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前夜》李阿吾

4、路遇热闹请闭眼

　　次日清晨，慕端端是被院子里高叫的公鸡吵醒的，昨天吃了羊肉上火了，眼睛都给糊住了，她毫不温柔的揉揉眼睛，惊奇的发现，那几个买卖山货的汉子竟然还没回来。
　　“哎，酒肉穿肠过，喝醉多给钱啊。”
　　数数五个人，正好，得多给酒家十五文的小费。

　　在包袱里翻找半天，终于掏出牙粉，恍惚的踱到院中，自食其力的打桶凉水，洗脸揩牙一气呵成，才终于找回了精气神。
　　还不等她去大堂吃口早饭，官差就到了。

　　见到来人，她心里有些不安，直觉告诉她，此事定和夜不归宿的那几人有关联。
　　果然，领头的衙役开口就问，“姑娘，你可是住在这间房里？”
　　“对的，我昨日入住的。”
　　“那，你可曾见过几名买卖山货的男子？”

　　慕端端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昨天打过照面，不过他们睡觉打呼噜，我早早就出门了，夜晚回来他们也不在。”
　　“方便让我搜查下屋子吗？”
　　“我的东西也要查？”

　　显然，答案是肯定的，她大脑飞速运转自己的包袱里的物什，不方便让人看的也就是那三本秘籍了。
　　对方见她犹豫，以为是女儿家的东西不便透露，便开口道，“若是姑娘介意，我们这有女捕快。”

　　人家都这么尽职尽责善解人意的告诉她不查不行了，她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答应了。
　　官差办事，旁人不得出现在现场，听着屋子里哐啷作响，她只能百无聊赖的倚在石磨上等着，时不时跟吃草的骡子谈谈天，德源清撩帘来后院的时候看见，还以为她魔怔了。

　　“老夫都等你好半天了，还不吃饭呐。”
　　慕端端瘪了瘪嘴，扬着下巴示意那个屋子，“官差大哥来了，估计跟我同屋的几人有关。”

　　“哦？”德源清捋着白胡子想起刚才有人议论，“听闻有人在前面的林子里发现一具尸体，估计就是你屋子的人吧。”

　　尸体！
　　想想昨天还出言调笑的人今日黄土白骨，慕端端不免有些唏嘘，忽又想到些什么，问道，“跟他同行的还有几人，都没找到吗？”

　　不等德源清说话，屋里的官差已经出来了，女捕快将包袱交还给她，“原来是唐门弟子，多有冒犯了，”然后又解释道，“根据尸体周围的血迹，我们判断应该还有其他人遇害，却也找不到尸体，不知姑娘是否记得他们有哪些异样？”
　　“异样？”她敲着下巴沉思，“没有吧，昨日相见时，他们还挺精神的，没有一点将死之兆。”

　　官差们有些失望，嘱咐她换间屋子居住，就要离开，慕端端转身瞬间瞥见敞着门的屋子里，墙角处……
　　“哎，官大哥，在下可否询问一事？”
　　“嗯，但问无妨。”

　　“不知官大哥找到的那具尸体，身边是否有装着山货的袋子。”
　　“这……”对方显然茫然，“应该有吗？”

　　走山的人靠货吃饭，不论走哪儿都会随身背着。
　　“这，就是这儿，”慕端端一听就来了精神，蹦到屋子里，“他们昨天就把山货袋子放在这里，里面还有血水漏出来，找只黑狗来，循着血水的味道，说不定能有所发现。”

　　这可真是派上大用场了，官差笑的合不拢嘴，赶紧去衙门牵了只训练有素的黑狗，那狗闻见血的味道就开始狂吠，低头边闻边跑，拽都拽不住，德源清看的目瞪口呆。
　　“女娃娃，你脑子也挺好使啊。”

　　哼，人们殊不知，世上最难做的就是乞丐，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会见人下菜碟，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因为这样，丐帮才成了江湖最大的信息组织啊。

　　“哎，老头，咱们也跟着去看看呗。”
　　看着慕端端冒着精光的眼睛，德源清想要赶路的心情也被降服了，看看就看看。

　　这片山林也真是够大，慕端端和德源清怕人家驱赶，只能远远尾随，好在他们俩轻功不错，这些乡镇衙役三脚猫的功夫也察觉不到她们，走走停停一炷香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转眼到了一个山洞口，那黑狗又开始狂吠，着急的恨不能飞起来，官差们赶紧跟进去，慕端端没敢追，只能跟德老头蹲在树上等他们出来。

　　在外面能听见山洞里一阵嘈杂，原以为是他们发现了尸体，可后来静心听来，才发现事有转机。
　　明明就是打斗的声音。

　　两人对望一眼，决定去洞口一探究竟，鬼鬼祟祟的摸到那里，才发现里面竟然真是两方争斗，只是官方显然更加惨烈，除了领头的衙役还在苦苦支撑，其余几人皆是重伤甚至已经断气了。
　　得，看热闹，看出大事了。

　　慕端端多年的生存之道告诉她，脚底抹油是最好的选择，只是这个选择被加入战争的德源清给阻碍了。
　　老头功夫确实不错，以一敌三不在话下，不过也只能打作平手，慕端端不忍就这样把他扔下，却也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紧张之余，竟生生把墙壁的石块给掰下来了。

　　脑中灵光一闪，慕端端想起自己打小练成的弹弓绝技，再有黄艳花的内力加持，打乱敌方阵脚是板上钉钉了。

　　她也顽皮，石子专门往人家脑门上砸，又痛又晕，招式漏洞百出，德源清抓住时机逐一攻破，十招之内将三人打败。
　　高手对决就是这样，输赢只在一念之间。

　　眼见着危机解除，慕端端小心翼翼的走进去，德源清打坐在地调息内力，显然耗费了不少精力。
　　捕头身负重伤，还不忘致谢，双手抱拳道，“多谢侠士仗义相救，不然我们恐怕就葬身这山洞之内了。”

　　“江湖救急而已，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不知对方究竟何人，竟敢跟官府对峙？”
　　话说江湖高手众多，却颇为忌惮朝廷势力，毕竟人家有千军万马镇压，因此江湖纷争向来避开官差，以免引火烧身危机武林。

　　那捕头也是一头雾水，“我们刚进洞中就有人偷袭，不知道对方身份来历，不过你们看，其余几人的尸体就在洞中，还有姑娘口中所说装山货的袋子。”
　　慕端端饶有兴趣，想看看他们到底在买卖些什么能招来杀身之祸，起身过去将袋子拎至面前，双耳兔，花纹蛇，还有几只鹿角，还有……
　　“啊——————”

　　惊声尖叫将正在歇息的几人吵得耳朵疼，德源清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说，“叫什么叫，生怕附近没人埋伏是不是？”
　　“不是，不是，”慕端端双腿发抖，抬起袋子转过身来，面色煞白，“不是山货。”

　　“不是山货是什么？”

　　她嘴唇嗫喏半天，蚊子大的声音说道，“是人头啊。”

　　原来这袋子里渗出血迹的不是那些打猎来的山货，而是新鲜宰割的人头，死不瞑目，眼白大的下人，看来是被人一刀斩断，死后还残留了些许时间的意识，手段实在残忍。
　　这手法连德源清这行走江湖的都看不下去了，只是瞟一眼觉得眼熟，再瞟一眼，不行，再来一眼，这不是天青堡的管事吗？

　　细想自己来唐门的原因，两件事必定有联系，德老头的老脸难得肃穆，使唤慕端端道，“把袋子里的东西都扔了，只留下人头，我们马上启程赶路。”

　　于是乎，身为娇弱白嫩的小师妹，慕端端只能背着人头赶马车，下雨阴天还淋湿了衣服，车厢里的老头子睡得打呼。
　　她到底为什么会答应他一起下山啊！

　　栖霞镇距离三台很远，两人靠着马车合衣眯了半夜就重新赶路了，直到次日晌午才到，蜀中第二大城车水马龙，比小镇子热闹千百倍，德源清却不停催促，两人将马车换了些钱，买了两匹马继续赶路。

　　“老头子，这人头就如此重要，刚才路过的川菜馆那么香你都不进去。”慕端端骑的无聊，干脆调侃起他。
　　德清源的白胡子随着马蹄变换跟着抖动，模样可笑的很，偏偏神情还很正经，“老夫此次前来唐门就是为了天青堡的投毒案，没想到竟能在此遇见他们管事的尸体，老家伙在天青堡几十年了，不知道堡主见此心下得多难过啊。”

　　“啊？咱们去天青堡啊。”
　　虽然小乞丐不涉江湖事，天青堡的赫赫威名还是略有耳闻的，江湖第一大武林门派，历史长达百年之久，历届武林大会都是他们主办，当然，如果不出意外，盟主自然也是天青堡的当家。
　　听人提起过天青堡地处中原青天白日河旁边，天空被湖泊映染的好似青色，天青堡的名字也由此而来。

　　看完霞光看青天，这不是观光旅游片吗。

　　五日之后，慕端端已经被累的伸着舌头喘气了，屁股被不合适的马鞍硌没了几层皮，稍稍动身就呲牙咧嘴的疼，为了保证那人头不腐烂，她还得忍着疼在包袋里装冰。
　　天青堡的人不知从何得来消息，已经迎在门口了。
　　也不奇怪，整个中原都是他们的眼线，估计自她们进城伊始，这边就准备好迎接了。

　　天青堡号称门下三千弟子，眼见绵延百里都是他们的地盘，整个城最漂亮的天色都被他们占了，慕端端跟在德老头身后惊艳不已，肩膀上背着人头也无法影响她的心情了。

　　大殿金碧辉煌，恐怕皇帝待遇也只限于此，怪不得近些年新登基的成帝格外在意打压江湖势力，若不遏制，恐怕朝堂也有危机。

　　最令人不高兴的是，前来迎接的不是大弟子更不是堡主樊天。
　　而是他娇滴滴的小妾，东里香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