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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应做如是观 ...

  •   我这一伤,瞧着当时严重,却并不大要紧,不过十几日已好了个大概。哥哥的事虽说没有什么大的起色,听萧惟渊说也有了转机。
      从来都是耐不住寂寞的性子,这些事放心了,又想起前日同萧惟渊说的去求签的事来,如今天气正好,就当做是踏春出游,对孩子亦是有好处的。挑个合适的日子,便以进香的名头出了宫。
      萧惟渊总是不放心我,也陪着我一起去,一下再拉上了许多人,做足了场面,龙辇凤舆加上随驾的车马,排了数里长。我隔了纱帘看着外边,街面早以清水洒过,道旁都以丈宽的紫帛隔住,不知又费心了多大的工夫。摇一摇头,不过是出宫一趟,何苦弄得这样劳民伤财,叫我如何心安,也真是我多事了。

      至了广法寺,我扶了初如的手下了舆。玄音师傅已领了全寺的僧侣在山门外等候,见了我同萧惟渊,飘然过来合手一礼:“贫僧恭迎皇上皇后多时,请皇上皇后驾临寺内。”
      萧惟渊依他的样子双手合十,结出莲华合掌,欠身道:“朕本意只为进香祈福,不想竟惊扰了大师,实是罪过。”
      玄音淡淡一笑,如佛前白莲绽开:“皇上有礼佛之心,贫僧自当欣然以待,佛渡众人,并无什么惊扰的说法。”他又看一看我,又道:“经日不见,皇后神精好了许多,想必不再为噩梦所困。”
      我上前回礼:“多谢大师点拨,我已好了许多。”
      玄音神色祥和:“皇后佛性深厚,无需贫僧多说自能参透其中执结之处。”说罢躬身退后:“请皇上皇后进寺。”

      那广法寺本是千年宝刹,传是有求必应,极为灵验的,平常也多有善男信女熙熙而往,终年香烟袅袅很是旺盛。今日因我们要来,寺内外的闲杂人等早都被左右卫撵了干净,连寺中僧侣都集在正殿,尤显清静。
      广法寺正殿中供得的释迦牟尼佛,我大武国立国以来多是崇尚佛礼,当以此处为最盛。
      萧惟渊令随行人等在寺外候着,我等随玄音所引,一路拜过弥勒菩萨、韦驮菩萨,远远见着一座宏伟的两层殿宇,飞檐青瓦,香炉轻烟所绕,在殿后虬劲的苍松所衬之下尤显庄严。
      我从前读经时也知道佛家正殿多为二层,取的是代表真俗不二,所谓“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之意,这必是大雄宝殿了。果然,玄音回身点一点头:“这便是鄙寺的大雄宝殿了,请皇上皇后移步进香。”

      我等随他入了殿,宝殿正中为释迦牟尼佛坐像,一旁迦叶与阿难两位尊者为胁侍。释迦牟尼佛法像披金,手结“与愿印”,口角微微含笑,身下供奉除净水明灯再无其它杂物,使人观之肃然,又从心底生出慈悲圆满的崇意。
      法像前已铺好两个明黄的垫子,我吃力的俯下身去,接了初如手中的香,正欲叩拜。
      “皇后娘娘身子不便,不必行叩拜之礼,我佛慈悲,定不会见怪。”
      我扭头对玄音微微颔首,仍持香恭恭敬敬行了礼,再起身亲自将香贡入殿中的香炉。
      玄音又请了佛前供的签筒,双手奉过来:“请娘娘请签。”

      我接了那签筒,遥然一礼,心中默默许道:信女魏紫予在此立愿,一愿佛祖慈悲,得佑我儿平安,二愿家人得以洗脱不白之怨,三愿国泰民安,人人得发安乐。
      再是一礼,方握了签筒轻摇,不多时,一签应声落地,我伸手拣了那签,交到玄音手中。
      玄音只道:“请皇上和娘娘到殿外稍候片刻,贫僧还需请过佛旨再为娘娘解签。”
      侧头看到萧惟渊也已行完礼,他对我笑一笑:“即是大师这样说了,我们便去外面走走。”
      我再不作声,起身随他退出殿外。

      此时已是四月末,天气微微有些闷热,我又是有身子的人,自然比旁人更怯热些。好在这广法寺中处处皆是绿树成荫,正值这样的生机勃发的季节,便处处都是一派鸟语花香,鲜花纯清的香气与寺中无孔不入的浓厚檀香溶在一起,反显得别有一番端严。
      萧惟渊紧紧拉了我手,手心有暖暖的抚慰,他转了头对我笑道:“这佛门清静的地方,果然是不同,连花木都格外有些佛性。不似宫中的花木,精致是精致,却都是人力所为,甚是无趣。”
      我正留心看着寺中的碑文,听了他话也只点一点头,随意答道:“是呢,臣妾觉得,就连碑上的负屃图纹都要比别处更有威仪,只是臣妾不明白,这碑下怎么有这么多铜钱碎银。”

      他只道:“这个我知道,从前偷偷溜出宫来此地时曾听人说过,据说此地驮碑的霸下是最灵验的,若是能将钱物投入它的口中,许下的心愿便会成真。”他伸了手指去,“你看,它口中的牙比别处的都长些,要投进去可不易,这传说想必就是从这里来的。”
      我顺他所指看去,却是如此,掩了口笑道:“臣妾想着皇上怎么懂得那样多,原是常偷偷出宫的缘故。”
      他亦笑道:“那是从前,如今比不得小时候,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哪还能轻易出来?”说罢弯了腰看看那负碑的霸下,又道:“既然来了,不如也试一试罢。”
      我只笑得欢欣:“臣妾也正有此意。”

      可是我俩寻遍了周身也不见碎银铜板等物,随待的宫人都候在远处,我不耐烦去传,猛然灵机一动,摘了耳上的坠子下来。
      今日因要朝佛,故做了素净的打扮,耳上坠的不过是两颗单珠,指尖大小,用来投掷是最好不过了。我分了一颗给萧惟渊,自已拿了一颗在手,扶了护栏抬手掷了出去。
      定定的盯着那珠脱手,它却滴溜溜一转,碰到那霸下的头落了地。我一摆手,连声叹气。萧惟渊见着我这样,只宠溺的笑一笑,把手上的珠子递了来。
      我再是一掷,那珠总算是碰着了霸下牙齿,可还是被挡了出来。一时气不过,伸手扯了髻上一朵珠花下来,三下两下拆了开,那珠花是由十来颗同样大小的珍珠攒成,这会,我就不信投不进。

      再投了七八次,仍是不得要领,不是远了近了就是被挡了出来,几乎都要急得跺脚,却听到萧惟渊道:“让我来试试。”
      我让到一旁,看他执了珠子,先试一试准,再轻轻抬手一投,那珠子稳稳的朝霸下的口中飞去,眼见着要滚进却了,却还是差一点点。他再转身在我手中取了一颗珠子,笑道:“看我再来,这回可不会差了。”
      我点一点头,看他举手再投,那珠子脱手,下落在霸下的齿尖转了一圈,果然准准落入了它的口中。
      我一下子开心起来,拍手笑道:“皇上果然是厉害,连这上古神兽也要俯首,只是不知皇上许了什么愿呢?”
      “嗯?”他却转身,突然笑道:“方才还真是忘了许愿,那就这样,愿紫予所许愿望成真吧。”笑意中有月华初升,划开天边的几缕薄云,在这清音环绕的佛门宝刹,更添高洁气度。

      “皇上、娘娘,玄音大师有请。”
      正是嘻笑,却见着初如过来禀道,我方敛了笑道:“知道了。”便随她一路进了正殿。
      进了殿中,见着玄音合掌拜在释迦牟尼佛法像前的蒲团上,双眼紧团,神色很是凝重。我同萧惟渊不敢扰他,只静静在一旁立了。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才缓缓睁开双眼:“娘娘请过来,贫僧为娘娘解方才那签。”他摊开手:“娘娘请看。”
      我接了那签,签上分明是“雾照重楼屋,佳人水上行,白云归去路,不见月波澄”,虽是不能全解那签中的深意,但光从字面上来看“雾重”“归去”“不见”都不是什么吉祥的话。
      不免忐忑,抬了头去看玄音的眼,只是他的眼眸就如灯芯结的一点通透的火光,虽是灼灼的熠着人,看去却是波澜不兴,仿佛是透明可见,探去才知是神髓所积。
      玄音淡淡开口:“此签批的是下下签。”

      心中如猛的一抽,神情也添上些不自在:“敢问大师,此签何解?”
      “娘娘请看,这签下面还有四句:欲求吉地去安身,净土翻身吃苦辛。妇哭夫号夫哭妇,终然富贵一时贫。这几句解得粗俗,却指明了得此签者,所求必反,是极下之签。”
      “什么?”一股血气涌上脑中,霎时落得毫无影踪,只觉得浑身如尸般僵硬冰冷。不经意间看到萧惟渊的脸也是煞白得可怕,却仍勉强对我挤出一个宽慰的微笑。
      玄音再道:“签文是这样解,贫僧总以为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执着于签面吉凶,便是妄想。无妄时,一心是一佛国;有妄时,一心是一地狱。众生造作妄想,以心生心,故常在地狱。我佛观察妄想,不以心生心,故常在佛国。此签面虽是极下,不若以佛法详和宁静之气化之,娘娘聪敏,必能悟出其中玄机。”
      我哪里还有心去听他听这些道理,面上应付几句,出了殿来。再没有了赏玩的心情,只觉得满目繁花都成了枯草朽木,便随萧惟渊起驾回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应做如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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