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轩辕凌天

3、第 3 章

　　沉香追出了数千里，仍不见孙悟空的影子，心下焦急，暗叫不妙。虽说他落后一段时间，但以他此时的法力全力追赶，也不该连孙悟空的影子都瞧不见。难道孙悟空中途转了方向吗？若是如此就麻烦了。

　　沉香正自心焦，耳边忽有劲风袭来，心头一凛，想还手已是来不及，身形一动，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击。眼角余光瞥到的一点儿黄色让他的心立时沉了下去！

　　立定，只见孙悟空抱着金箍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唠叨，你这是何意啊？莫不是还在怪我……”沉香面沉如水，望着孙悟空，沉声问道。

　　“沉香，这几百年不见你倒是大有长进了啊。”孙悟空轻轻晃了晃头，笑道。

　　“我不懂你的意思。”心知孙悟空定是知道了什么，但在不明之前沉香却也不敢乱说话，小心试探道。

　　“不懂？你会不懂？！”孙悟空嘿嘿冷笑，“依俺老孙看，你懂的东西多着呢！”

　　“唠叨……”

　　孙悟空挥挥手：“沉香，俺老孙只问你一件事，你要给俺老孙说实话。”盯着他，一字一字道，“杨小圣在哪儿？”

　　“唠叨，我真的不知道舅舅在哪儿，我们也在找他。”情知已瞒不了，沉香索性开诚布公。

　　“不知道？”孙悟空瞅了他一眼，“你刚才和俺老孙说的有几句是真的？”

　　“唠叨，想必如今当年的事实你都已知道，我也不必再瞒你。”沉香一边说着，一边斟酌，慢慢道，“当年刘家村大火之事你该有所听闻，刘家村被烧之后，所有人无一生还。我们都以为舅舅死了。但那之后，小玉和四姨母时常觉得头疼不已，我非常担心，探察之下发现她们的身体里都被人下了封印。待我解开……唉……原来小玉和四姨母都是舅舅救下的……便是小玉和四姨母也不清楚舅舅为何封印她们的记忆甘愿背着骂名……但就是明白了又如何呢……一切都已迟了……”说到这儿，沉香又想起了当年桃林边亲眼目睹舅舅被祭封神台时的绝望和方才……，两行清泪顺着他的脸旁滑落。

　　果然，还有太多的真相是他所不知的，杨小圣，也果然比他猜想中的要决绝的多。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甘愿到死都背着那样的骂名呢？孙悟空不明白。

　　“我们找遍了三界，却没有再感觉到舅舅的一点儿踪迹。娘说……舅舅不在了……”沉香的叙述依旧在继续，“娘与舅舅是几千年的兄妹，她的感觉自是不会错的。四姨母伤心下舍身皈依佛门，和哪吒大哥一起去了地府……七百年了……直到刚才……唠叨，你应该明白当我们发现有人胆敢冒充舅舅时的愤怒……”

　　孙悟空似笑非笑：“所以你们就下手了？结果却发现你们眼中的冒牌货是真的？”沉香缓缓地点了点头。“这么些年了，倒也难怪……可是沉香，你刚才居然还用瞎话糊弄俺老孙，难道在你眼里俺老孙就那么好打发？”孙悟空想起之前沉香的谎言又是火冒三丈。“唠叨，这件事若是捅开来对谁都没有好处。”死物，老君又岂是易与？若被他们知道舅舅回来了，难保不会对舅舅下手。尤其这些年来兜率渐渐势大，老君的心思怕是又活泛起来了，而那死物之心更是易猜，平衡二字而已。若当年之事昭白，这三界怕是没有人会比舅舅更有声望更得人敬重。这岂不是一枚很好的砝码？换了他是死物，也不会放过一个这么好的打压兜率的机会。

　　沉香的计算孙悟空自是不知，他的话听在孙悟空耳里也变了味道，只当他是舍不得手中的权柄和名声。因为杨戬一旦被平反，沉香的光环不但会暗淡，甚至还可能名声扫地。当下看他的眼神中不禁带上了几分失望，孙悟空不明白沉香怎么会变成这样。这权力，真就这么容易使人迷失吗？

　　“沉香，你们的事情俺老孙不管，俺老孙的事情你最好也不要插手。咱们各找各的。俺老孙只想找杨小圣打一架。若是再被俺老孙发现你跟踪，休怪俺老孙不念旧情！！”最后看了沉香一眼，孙悟空一个筋斗不见了影子。

　　“唠叨……”沉香伸了一半的手慢慢地收了回来，不懂孙悟空怎么会突然变脸。但心念一转，已明白定是自己刚才的话让他误会了。思及此，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抹苦笑。

　　唉……罢了……唠叨的性子，若他再跟，恐怕他就真的会翻脸了……好在他知道真相，便是找到了舅舅，也能看出舅舅身上有伤，不会下狠手……

　　想到这儿，沉香的心倒是稍稍放下了一点儿。抬眼望向天空，深思之色一闪即逝。那双九天之上的眼睛，此刻又在打什么主意呢？还有兜率的道祖，是否又在策划什么？沉香可没天真到认为舅舅的回来真能瞒过这两位。

　　如今只不过是时机未到，是以三方才会不约而同的选择沉默。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微妙的形式，一旦一方有所动作，捅破那层纸，那么……天下将变。

　　沉香的手慢慢举起，五指一点一点的握起。

　　死物……老君……我绝不会……绝不会……再任你们……这局棋……便由我来陪你们下吧……无论如何……我都不会……

　　此时沉香没料到，这微妙的平衡，在不久后就被人打破。而打破这平衡的，是一个他永远也想不到的人。

　　兜率宫。

　　祥云围绕，一派仙家气象。自从新天条出世，老君被授予监督新天条之位，其在天庭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各方势力纷纷示好，春风得意不能形容老君之万一。

　　“老倌儿！老倌儿！！”几声高呼由远及近。

　　静坐的道祖睁开眼睛，入目的人影让他眉头一皱，但随即便舒展开来，拂尘一甩，已然起身，笑骂道：“你这猴头，不在峨嵋山吃斋念佛，跑来我兜率宫做什么？老道可没有那么多仙丹让你偷了。”

　　“呿！”孙悟空一挥手，不屑地嗤了一声，“俺老孙都成佛了，谁稀罕你那些个破仙丹！！”

　　“那你来我兜率宫做什么？”饶是道祖心计深沉，一贯喜怒不形于色，此刻也不禁有几分好奇孙悟空的来意。

　　“你徒孙——杨小圣！”顿了下，“俺老孙今天是来找杨小圣打架的！”

　　杨戬？！心头一震，握着拂尘的手不觉用力，竟扯下了数缕。

　　刻意遗忘了七百年的名字，乍然听人提起，道祖心中的感觉实是笔墨难述。若提起杨戬的是旁人，道祖或是会悲天悯人，痛惜徒孙一番，但提起的人是孙悟空，就不由得他不深思了。

　　想当年孙悟空被杨戬折磨得奄奄一息，筋脉尽断，这才怒而反上天庭，对杨戬可谓是恨之入骨，对杨戬更是一贯冷嘲热讽，直呼其名，什么时候他又改口了？杨小圣？呵，多久前的称呼了？孙悟空为什么会突然改口？难道……他知道了什么？不可能，不可能啊！他不可能会知道内幕的。

　　“胜佛，这个玩笑可开不得。我那徒孙，已经逝去七百年了，早已重入轮回。你这时候说找他打架，莫不是想欺负一个凡人？那可就触犯天条了啊。”道祖说得语重心长，俨然一个关心晚辈的长辈。

　　“嘿，你这老倌儿，”孙悟空这下可不干了，“你是在说俺老孙看错了吗？俺老孙可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这仙和人，俺老孙还是分得清的。”孙悟空也是在和沉香分开后才想到他根本就不知道杨戬躲到哪里，这天下之大，真要一寸寸去找，还不知道得找到何年何月。也是在这时，孙悟空想到了久居兜率的道祖。旁人可能不清楚，但孙悟空却是知道，道祖的推演之术天下无双，找他帮忙找人那是绝对不会错的。何况杨戬按辈分来算又是道祖的徒孙，于情于理那老道都会帮忙的。打定了主意，孙悟空就直奔天界来了。哪想，这老倌居然怀疑他的眼力。

　　看来……真是杨戬了……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嘿嘿，杨戬……这可真是好极了……“天可怜见，我那徒孙竟然还活着。”对自己当年的推算，道祖还是有几分自信的。杨戬明明已经……可孙悟空的火眼金睛是天下唯一能和杨戬的神目媲美的，又怎么会看错？若说那死物突然心软放杨戬一条生路，那是绝对没可能的，除非……杨戬的手段即使是他也未能全部看透，若说天下还有一人能从死物手中逃脱，那这个人必定是杨戬。这七百年，他必是躲在某处养伤了。这么想来，一切便都解释得通了。

　　“他当然还活着，俺老孙认错了谁，也不可能认错杨小圣！”孙悟空得意洋洋。“俺老孙的火眼金睛，什么时候出过错？！”

　　……杨戬……杨戬……道祖心下冷笑，面上却绝不显露：“不知大圣是在何处见到我那徒孙的？”急切的模样，正是一个心忧晚辈的慈祥者。

　　华山二字一出，道祖心中再无疑问了。定是杨戬无疑了，他竟然真的瞒过那死物，逃出生天。可是……想杨戬何等人物，当年生生被情字绊住脚步，落得猪狗不如，生死两难的下场，险些连命都送了。杨戬啊杨戬……黑水狱一劫还没有令你看破么……道祖竟有些惋惜，但转瞬这丝惋惜又被得意取代，杨戬仍在乎着那些人，这岂非妙极？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又何必去管那许多？只要捏住三圣母等人，就不愁杨戬不低头，不为他所用。这可真是，再好不过了。“华山？他去做华山做什么？这孩子……过了这许多年，难道他还没有看透吗？还想再害三圣母等人吗？那是他的亲妹妹啊。”话似自语，道祖的目光却紧盯着孙悟空不放。

　　“嘿嘿，”孙悟空嘿嘿一笑，“俺老孙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去华山做什么？老倌儿，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俺老孙可知道你推演之术天下无双，今次来就是想请你帮俺老孙算算，那杨小圣如今身在何处。”

　　深深地看了孙悟空一眼，道祖点点他：“你呀你呀……”心中的念头压下，换上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道祖微低了头，掐指算起。一抹冷笑悄悄在他面上蔓延开来。

　　“老倌儿，如何？”抬起头，是急得抓耳挠腮的孙悟空。微微一笑，拂尘轻甩：“昆仑。”“嘿！”孙悟空喜上眉梢，“多谢了啊！”

　　拂尘甩动，道祖目送那掠向人界的流光远处，嘴角的冷笑再不隐藏。

　　……杨戬啊杨戬……你居然没死……这次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看来就连上天都站在老道这边，要助老道推翻那个死物……嘿嘿……真是好极了……

　　昆仑……哼……昆仑……果然妙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