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月影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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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疼，好疼，一阵阵剧烈的传来，仿佛是有人用刀一刀一刀的绞着我，绞得我血肉模糊。喉间卡着一股鲜血的腥咸味，吐不出来也咽不进去，直冲入脑门，整个人如浸入了血海之中。手脚均是无力，绵绵的不听使唤，一点也动不了。
仍是拼命挣扎着去捂住小腹，孩子，我的孩子，是你在疼么？对不起，是母亲没有好生照顾你。
怎么我的眼前都是七彩的颜色，斑斓绚丽，像是雨后隔着水晶帘看正午阳光的颜色，那样的色彩又像一片一片轻柔的羽毛般渐渐散开，最终只剩下一片黑暗。
是什么鲜活的物事在一丝一丝的抽离我的身体，同那些美丽的颜色一起，我看不到，我也觉不到。
“娘娘，娘娘。”
听到初如慌张的呼喊声，好想笑一笑告诉她我没事，可是我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那是谁在低低的哭泣，那又是谁在焦急的踱来踱去，是谁在殿里燃起了“辟寒”，暖暖甜甜的香味好生亲切。
我的孩子，你觉到了么？没觉到不要紧，母亲一点一点说给你听。可是，我的孩子，母亲现在连你怎么样了都不知道.不行，母亲要起来，母亲给你做的衣服鞋袜还未做完，怎么可以就在这里躺着呢？
尽了全身力气抬眼，却仍是不济，不知有人在我身上扎了些什么，忽的六觉全失，再沉沉睡去。
醒来时正是夜里，喉中仿佛含着一团火，终于能吃力的吐出了几个字：“水，拿水来……”声音低哑得自已也认不得了。
一旁候着的初如立刻跳了起来：“娘娘醒了，娘娘等等，奴婢就取水来。”
紧随着我便看到了萧惟渊的脸，苍白瘦削，就如宣纸上用淡墨勾出来的仕人一般，经了一点风便会随之而散。看着他满脸的焦急，想开口说几句话，却张了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初如取了温水来给我灌下，我嗓子方好了些。一缓过来，忙费劲的拉着他的衣袖，嘶哑的嗓音中是无比的紧张：“孩子呢？孩子还好么？”
他俯身过来，抚一抚我的脸，眼中有淡淡的欣慰：“你放心，孩子没事。现在还是半夜，再睡一会吧。”
太好了，我的孩子没有事，真是太好了。这样，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才放下心来，合上眼睛，落下一行眼泪。
清醒时已是第二日，手脚已有了些气力，微微睁了眼便觉得有一团剌眼的白光扎得眼睛难受，便扭过去避开。
“娘娘，你可总算醒了。”
分明听得是初如的声音，我这是醒了么，费劲的挪了手去触还有些隐疼的腹部，幸好，他还在，我还能感觉到他同我在一起，我静静躺着，心中有一种释然的暖意。
等眼前好了些，转过头去吩咐：“扶我起来。”
初如连声应下，利落的扶我起来，拿了软枕给我倚上，才道：“娘娘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可急死奴婢了。娘娘可要用些什么？”
我只觉得满嘴满喉都是一股酸苦的药味，摇一摇头：“不用了，皇上呢。”
“皇上守了娘娘整夜，眼都没阖一下，这下上朝去了，一会就该来了吧。”她仍是快人快语，叽叽喳喳的吵着我头疼。忙打断她：“你去传华御奉来。”
华御奉想是在侧殿候着，片刻就提了药厢过来请脉，我默然伸了手给他，由他细细诊过，才开口问道：“华御奉，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他一惯的面无表情：“此胎暂是无碍，只是娘娘脉像滑数无力，按之时促时虚，若不好生调养，怕会转为滑胎之像。”
我懒得听他讲这些难懂的医理，急切问道：“你不是说我的孩儿无碍，怎么又会滑胎呢？”
他不急不缓的继续说道：“微臣只是说，若不好生调养，怕会转成滑胎之像，并不是说现在是滑胎之像。”
啊？这样，我被他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老学究真是可气可恨，叫我白紧张了一场。
正是哭笑不得，萧惟渊急急忙忙进了殿来。“紫予，你醒了。”
我转身对他绽出笑意：“皇上，臣妾无事，孩子也无事。”他走过来，摸一摸我的额头，再扭头看看华御奉。
华御奉会意，朝他点点头，再叩道：“微臣先行告退。”
我看着华御奉走远，转了眼看他：“臣妾错了，臣妾不该这样冒失，要是万一孩子有个什么好歹，那臣妾便是死一万次也不及了。”
萧惟渊微笑着替我掖好被角，才道：“说这此做什么呢，现在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只是以后再不许这样了。华御奉说了，这次幸好是没伤着胎儿，并无什么要紧，可再经不起一次了。”
我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只垂了头道：“臣妾知错了，是臣妾对不住皇上。”
“哪里是对不住我？你看你自已多紧张这孩子，若是这孩子有事，只怕你先要哭死了。”他轻轻的刮一刮我的侧脸，手指冰凉得如薄透的白瓷像，没有一丝暖气。
我被他说得有些难为情，吱唔着答道：“臣妾也不想这样，不过一时激动了些……”
“正要说你呢，你还好意思提。一下子怎么急成那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急得路都不会走了。”
一听这话，我便有些恼了，什么叫大不了的事，我的父兄都那样了，他还说这样的话，想也不想开口道：“皇上或许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只是对臣妾来说，这就是天大的事，自然会着急。臣妾不小心险些伤了胎儿是臣妾不对，但这样的事，臣妾怎么能不急？”
他微微皱一皱眉头，轻轻叹了口气：“你啊，也不听我说完。我知道你是为了你哥哥的事，不过这事急不得。前次你哥哥封了尚书省郎中，分明有人气不平，而多生了事端，我都是明白的。只是怕你担心而故意不告诉你，没想到竟闹成了这样。”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只停一停再道：“至于你哥哥被拘到大理寺的事，你想想，那人可是有备而来，目前在事态不明的情况下，还有哪儿能比大理寺更安全？这样以退为进方能引得那人露出马脚来。”
在我印象中，他仿佛从未和我谈论过有关政事的话题，我对他政向所偏也都是凭着自已的猜测，经他这样一说，倒哑口无言起来。他这样护着我家，这事当真是我的不妥。
我忽然想起来有一点不对，据那宫女说，透消息给我的是太极殿外的小太监，我当时着急，也未曾细细想过：一个殿外值守的小小太监，断不可能对这事的来龙去脉如此清楚
再者那宫女虽不是我宫中得势的，但太极殿内内外外也应该都认得她，萧惟渊既然交待过，哪里还会有什么小太监不小心告诉这些事给他。这必是有人故意要让我知道的！
我紧紧咬了牙，好毒的心，借着这样的法子来害我的孩子，即是伤不到我，能挫一挫我家的气势对他们也是极好的。我最近一心都在孩子身上，竟没防住这手，差点着了他们的道，所幸孩子无事，否则便是拼个两败俱伤也要叫陈家一党不得好死！待我的孩子诞下后，再慢慢收拾他们。
“紫予，大理寺那边，我已着人去交待过了，并不会为难你的父兄，你放心好了。”
我听到他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心中虽是愤恨难消，对他却生出许多愧意，只开口道：“是臣妾不对，没问清个青红皂白就胡乱说话，请皇上不要见怪。”
他淡淡笑一笑：“不干你事，我早要和你说就不会这样了。”他嘴角笑意晕开，化做一团温润的光华，轻笼在眉梢眼角。“你说这样的话，我倒是很高兴，至少并未将我看做外人。”
我心中一跳，脸上发热，一时收不住，连颈子都有些臊红。他只是一味的笑，眼眸中全是暖意，再不多说一句话。惟有床帏上悬着的五色缨络微微摇曳，泛出丝丝多彩的细光，织成最绚烂的一幅图画。
我看着他眼下有些发青，分明是倦倦的疲态，想起初如方才说他守了我一天一夜。仔细再看时，眼角也有些微红，面上更是没有一丝血色。我每每有什么事，他都是这样守着，自已身子也不管了，他身子又是那个样子，怎么叫人不担心。
心中有些不舍，开口道：“臣妾谢过皇上关怀，只是皇上也要多注重自已的身子，若是有个不好，不要说万民所倚，臣妾也是极心疼的……”
话说到此处，再也说不下去，掩了口装着轻咳了几声，又道：“臣妾已经无事了，请皇上去歇息吧。”
他含笑点一点头：“经你这样一说，是觉得有些累了，那我就在你这儿歇会吧。”说罢俏皮的眨眨眼：“你挪进去些，这床够大了。”
我一时哑然，旋而明白，捂着嘴吃吃的笑：“皇上也不嫌臣妾这儿挤得慌。”
他只屈了身子在我身旁躺下，紧紧握着我的手，渥得心中全是粘粘的汗都舍不得放。
我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说些闲话，“臣妾想着有空时去求个签，也顺道为这孩子祈祈福，皇上看可好？”
“嗯，那等你好些，我就陪你一起去。”
“那就去广法寺可好？”
……
他却不答，低头看时，已沉沉的睡着。两弯密长的睫毛覆下来，在颊上投出两道月牙般的阴影，微微上翘的薄唇是淡薄的珊瑚色，一头乌发绕过颈子衬在瓷色的肌肤上，没有一点瑕疵。
他一呼一吸都是缓重，如同一个贪睡的婴孩。我不由伸出手来，抚一抚他精细得如脂玉般的脸庞，嘴边不自觉泛出一丝温暖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月影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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