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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良善 ...

  •   寂静午后,万籁俱寂,卧榻听蝉鸣。
      宋满所住的院落,在臻园偏西北的一隅,花木幽深,许是有溪流相邻,宋满闭了眼,还能隐约听见一段似有如无的水声潺潺,和着此起彼伏的蝉鸣一起,缓缓流入心坎。
      “姨娘。”白露匆匆的端了汤药进来,人未到苦味先至,“您该吃药了。”
      “放下吧,”宋满不耐烦吃药,躺在床上摸了摸肚子,随口问她,“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姨娘!”手一抖,平静的神色被这句话打破,“蒹葭说您……您真的没事吧,上午可吓死奴婢了!”
      “不是用了暗号吗?”宋满朝她笑笑,“假的,你担心什么?”
      “您真的没事?”白露的眼泪一下落了下来,“可别是安奴婢们的心。”
      “你姨娘好得很!”宋满一下子坐了起来,“嘘,别哭,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那是装的!”
      看她如此,白露总算放了心,可哪里笑得出来,慌忙放了药,这下也不怕宋满受刺激了,凑到宋满耳边道慌忙道,“姨娘!奴婢去取药的时候,在药房那小厮身上闻到了藏红花和桃仁的味道!”
      宋满心里一凝,“你没闻错,真的是藏红花!”
      “绝对没错!”白露目含悲戚:“当年奴婢的娘便是被灌了一帖药,说是安胎却是母子皆亡,奴婢起了疑心去查证,结果查到了这一帖药!奴婢特意买过回去煎煮,对照过味道!奴婢记的好好地,一辈子都不会错!”
      “别伤心”宋满拍拍她的手,转移她的注意力,“你先具体说说当时的情况。”
      “是,”白露也知道此时不是伤怀的时候,快速止了泪,道:“奴婢去取药时,那小厮似乎刚整理完药材,他起初没漏什么破绽,可当他把药递给奴婢,奴婢道谢时他眼神一闪,奴婢起了疑心,走到门口时就踢着门槛故意摔了一跤,把药颇得到处都是,他过来扶奴婢,果不其然,奴婢就闻到了藏红花的味道。”
      藏红花,桃仁,对着白露心虚……
      太夫人想干嘛不言而喻!
      看来这一次太夫人倒是准备充分,宋满蹙起眉头,看白露面上焦急,想起她之前所说的故意摔了一跤,就打量了她一下,问:“你没事吧,有没有摔到哪里!”
      “姨娘!”见她如此白露又是感动又是心急,:“您!哎……奴婢没事您别管快想想办法!”慌忙火急的颇有了几分蒹葭的样子。
      “你别慌,”宋满安抚她,“刚刚你一说藏红花,我想起了一些事情,心里就大概明白了!”
      “怎么回事,”看她镇定,白露也感染了她的情绪,不那么慌张“太夫人不会是想……”
      “你大概猜的没错,”宋满舒了口气,“她大概就是这样想的。”
      “怎么会这样。”白露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不想相信,“太夫人也太狠毒了些,这可是她的亲孙女!”
      看来白露也认为自己怀了个闺女,宋满笑了。
      “姨娘。”白露急得要死,看宋满还在笑,简直是不知该说什么,“您,哎,你快想想办法!”
      “慌什么。”宋满眯了眯眼,“先等等,看二爷有无动静吧。”
      “姨娘……”白露简直要急死了,想说二爷能靠得住吗,靠得住他们怎么还会是此时情景!
      然而白露看宋满神色笃定,想起不管如何,二爷究竟是姨娘的夫君,有些话,到了嘴边白露到底又咽下去了。
      但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要等多久?”
      “不必多久,若下午二爷没动作,晚上就行动吧。”
      等这么久,也不去打听打听?白露心里觉得不妥,到底没说什么,伺候着宋满吃了药,又扶着她重新躺下。
      宋满何尝不知她在想什么,打发她出去找守门的蒹葭,“我歇歇,你去和找蒹葭说说话吧。”
      “是。”白露端了托盘退下了,宋满看她忧心忡忡的背影,颇觉不忍,到底点拨了一句,“不管我心里想如何行事,但眼下不宜硬拼,姿态还是要做的……总是要给二爷一个说法。”
      白露何其敏感聪慧,立马懂了。
      “奴婢明白了。”知道姨娘心里有主意有分寸,没有想着一味依靠二爷,白露也就不慌了,捧着托盘出去了,在外间看到正在绣帕子的蒹葭,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倒和宋满颇有几分共通之处。
      蒹葭如此沉得住气,自己却如此浮躁,一时白露心里警铃大作,立马反思从何时开始这般不沉稳,对了,是觉得姨娘怀了姐儿开始……
      白露暗暗后怕不已,立马细细回想自己有无露出破绽,顺势将面上带出两分忧色,把个托盘药碗交给婆子,回了屋和蒹葭坐到一处。
      “怎么了。”看她神色神色凝重,蒹葭放了针戳了戳她的额头,轻声笑道:“不都说姨娘没事嘛,还苦着一张脸,在担心什么。”
      “你快帮我想想,”白露罕见有点失态,“自姨娘有了哥儿之后,我可有何不妥当的地方。”
      她特地加重了我“哥儿”“不妥当”二处,蒹葭岂有不明白,立马正了神色,一时白露这几月所作所为如走马观花在脑海内放过,约莫过了一刻钟,蒹葭回过神来,和如临大敌的白露对视一眼,相对摇摇头。
      白露松了口气,后悔道:“是我大意了,为何没有及早反思自己,否则,若漏了破绽该如何是好!”
      看她羞愧不已的模样,蒹葭安慰道,“我看你好得很,并无不妥的地方,有时候难免忧思一下,那也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很不必如此惊慌。”
      “你别说好听话安慰我,”白露苦笑,“自己何等脾性我岂会不知,风吹草动都沉不住气的人,只希望如你我今日所想的这般,的确没给姨娘埋下隐患。”
      “哪里有你想得那般严重,”蒹葭放了针线活计,劝她:“还没怎么着呢,你就自己吓自己!何苦来哉,你呀,放宽心,别说你没漏什么破绽,便是太夫人知道了那又如何,如果实在扛不住,左右不过失宠或堕胎,还能要了姨娘的命不成。”
      就是想要命也得看他们敢不敢收!
      白露惊掉了下吧,在她的观念里,失宠和打胎都是顶了天的大事,一个关乎前半辈子,一个关乎后半辈子,怎么在蒹葭口里就这么轻描淡写无足轻重,而且看蒹葭的样子,这极有可能是姨娘的意思!
      “你想想,”蒹葭扬起下巴,道:“这些年来,姨娘什么没经历过,父母和离,母亲离世,父亲病故,不为被后母所容,舅家倾颓,被迫与孔家为妾,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不是要人命的大事,可你看姨娘,如今不还好好的吗。”
      白露想起姨娘的笑颜,顿时无话可说。
      没错,也许是经历的磨难太多,姨娘一向比别人看得开,在白露的记忆里,她似乎永远都是一副爱说爱笑的模样,也许小烦恼是有的,但烦过就忘,少有能让她耿耿于怀。
      这件在自己眼里顶了天的大事,也许在姨娘眼里,真的不算什么。
      看她似有所悟,蒹葭嘴角浮起笑意,再道:“姨娘常对我说一句话,尽人事听天命,实在活不了也不过一死,这一辈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没错,尽人事听天命,既如此,白露还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你说得对。”白露展了笑颜,恢复惯有的从容,“没什么好怕的。”
      两人相视一笑,白露恢复了一贯的宁静从容,看蒹葭又开始穿针引线,白露沉吟一会,去包袱里摸了本给姨娘解闷的书来读。
      外间沉寂下来,宋满摸了摸肚子,微微的笑了。
      蒹葭既然把她看的这样透,可见是开了窍了。
      她说的不错,宋满的却是这样想的,她自会尽全力保全孩子,但万一若还是争不过,那总还是要活着。
      身为一个在孤儿院长大的人,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开始学会的,除了豁达和珍惜,还有凉薄。
      宋满闭了眼睛,她会记得大舅舅的话,这个世界加上上个世界唯一真心疼爱她的人,他对她说过。
      “阿愚,你要记住,除非实在万不得已,睁着眼睛便是在受苦,否者,不论怎样,你都要好好活着。”
      对,没错,她会好好活着。
      至于一死之类的,她的确不怕,但是从前世到今生,除了地震这种天灾,遇见的绝境何其之多,宋满还没有遇见过能把她逼死的人和事。
      脑海里浮起太夫人那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宋满慢慢笑了。
      宋满原以为太夫人虽然毒辣,可她对着三位小姐虽说谈不上喜爱,可也还是没有过多为难,只要没发生什么你死我活的局面,总有一份骨柔情。
      可如今看来,妖道作祟,太夫人倒是想弑亲了。
      不做死就不会死,宋满难得又想冷笑,把注意打到她身上,太夫人真的是嫌活的太长了。
      既然太夫人非要逼着她破戒,何不如她所愿。
      看来这一次回去,该找个时机会会表小姐了。
      还有二夫人,宋满眯了眯眼,想太夫人死的人太多,还真的是,不知该找那个好了。
      外间的蒹葭莫名打了个寒战。
      她看了眼正认真看书的白露,想起她的忧心忡忡,觉得她之所以这么忧虑,实在是因为,她没见过小姐未到孔家时的样子。
      成日里笑眯眯的,从不与人不计较长短,谁人不夸一句乖巧懂事豁达。
      她从来不发火,不与人争执红脸,平日里遇到一只受伤猫狗都要救一救,每次遇到乞讨的人,无不打发他们去给点东西扔两个铜板。
      知道的谁不说她良善。
      可那些真正惹了她的人,又有哪一个会有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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