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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120 ...

  •   “我猜你是想知道我在医院时候的事。”马克最后说,“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恐怕你要失望了。”

      “失不失望得看情况,你能记得什么?”

      “一群多嘴的佣兵,他们对我的称呼有‘靶子’、‘怪胎’、‘复制品’、‘角色扮演爱好者’、‘喂’,和‘神秘人(you know how)’,最后他们都死了。”

      “很好,现在给我故事的中间部分。”薛帕德手臂伸出,把正在放的电影关了——他知道马克的注意力已经不在电影上面了,这小子望着左边的方向,嘴唇向下紧抿,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在他的眼中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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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薛帕德的克隆体,马克从来没有像在神堡的那几个月一样——什么都不做,整月整月地睡觉,游离在清醒和昏迷之间的时候他会听到一些声音,看到一些奇怪的抽象的光斑,但更可怕的则是清醒。

      清醒总是伴随着剧痛,全身的骨头像是在同时崩断,它们随着每一次呼吸爆发出来。还有他的右腿,已经被截断的肢体仿佛依然存在,还在因为被尖锐的硬化玻璃整个截断而剧痛。幸运的是他还能得到镇静剂和大脑休克提供的保护,无边的黑暗会保护他,剧痛中一旦精神恍惚,再次拥有意识是几个星期之后的事了。

      怪不了任何人,他从行驶中的飞船上跳下,摔进高楼顶部开设的医院后奇迹般地生还,却毫无幸运的喜悦,正相反在这种境地,他除了一死别无所求,而他从未成功地解脱自己是因为他根本感觉不到双手的存在。马克和医院的院长有过两次十分不愉快的接触,院长的保镖修理完他便把他丢给一个女医师处理,感谢上帝,这个女人比她的雇主好相处多了,她只是给他用药,这些药大多数总能让他如愿睡着。

      他开始做梦,一开始梦见的东西很模糊,他看到很多光斑,还有朦胧的人类说话的声音。过了一阵子,梦境才开始清晰起来,他总觉得自己在一条长长的楼道里走,没有任何的光,他在黑暗中拐了很多弯,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且怎么也走不到头,只是不停地走。

      让人生气的是,这并不是一条孤独之路,不停有傻瓜追在后面拿着球扔他,他们发着光,凶狠地叫喊。他并无兴致回头理睬他们,依旧走着自己的路,有些球扔到了他脚下,被他踩个粉碎。

      当马克真正完全清醒过来时,身上的骨骼已经不会再疼了,但他的脑袋还晕晕乎乎,身体也像是塞满着镇静剂一般。他抬起自己的手放到眼前——周围亮得刺眼,还有几个人影在他的上方晃着。他又能感觉到自己的手了,视野艰难的锁定了自己的双臂,他险些就没认出这双手属于自己——左臂比右臂细很多,已经萎缩的手就像一截曾经被撕裂的树枝自愈后留下狰狞又突出的伤疤那样,扭曲、畸形的线条构成了他的左臂,而右手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很确定右臂上有很多移植皮肤的手术痕迹。

      周围的人笑得很大声,他们兴致勃勃指着他,有人上来抓着他的脸扳来扳去,像在集市上鉴定什么货物,其他人也一拥而上用力捏他的皮肤,似乎是为了证明他的皮肤是为了伪装成什么人而黏上去的,最后他们都放弃了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行为,马克忽然听见他的氧气管被拔掉的声音。马克能听出来他们是在谈论他,但听得不是很清楚,因为他们的声音总是夹杂着刺耳而均匀的警报声——火警。

      这些人恐怕不是医院的医师、护工、不是任何一个诸如此类的角色,他们举止粗野肆无忌惮,马克刚意识到这一点就被拽到了地上,病床的一角磕在他的右腿仅存的部分,他痛得话也说不出来了,接着他开始呼吸困难,也许是因为没有了氧气罐,也许是他从金属病床光滑的一角看到了一大片飞溅的血迹和自己依然缝合的断腿,以及他身后墙上的数十个弹坑和血手印。

      就算他能接受没有了一条腿的事实,马克依然没有力气移动自己,眼前一阵阵发黑,半米以外的视野一片模糊,他听见这些人在他身后说话。他们在谈论一些关于“一个不留”的话题。

      他们踢了他几脚,两个人一人一边抓着他的手往前拖去,白色的地砖上覆盖着那些人的影子,天花板上仅剩一半的日光灯管艰难地闪着,虚弱的光照亮了洒在地面上的血迹,黑红色的血迹被反反复复地踩踏,甚至还留着不少鞋印。然后又有一层沾着血的重物从相同的方向拖拽的痕迹覆盖在上面。这些血迹早在马克经过之前就干涸了,先前几道不同的拖拽轨迹全部都通向前方的大房间。

      马克没有立刻开始挣扎,他试着移动自己的腿和腰,这些动作耗费了更多的氧气,身体像有千钧重,脑袋又昏昏沉沉起来。

      随着他的移动,几条堆在一起的人腿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将他的神智再次“吊”了起来。这些肢体上胡乱覆盖着染血的白大褂(至少它们原本是白的),几根整齐带着肌肉组织的肋骨和几只手臂的断肢从被堆砌着的尸体堆上滑下,血泊从尸堆下洇开,和焦黑的弹孔和爆炸的焦痕混杂在一起渐渐凝固,浓重的血腥和焦灼味扑向他、钻进他的鼻子,让人一阵作呕。

      战场已经被“归置”过,这并不是为了掩盖罪证而做的,看上去这些人只是为了让他们自己有地方站脚而已,而不是关心这里接下去会怎样。

      马克觉得这有些浪费,当他被扔到那个唯一坐着的人面前的时候。这个人坐在两堆尸体中间的大皮椅上,整个房间最干净的地板似乎就是他脚下的四个平方米,连医院的成年污垢都被擦干净了。如果马克想要象电影里的主角一样质问对方的动机,现在正是时候,可惜他并没有这个兴趣。

      “薛帕德指挥官,我听说过很多关于你的事。”对方的声音年迈沙哑、慢条斯理,隔着头盔分辨不清性别,如果马克能动一下脖子,就能看到对方的脸了。

      “你们当然是了……”马克的衣领被对方拽着拉起,他对上彼此的脸,通过面罩 ,一张老年男性人类的脸隐约浮现了,“很多人都这么说。”

      “我很好奇,亲爱的。星联这是怎么了?怎么可能把薛帕德指挥官丢在这个……肮脏、贫穷、没有齐全医疗资质证明、院长还涉嫌一百多项罪名指控——诸如买卖器官、伪造证件、非法堕胎等等的小诊所?这已经几个月了?你应该在最好的医院里。除非……”他放开手,找出一瓶消毒剂对着自己的手喷了好一会。“除非擎天反击战还有什么黑幕,要不就是……你是个冒牌货。”

      “你……打算杀了我?”马克感觉下巴和地板蹭出了血,他扭头打量四周,在这模糊的视线中他找不到另一个人他较为熟悉的人 ——那个站在院长旁边的女医生不在这些尸体之中,但她通常不会离开医院一步,她很有可能还在这幢大楼的某处。

      “杀了你?”老人笑了笑,“有什么必要呢?如果你是薛帕德指挥官,你会成为不错的筹码。如果不是……唔,那我们可有个不错的收集品了,我想这些小子们都喜欢知道使唤薛帕德指挥官是什么感觉。把他带走,还有别忘了收拾一下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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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克最后通过舷窗回望六月猫会所顶楼医院时,火光正从大楼的窗口冒出,大量的黑烟从火焰后升腾而起。在他所乘坐的车子驶离了这个街区时,消防机器人的警笛才刚刚响起,他敢打赌如果不是飞入空气循环系统的 大量烟雾,人们在几周内不会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称自己为‘天蚀’。他们把我从医院带走了。”

      “你知道天蚀为什么要杀死医院的人吗?等等,你注意到天蚀的头领——那个老人有没有出现过意识恍惚,说话前后矛盾,或者突然失控的情况?就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一样?”

      “我只是俘虏,他们不让我过多接近头领。但是我曾经听见那老头对部下提起‘谁让那个笨蛋不卖给我们 。’他们和医院之前必然有过一次交易,结束地并不顺利。”马克重新振奋着精神,努力说了下去。“所以他们选择了抢劫像。带走了医院一切的技术文件。”

      “标准作风。后来他们带着你去了哪儿?”

      “他们要去的地方……我怀疑他们要是事先知道结果,还会不会去。”马克眯起眼,他看上去十分困倦,而腿上时不时的刺痛则让他坚持清醒着,“很远的地方——发现‘千面鬼’的地方。”

      “在谈论千面鬼之前,你记得那儿的坐标吗?”从马克茫然的脸上,薛帕德明白他没戏,“没关系,只记得那地方的样子也行。”

      薛帕德记得早在神堡遭到熵噬虫袭击的期间,贾科沃斯医生曾经带着他和乔仑探员去过那座医院,从现场留下的录像来看,被贝希摩斯教化的熵噬虫用群体意识控制了一个医生,并且口头承认是自己策划了对医院的屠杀,从背景中医院的火灾来看,这事和天蚀的血洗发生在同一时间。

      而天蚀的佣兵也牵涉其中的话,事情又会有些复杂了,这意味着贝希摩斯也对千面鬼表现出了兴趣,而薛帕德想要调查此事,唯一的线索就是马克。

      “我的大脑就是你的,对自己的记性有点信心吧,父体。”马克是准备嘲讽的,但疲倦占了上风,连续熬夜的结果就是有点偏头痛,他用手抵着脑后,接着说,“那是一堆死掉的星星尸体堆积的地方。”

      薛帕德忽然转向了柯利亚特,“他进去多久了?”

      “超过 48小时了。”

      “我没问题,继续吧。”

      在旅途中,天蚀的佣兵们对马克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他们并不限制他的手脚,没有手铐或者镇静剂,马克可以在士兵舱室自由活动——如果他有这个力气的话。再说在一艘航行在宇宙中的飞船来说,这样一个人又能逃到哪里去?出乎他意料,佣兵们热衷于让他参与他们的日常生活,具体表象为命令他做各种小事,比如拖长了音调叫他倒咖啡、拿食物。马克对他们爱理不理,每次马克用拳脚或者言辞拒绝这种事,他们面对被他打碎的东西,也没有立刻逼迫他,只是站在远处嗤笑,像是在观赏宠物的什么奇怪情绪反映。

      马克花了很久站在舷窗前,在那段飞行时间里他尽量让自己独处,躲在角落里试图唤起身体中的生物异能,每天都在异能增幅器上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

      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习惯了寻找角落栖身。他不知道医生们和佣兵们相比起来哪一边更让他厌恶,神堡还是消毒水味,他希望脚下的飞船把他带得越远越好,反正他绝对不想回去。

      这艘船从不在殖民星球以及拥有合法武装的加油站停留,大多数时候他们在矿产星降落,驶入外墙坍塌、防火设施也不知道在哪里的黑加油站。这些加油站由星际海盗或者非注册财团控制,工作人员的配备的武力加上加油站足够把半个星球炸上天。

      有时候佣兵们花钱购买补给,有时候他们抢劫。这伙佣兵的头领就是那个有深度洁癖的老人,他一路上非常小心,甚至下了命令,除了必要的人员所有佣兵都不允许下船,或者擅自使用通讯器材,甚至不能使用超网。从佣兵们的抱怨中不难看出这一情况并不常见。

      经过了连续半个月的低调航行,他们终于等到了一个良好的天气,靠近了一块巨大的行星碎片。如果不是它的地质特征,大多数人都会把它当做一块普通陨石碎片。它在身后红移的恒星衬托下呈现朦胧的深色,像是红色炙热海洋中一条黑色的蓝鲸,无数细小的石块和冰渣游离在它的身边,仿佛是依附着蓝鲸的鱼群。

      通常来说士兵行动之前都会严肃仔细地检查自己的装备,而这批人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开瓶痛饮,好像任务已经成功一样。

      “我们领先——!”白衣老人出现在登陆舱里,那些精神振奋的佣兵跟着欢呼起来,然而这个过程并不长,当他们意识到出声的是老人的时候,他们扔掉了酒瓶,安静下来。

      “这是天赐良机,孩子们。自从我们从那个死透了的研究所负责人那里得到了这个消息以来,总共有三伙人在追踪同一个目标——我们、血囊佣兵团、以及几个该死的阿莎利探险队员。我们天蚀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这可是独家新闻,没有其他人知道,不过其他两伙人看上去都挺有钱的。莱利——你要上哪去?”老人转向了门边的一个佣兵,这人看上去正要打开一扇边门。

      “老大。您该知道信号研究所的那些人,就算只发现了一只几千年前人用的叉子他们也会对任何人滔滔不绝上半小时,这事说不定很多人都听过,所以我们从没得到什么‘独家新闻’?”

      “有一点你说错了,这儿没有我们。”老人举起了枪指着他,“只有你,和我们。”

      “不,不——”那名佣兵连连摆手,他往后一闪拧开了身后的门,而他的人突然飞了起来撞在墙上,当他倒下以后,盔甲背后的小孔刚开始流出血来。

      “下地狱和研究所的人们一起花你的钱吧。”老人收起枪道,“好了室内清扫已经完成了,我们下船把我们的东西拿到手,然后我们就能成为欧米茄最强大的人,艾丽娅有一天也会心甘情愿地跪在我们的脚下,机不可失,孩子们。”

      佣兵们下了船,他们把马克留在了船上,只留下少量留守的人员看管着飞船上的战利品,包括他在内。马克冷眼看着他们走出气闸,这些人穿的装备是战后利用Reaper技术制作的新型盔甲,大多数盔甲都更轻、更薄,但这些人穿的却非常厚重——双层盔甲,带有隔离层。

      马克从出生开始就在进行配装训练,他明白带有特殊隔离层的盔甲意味着他们必须隔离某种放射性射线或者热辐射,鉴于着陆点的地理环境,严寒这个因素可以排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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