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剑伤 ...
-
须知这世间没有不漏风的墙，总有那么些零星消息不胫而走，通过小道传播，以迅疾的速度传遍大江南北。我不知越书玚此前是听闻了什么小道消息，总之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我只见过越书玚两次失态，每一次都和流水有关，他暗恋流水许久，我已经猜到了。他平素里总是一副闲散洒脱，从容不迫的模样，然而生气时眸光很冷，周身也都散发着冷意。越书玚怒视龙胤怀，握剑的手紧了紧，龙胤怀蹙着眉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越书玚唇边挂上嘲讽的冷意，举剑指着龙胤怀：“为什么不说话？”
龙胤怀眼眸动了动，可称之为愧疚的情绪转瞬即逝，他垂下眼帘，轻声道：“我无话可说。”
我紧抿着唇，闭了闭眼。
“哼！”越书玚足尖点地飞驰，不带一丝犹豫刺向龙胤怀胸口，龙胤怀静静地站着不动，没打算要躲这一剑。就在不久之前我还以为我可以置身事外，临到头来才知道又是自己痴心妄想了。
我究竟也没作多想，只是冲了过去，展臂挡在龙胤怀身前。这只是电光火石的事，越书玚看到我的时候已来不及收剑，只堪堪撤了三分力道，也是“嗤”的一声没入我的肩头。
耳后传来了抽气声——龙胤怀万万不能料到今日他诚心要受这一剑，却有人给他挡了。我从来没受过这么重的伤，顷刻间额头上已冒出了许多冷汗。但我忍着痛看向越书玚，想让他就此停手。
越书玚确实停了手。他总算还没激动道要为了一己之私刺杀朝廷命官吧。
他只愣了一瞬，继而不可置信地望着我，他颤抖着撤了剑，我肩上的伤口汩汩地流出鲜血，很快就染红了一大片衣裳。
越书玚的目光在我和龙胤怀之间逡巡一番，换上了一副了然的神情：“你总是不愿承认，可现在你却出来替龙胤怀挡剑，我不知道还有谁会替龙胤怀挡剑......可否给我一个解释？”
“四殿下，我真的不是流水。”我说得很诚恳。
龙胤怀也说：“她不是流水。”
越书玚脸色变了变，退了两步，胸膛起伏着：“你不是，你不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愿说，他也不愿说......好，好！我这便走！”
说完一转身，恨恨地离开了。
我看着越书玚渐渐缩小的背影，终于支撑不住要跌到地上，龙胤怀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
“是你，你......”
我拂开他握着我双肩的手，冷冷道：“你什么都不用想，我自己要替你挡剑，这同你没什么干系。”
话毕转身站在长街的中央往反方向走，我抬手去摸我的伤口，看到手掌湿漉漉的鲜血，叹口气慢慢地放下去。我只想装作平静的样子——即使爱上一个人会受到太多伤害，即使如此我也没有办法放下他，但起码要决绝地离开，远远地离开。
“唔！”伤口带来的疼痛扯着我的神经，我也不知道自己能走多远，我的步伐越来越慢，几乎没有力气再前行，额头两鬓冒出了一层又一层冷汗。蓦然地，一双大手忽地从身后托住了我。我瞥了一眼，见是龙胤怀，便想要推开他：“不用管我......”脚下一踉跄，却跌坐在地上。
他不由分说来扶我，看到他的侧脸，肤色温暖，看到他挺直的鼻梁，还有微垂的双目上纤长的睫毛。
他几乎不费力地将我打横抱了起来，迈着平稳的步伐往回走。我没有想让他抱我，但我实在没有力气挣扎。我本就不是话多的人，他以前总是主动找话题与我聊，但如今好像他也变得沉默了，从刚才到现在说了没超过三句话。现在抱着个“陌生”的女人往自己府邸里走，什么话也不说，这样的氛围很尴尬。但我除了想一想也没办法，而且我也不想说话。
我疼得没力气，脑子却很清醒，他抱着我回到府中，去了他自己的房间，中途遇到几个仆人，他们发出了诧异的声音，却没有多说什么，龙胤怀吩咐他们去拿金创药和纱布来，顺便打盆热水拿上干净的棉帕。
他把我放到矮榻边坐下，蹲下身看了一眼我被血染红的肩头，又抬头打量了我一番，似是在征求我的同意，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拿药的仆人很快过来了，我没去分辨是谁，龙胤怀手中拿了药瓶，放到榻沿上，重新弯下腰对我说了一句“冒犯了”，遂拉开了我衣领，露出受伤的肩头，一看之下却蹙了眉头。
“伤口已经止血了？”他很诧异，可以说是愕然。
我有些发懵，低下头，抬手要摸自己的伤口，被他捉住手腕：“别碰，”转而又道，“我给你擦。”
说罢转身去拧帕子来给我清洁伤口周围，擦完后又抓住我的手，他刚才看到我手上干涸的血迹，也给我擦了。然后仍然给我上了些去腐生肌的药，用纱布仔细缠了扎好。
我不知道他为何要对我这么细致体贴，他对我好奇我可以理解，但是那并不代表我在他心目中算什么。
我自己拉好衣服，龙胤怀看着我说：“四皇子刺你时收了三分力道，本来也能让你重伤，不过我没想到你身上这么深的伤口，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竟自己止了血？”说罢又庆幸般地吁了口气。
我愣愣地看着他胸口的位置——那一剑是冲着他胸口的位置刺过去的，因为我挡在他身前，那一剑就刺在了我的肩头。若不是我冲了过去，这一剑就会刺穿龙胤怀的心脏，到时候他还能不能活命呢？
我陡然记起来，龙胤怀现在住在府中是为了回来养伤。听说边线战况胶着，赤胡那边似乎有欲倾举国兵力的打算。龙胤怀在帐中运筹帷幄，冲锋时一马当先，众将士无人不服，无人不敬。而此番受伤可见确实遭遇了强敌。可是，究竟当时伤势是有多危急，已到了不得不把他送回来疗养的程度？
他的伤好利索没有？我前几天见他那次都没能理智下来好好观察一番。我记得以前听人说过，龙胤怀和流水坐镇西北多年，但凡二人一同上阵，敌方必有诸多顾虑，必不敢贸然兵犯越国。
此番赤胡一定是看到越国军中没有流水的身影，心下没了顾虑，不知道多么猖狂野恣。那龙胤怀他......
我对上龙胤怀的眼睛，犹豫许久，问道：“你的伤，你......”
他稍愣，转而淡然打断了我：“无碍，都好了。”
我看他仿佛瘦了许多，但他双眸依旧明亮，腰板挺直，刚才抱我回府，给我处理伤口，一切动作都很利索，不像有伤病在身。我想多半是我的错觉。
他不再看我，转身离开前丢下一句话：“你留下来，就在我府里养伤吧。”
我望着他走出去那扇门，外面天色渐亮，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剑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