打力将狄大刀硬生生逼退一步。
好臂力！狄大刀惊叹，暗自活动发麻的虎口，战意大起，更是想将她收到寨中，复又提刀迎上。
两人你来我往，一瞬间便过了好几招。
一场混战中，那富商一队人马竟是占了上风，奉命暗中保护狄春秋的俩个土匪也不得不加入战局，离去前瞧狄春秋藏得甚是隐蔽，遂放下心来，提刀而去。
许戟欢与狄大刀看似不分伯仲，狄春秋躲在一旁瞧着暗暗心惊，正欲掏出怀里的备用弹弓放几枚小暗石子儿来助狄大刀一臂之力时，却感到喉头一凉。他垂眼瞟去，一把雪亮的匕首横在他颈间，当即便吓得站都站不稳了。
“好、好汉……大、大侠……”他僵着脖子，一脸煞白，“我、我可还没出手哪，人都不是我伤的。”
“闭嘴！”一声有些口音的娇叱从狄春秋耳边传来，那匕首又往他的脖子贴近几分。
狄春秋虽胆小，但绝不笨。他心念一转，便知晓这挟持他的人是谁了。这位可没准儿是他未来的小后娘啊，而这看上去娇娇软软、水做的美人儿竟然还会功夫！
他忙拍马屁道：“姚家妹妹可真是文武双全，长得漂亮，身手没想到也这般俊。只是你挟持我这一小小土匪没什么用处啊，我们大当家的可不管这些！”
这时候亮明身份怕是讨不到好，狄春秋自然清楚这点。
姬窈却在他身后轻声道：“那可说不准。我瞧着公子衣着华贵，且有人近身保护，想来在贵寨中地位尊崇。若挟持你一人能教我等安然离开，倒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狄春秋怕得不行，赔笑道：“那您手可拿稳点儿，我这脖子可脆得很。您若是不小心把我给杀了，我看这买卖怕是会赔掉老本儿的。”
姬窈没理他。持刀推搡了他几步，扬声道：“都停手，你们不想要这人的性命了不成？”
一片混乱中没人听到她说的话。姬窈皱眉，腾出手来在狄春秋腰眼处狠狠一拧——
狄春秋冷不丁一痛，扯着嗓子大叫了一声：
“爹诶！”
狄大刀看去，也不顾得许戟欢将他死死缠住，拿出十成劲道来一招破出，举刀变向姬窈杀去。姬窈将手下匕首用力，一条血线便出现在狄春秋雪白的脖子上。
“且慢！”狄大刀忙止住身形，喝道，“都住手！”
土匪们与侍卫皆住手，身子却都蓄势待发，双眼死死盯着对方，握紧手里的兵器。
“我果真没猜错，你在寨中地位的当真是重要得紧。”姬窈小声说道，随后她冲狄大刀扬扬下巴，“大当家的，听闻你想将我姚家的家产全数吞下，还想抢了我回寨子当夫人，我却好奇了，”她声音转厉，“是谁借你的胆子？”
狄大刀被个如此年轻的小姑娘下了面子，心下大怒，但却担心狄春秋在她手里受了挫磨。他咽下气，手下身后不显眼地打了个手势，嘶声说道：“言语上冒犯了姑娘，确是我的不对。姑娘说如何才能解气，只要莫伤你手中人的性命，一切好商量。”
“你们向后退至五里以外，待我们走后到前方驿站旁的路边去寻此人。”
“这……”狄大刀为难道，“姚姑娘，方才你这侍卫也说了，这一句话的保证做不得数，万一……”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姬窈手下用力。
狄大刀忙道：“是是是，姑娘莫生气……”
他说着，一道黑影突然从姬窈身后窜出，一棍直指她的后心。
“姑娘！”许戟欢大惊。
姬窈闻声矮身堪堪躲过，只是再一回神这刀下挟持的人质却被那黑影夺了过去。
狄大刀看着赵二枪将狄春秋护在身后，心下微松。转身却冷笑连连，也不言语，提刀便又向许戟欢杀来。只是先前他还留有余地，而今却是下了杀心了。
许戟欢艺高胆大，不接他的刀，当刀风劈至面前时竟一个反身探去，待众人反应过来前，避开赵二枪，老鹰抓小鸡似的又将狄春秋抓过来，捏住他的命门。
“既然大当家决意将我们杀尽，那我拉这位公子来陪葬，过奈何桥时也算是有个垫背的！”
只这短短几瞬，变故丛生，变过来又故过去，人是从这人刀下又转到那人掌中，旁人尚且反应不过来，狄春秋这卷在其中的中心人物，那脆弱的小心肝儿是饱经摧残。
这是今日第二次了！不，算上他爹那回，是第三次！狄春秋扼腕，自尊连连受创——被当成小鸡仔丢过来拽过去！
你爷爷的！小爷我不伺候了！狄春秋自暴自弃地想道。他又惊又恼又羞，嗓子都变了调，此等情绪下却容貌更盛，也不顾是否会激怒许戟欢，“我不是姑娘，你又不是断袖，你拉我陪葬又有什么意思？”
许戟欢这次今晚第一次正眼瞧他，当下怔了一怔。她自诩在燕京与北境见过不少风姿各异的出众男子，可眼前这个却是能拔得了头魁的。便是眼下这种情形，那月光也依旧像是偏爱他一人似的，照在他玉样的脸上。
许戟欢在听到他的嗓音是便明了，那声底气不足的猫叫声怕就是这儿发出来的。
许戟欢侧脸看向他一会儿，心底下不知为何起了些恶劣的小心思，忽地贴近他耳边笑道：“公子既有如此容貌，在下便是此时变断袖又何妨？”
狄春秋心里恨不得将这人咬成两截，缩手向袖子里摸去。
许戟欢察觉到，手下用力，狄春秋顿时感到力气缓慢流失，“莫乱动，否则到时谁也救不了你！”
狄春秋试图说话，但嗓子里只能发出赫赫的气音，他感叹着吾命休矣后，任命地闭上眼睛。许戟欢觉得手上一凉，垂眼一看，不由愣了一下，手下松了些力道。
“你……哭了？”
一个大男人，哭了？
“放你娘的屁！”狄春秋嗓子稍松，哭得更加厉害，颇有些嚎啕大哭的趋势，“你哪只眼睛看到小爷我哭了？”
泪珠儿挂在他的睫毛上，将坠不坠的，被月光照了个剔透。土匪们缓缓将他二人包围住，却知许戟欢身手要比姬窈好上许多，不敢贸然上前，唯恐狄春秋受伤。
“那……那你这是做什么？我还没把你怎么的呢？”许戟欢难得感到几分局促。
“你难不成没长眼睛？小爷在哭！”狄春秋破罐子破摔到不讲道理、胡搅蛮缠，他越想越心痛悲愤，腿上力道一松，便要坐到地上去，被许戟欢一捞，才软塌塌地靠在她前面，维持着个被挟持的基本模样出来。“等你把我怎么的了，小爷还有命哭么？！想我狄春秋年纪轻轻，美名在外，却没想到有日会死在这荒郊野岭处！”
说罢，一连串的豆大泪滴滚落。
饶是许戟欢在沙场上是如何的冷静自持，面不改色，此时也难掩心头的惊诧。她结巴了两下，问道：“你、你就是狄春秋？”
那个梦里面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最后与她一道杀了新帝谢耀的煞神狄春秋？
狄春秋看她愣神，捉住机会扭身扬手一撒，许戟欢下意识屏住呼吸，却晚了一步，不由连连呛咳，瞧什么都虚晃起来。她踉跄几步，倚枪勉力站住，晃了晃，终不敌那迷药药性，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晕倒前她突然想道，之前那梦果然是假的！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煞神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