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问罪 ...
-
龙胤怀没有回答，他越过我的肩头缓缓走向前，一直走到她的名字前面，低头凝视着，伸手轻轻抚摸，像抚摸她的脸。我感到到我的呼吸颤抖着，说不出话。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沉郁些许：“她让我将她生前所用之物一应施给了贫苦的人，还嘱咐我亲手将她的骨灰洒落山谷，随风自由......她想得很周到，她希望我余生不被牵挂所累，她的话我怎么能不听呢？可是她永不能，永不能彻底走出我的心底。”
说不清是嫉妒还是绝望，我不信，他说的话我一句也不信。
我自知没有那个资格。
龙胤怀发问：“我该去寻找答案吗？”像是问我，又像是自问自答。
说不清是否心灰意冷，我已不想多言，甚至不想再在此处多停留片刻......于是我转身折返，决绝离开。
夏季的清晨时分尚残留着些许寒凉，我干涩的眼眶也不能因此沾染一毫湿气。等我回到客栈，我感到疲惫不堪，头脑昏沉，正好客栈大门已开，我晃晃悠悠地走进去，倒把掌柜和伙计吓了个够呛，直愣愣地看着我上去了二楼。
我回了房，径直走到书案边直接趴了上去，阖眼休息，不一会儿直接睡着了。
我睡着之前，内心反复念着一句话：“错了，我真的错了。”
一连几天我都没再出门。
这日，我梳洗完毕，店里伙计端了早饭敲门询问，我示意他拿进来，窗外头忽地响起了“咕咕”的声音。我回身去看，一只灰白色的鸽子直飞进我的窗户，停留在书案上，乳白的鸟喙小巧可爱，红色的眼珠滴溜溜转个不停，十分讨喜。我留意到它的爪子，爪子上有一个袖珍信筒。我还在龙胤怀府里的时候，沧海就给我飞鸽传信过，时隔许久再接触就有点生疏了。
我取出里面的纸条，原来是沧海询问我事情进展如何。我不免有些尴尬，我和龙胤怀能有什么进展，勉强的相见不如不见，就算是为了公事也同样举步维艰。或者我应该厚着脸皮说不认识，说不记得。
我实在不知该回复什么，只逗弄着鸽子拖延时间，这只信鸽被训练的十分乖巧听话，我没将回复的纸条塞进它爪子上的信筒它就不会飞走。就连我对它动手动脚大胆妄为的“调戏”也只是“咕咕”叫着回应。送信的鸽子这么通人性，实在对那些拿信鸽做烤串的行为无法苟同。
逗来逗去我自己都觉得无聊了，没有法子，只得研墨提笔回复了一句：“稍安勿躁。”将信鸽送走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厚颜无耻，什么“稍安勿躁”，其实就是八字都没一撇。
我猜沧海看了我的回复会大翻白眼，然后整理成另一句话转述给沧流大师。
现下我确然没有什么心思顾得上他们交给我的事。沧海曾叮嘱我不要多去外面走动，但我今天偏偏就是想出去。我踏步于街上的石砖路上，仰头迎着早晨的阳光......我想，我秦涵菲，于此世中，四海无依，本无牵挂。既是如此，我做回我自己，便是这世间最自由的一人。
我只是漫无目的地在人少的街道晃荡，也不知道哪里可以让我多停留一会儿。就这样不知道走过第几个巷子口时，余光却瞥见巷子深处四五道灰影追着一道白影闪过。虽只是瞥了一眼，还是觉察出一丝熟悉，便不得不跟过去。
那些人越过两条巷子后在一小块空地停下了，我摸着墙角小心翼翼挪过去，看到几双黑色的长靴，往上移动视线可以看到灰色的袍角——他们是追逐白色人影的人。
“你们追了我这么久，不嫌累？”
“恕卑职多有冒犯，还请殿下随我等回宫！”
“本宫不会回去！”
“我等乃是奉旨行事，殿下不回去，我等难以复命。”
“奉旨？哼，可是说要将本宫绑回去见他？”
“殿下！卑职不......”
“不必再说，你们回去，就当没见到我！”
“殿下！”
“殿下！”
被称为殿下的人没有再搭理他们，衣袍展动声音响起，他纵身跳墙而去了。灰衣人停在原地面面相觑，果然没有再追上去。他的身影越过远处墙头的时候，我看到他飞扬的暖白衫袖，尽管只是一晃而过。
阔别半年有余了啊，四殿下，越书玚。
我悄悄走出巷道，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越书玚的轻功我是见识过的，我猜即便皇宫大内最精锐的侍卫也未必追得上他。这么久都过去了，越书玚为什么还没回宫，还到承业郡来了？我的头脑中往昔的画面零落翻转，我想起他说过的话，越书玚是为那个人而来。
我心中突然有些不放心，刚要迈步往前走，眼前白影一晃，越书玚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惊得愣住了。
他抱臂看我，玉似的脸若蒙了寒霜：“你以为我没看到你？你果然回到了这里。”
我惊疑地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说的是两句话，两句话里包含了太多的信息。我知道他对我有些误会，但我很难解释清楚。
他见我不说话，眼神凌厉起来，喝道：“你为什么不说话？时至今日，你还不愿承认吗？”
他这么一问，我反倒坦然了，我望着他，认真地说：“我不是流水，你确实认错人了。”
越书玚怕是不知道，流水早就死了，所以越书玚连做龙胤怀的情敌的机会都没有。再则，流水生前死后同他本来也没什么交集，况且龙胤怀和流水是皇帝钦定的姻缘，这一点越书玚不会不知道，那他今日这番执着纠缠是什么个道理？我对他今日的所作所为很是稀奇。
思量间，对面的越书玚冷笑一声：“你不说，我也会找人问清楚。”说罢，纵身一跃，消失在林立的高墙后。
我心中一慌，急忙追了过去，一路穿街过巷，直奔将军府。我还没跑出最后一条巷子，斜空里一道白影倏然出现，衣袂翻飞，气势汹汹地直奔将军府而去。我跑到街道中央，而龙胤怀也恰在此时出现了，却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他一身玄色便服，步行缓慢，头微微垂着，看不见是什么表情，忽而察觉了身旁的不速之客，猛地抬起了头。霎时间，越书玚手中银光闪现，多了一柄剑，趁龙胤怀抬头的那档子，直直地就要刺过去。
大门的守卫见状提刀便要冲上去，被龙胤怀喝退了。越书玚手中持有利剑，龙胤怀则赤手空拳。越书玚轻功绝顶，却不及龙胤怀武功卓绝，但龙胤怀一味防守，不做攻击，想必认出了来人是当今四皇子。龙胤怀全然没有想要纠缠下去的意思，越书玚再一次飞身挥剑，龙胤怀站在原地不动，双臂一挥，却把越书玚震退了好几步。
越书玚稳住身形，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龙将军，你把流水怎么了？”
没想到是兴师问罪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问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