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命运计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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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萨里安是个不错的导师。
至少比奥尔巴兹·血毒那家伙好太多——至少莉安娜是这样想，当然她不敢说出来。自从成为了萨萨里安的学生，她付出与从前相同的努力换取的结果，至少不是如从前一般被绝大多数人当做废物。
也许自己对冰霜有更强的亲和力。她想，虽然血沸术人人都会用，但这种东西在自己手上简直一点威力也没有。不过所幸萨萨里安基本不教她这些，也不会强迫她将以前在奥尔巴兹门下的一切全部推倒重来。导师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平时几乎不和她说话，只是恪尽职责地告诉她自己常用的冰系法术，有时他还会加以示范——即使这些本身根本算不上职责。
更重要的是，萨萨里安取消了这该死的夜轮值。莉安娜终于不用每晚独自深入血色矿洞。虽然这里一直被天灾军团所控制，但那些血色十字军甚至是血色农民和矿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夺回这里。因此，时不时会有一小批或是一大批血色部队冲入该地，对在这里服役的食尸鬼和苦工们造成不小的干扰。
奥尔巴兹一直想除掉她，莉安娜深知这一点。他对每一个学生都是如此，他也成功做掉了一些，只是凯莎的实力有目共睹，而自己则足够幸运。他几乎包揽了每晚的轮值任务，就是为将他的学生——准确地说是“不合格的死亡骑士新兵”们派来这里。莉安娜还记得自己刚被复活没多久，甚至还不会将符文融入剑刃之中时，就已经在这里度过了数个不眠之夜。这些夜里她几乎全是仰仗同行的凯莎，即使后者也从来没给过自己好脸色。
情况很快变得更糟。矿洞里一度出现大量十字军伪装的农民，而在之后的一次夜轮值中，凯莎的斗篷被负隅顽抗的血色十字军给扯掉。莉安娜结果了那个垂死挣扎的可怜虫，将他的徽记摔得粉碎，却在抬头的一刹那，不经意间瞥见了凯莎一直被斗篷和长发遮住的那半边脸。
半张已不成人形的脸，充斥着趋于腐烂的碎肉和各种锐器或钝器划下的疤痕。她对凯莎当时的表情记忆犹新，但让她印象更为深刻的是凯莎的剑刃抵住自己咽喉时那冰凉的触感。然而最终精灵放下了剑，就当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之后每晚仍旧轮值。这种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莉安娜加入萨萨里安门下。在萨萨里安决定取消她轮值的前一晚，莉安娜终于决心打破这个僵局。
“明天我就不来了。”阿彻鲁斯即将迎来拂晓之时，莉安娜轻声说。“所以……”
她从简易背包中拿出一大瓶防腐剂，“奥尔巴兹似乎并不喜欢让学生用这些。我希望我能帮得上忙。”
凯莎没有说话。莉安娜接着说，“这些是我从萨萨里安老师那里拿到的——”
“你给我闭嘴！”凯莎愤怒的打断了她，“谁叫你管这些事了？”
“我…我的意思是，其实你不用为此在战斗中分心。”莉安娜的回答紧张却真诚。
她将防腐剂递给凯莎，脑中闪过无数个失败的场景。瓶子被扔掉，被甩出老远，甚至自己重新被一把剑架在脖子上——但这些都没有成真，精灵竟然接受了她的东西。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少管我的事情。”她听见凯莎冷冷地说，“还有，最好不要在我面前，再提到萨萨里安这个名字。”
自那场决斗之后，莉安娜将近一个月没有再看见那名被称作瓦弥尔顿的死亡骑士。即使在黑锋要塞正中央的命令大厅，瑞文戴尔男爵的身边，瓦弥尔顿也没有出现过。事实上，她只和他见过一面，这家伙的一切对她而言却像是一个未解之谜。他想找到瓦弥尔顿，问他为什么会在决斗中放水，以及…在被自己击败时，亡灵死亡骑士那句令人捉摸不透的话。
“我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原来你也在这里…”
他认识自己？但这明显不可能。瓦弥尔顿是被遗忘者，叛变的女妖之王希尔瓦娜斯曾经的手下。他或许是个人类，但已死过一次，如今他甚至连人类的通用语都忘得七七八八。而自己从前的记忆中也并没有瓦弥尔顿这个人……从洛丹伦到阿彻鲁斯要塞，这个名字从来就是一片空白，想到这里莉安娜头痛的要命，只能竭力调动符文力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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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举进攻！”
几乎所有死亡骑士都不明白达里安·莫格莱尼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但是他们显然忘了一件事，莫格莱尼只是巫妖王命令的忠实执行者。而甚至就连莫格莱尼本人，对巫妖王的这个决定也是有所疑惑的。
东瘟疫之地的局势已经逐渐明朗。黑锋要塞的存在，让越来越多的银色黎明部队和血色十字军遭到清剿。银色黎明的主要战力已经被逼退至圣光之愿礼拜堂，而联盟和部落无休止的纷争从某种程度上也帮了天灾一把——驻扎在瘟疫之地的被遗忘者部队，几乎被联盟全歼，后者自然也没有得到什么好处。事实上，两者的领地都在逐步缩小，得利的只有亡灵天灾。
大概再过几个月，这些零零散散的势力就会在持续内耗和补给不足中被拖垮，人类将会被活活饿死，被遗忘者则会知难而退——所有人一度这么认为。但就在这种时候，巫妖王却下达了全军出击的命令。而死亡骑士们的第一步，就是将海文郡的十字军系数从地图上抹去。
一只狮鹫从阿彻鲁斯要塞平台上起飞，大约半个钟头后降落在距离海文郡不远的死亡裂口。莉安娜跳下狮鹫，整了整被吹得凌乱不堪的头发和披风，走向小队的帐篷等待其他人的到来。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远行”——自从成为死亡骑士，她的活动范围仅限于阿彻鲁斯要塞及其周边地区，就连海文郡的另一端也没有到过。这都拜那些血色十字军所赐，他们的活动范围太大，能力却实在有限，和据点少的可怜战斗力却不凡的银色黎明比起来，这群血色部队带来的干扰虽说并不棘手，却也实在是一个麻烦。
小队成员陆陆续续到齐。除了整齐而统一的徽记，莉安娜几乎不认识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所有人都习惯了单干，而这次的任务全然不允许单干——将整个海文郡的十字军全歼，还真不是一个人甚至一队人能够办到的事。
集合的号令把莉安娜的思路拉了回来。她转过头，发现最后到达的是两个亡灵模样的死亡骑士，他们看上去与普通新兵无异，盔甲上的徽记却显示他们是这次行动的指挥官——让新人指挥，而且是两名死亡骑士，莉安娜甚至开始怀疑行动本身到底有没有被重视。
情况的确很糟糕，莉安娜心想，自己到底是被派来杀人的还是去送死的？
“我说，这次他们到底在搞什么…”虽然声音很小，但莉安娜还是听见了左边那个指挥官的抱怨，“站在黑锋要塞往下看，这一片的十字军还真不是一般多！”
他可真幸运。不知为什么，莉安娜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她还从来没见过吐字如此清晰的亡灵，那些被遗忘者大多是声带损坏到只能勉强说出几个字的程度。比如昨天在竞技场被杀掉的那个倒霉蛋，亦或是奥尔巴兹曾经的某个学生，再比如……瓦弥尔顿。
“我们总共就三十个人，还不算那些十字军的炮塔…天哪，这情况简直糟透了！”当莉安娜还在走神时，这个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家伙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抱怨。但右边那位指挥官对他熟视无睹，径直走向了死亡裂口的一处瞭望台。
就在亡灵死亡骑士走过她身边的那一刻，莉安娜倒抽一口凉气。即使被遗忘者大多类似，她还是从那身漆黑盔甲下认出了对方，那个带给他一串问号的人。
她敢发誓对方没有看见她。瓦弥尔顿在瞭望台上取下头盔，苍白模糊的脸上毫无表情。
他对着另一名指挥官做了个手势。那个亡灵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却只是耸耸肩，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看到的我都看到了。”他对着瓦弥尔顿如是说。
“…你们都忽视了一些东西。”嘶哑的嗓音传来，瓦弥尔顿走下瞭望台，将一卷破损的羊皮纸塞进对方手中，“狄奥多尔…你完全可以更耐心一点。”
被称作狄奥多尔的死亡骑士接过羊皮纸翻了几页，莉安娜发现他的眼神变了。她在他的眼里看见了怀疑和嫉恨，这种神情却转瞬即逝。然后他装模作样的比划了几下，做出一个夸张的恍然大悟状。“我明白了。你是说山谷到海岸的尽头，有我们的炮艇在那里？”
“没错。”
“我知道你想用炮艇将整个海文郡的十字军炸飞。”狄奥多尔接着说，“如果能登上炮艇，轰平整座山对我们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我们怎么过去？整个山谷的十字军，人数起码是我们的一百倍！还是那句话，先不讨论他们的那些炮台就已经——”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瓦弥尔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我有办法…”他慢条斯理地说，“…只要你们足够配合。”
“血色矿洞的附近有不少矿车。”瓦弥尔顿已经尽量把声音放大，其他人却仍然需要围过来听。“矿工们会将矿车停在洞口，然后拉往海岸附近。他们会穿越山谷，而我们只需要躲进矿车——等矿车抵达海岸，这里就是我们的了。”
“但这里空置的矿车看上去明显不够啊。”狄奥多尔咕哝道，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那就杀一个正在拉车的家伙躲进去呗。”人群中不知是谁提出了一个不错的解决方法。
“…记得把尸体处理掉。”瓦弥尔顿补充一句，随即转身面向小队所有人。“那么，开始吧。”
自己的反应总是慢半拍，莉安娜懊丧的想。虽然速度足够快，但总有些家伙赶在自己之前抢到了空置的矿车。先不谈一向以爆发力和敏捷著称的兽人和巨魔，就连自己认为是速度上处于劣势的侏儒都比自己抢先一步……看着又一辆矿车被一个侏儒死亡骑士轻巧的钻了进去，莉安娜只能无奈走远寻找下一个目标。
终于被她找到了。
莉安娜抽出符文剑冲上前，熟练地让一个血色矿工身首异处。然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应当把尸体处理干净，而不是随随便便取人首级。于是她连忙将已经滚出一段距离的头颅捡了回来，打算和身体一起扔进矿车中碾碎。但就在将尸体放回矿车时，她一抬头差点没吓个半死。
瓦弥尔顿正站在矿车旁盯着自己。他没戴头盔，幽蓝的双眼看不出任何表情。
“这车我要了，你还是去找下一个吧…”莉安娜本打算问些什么，一开口却成了这样。
“一时半会找不到了…最近的矿工到这里，大约也需要十分钟。”
她看见瓦弥尔顿的脸部抽搐了一下，这大概是亡灵特有的苦笑。
“两个月了，还是没什么长进…刚才这些抢车的家伙，为什么不对他们使用冰冷触摸？”
“这个…不太可行吧…”这次轮到莉安娜嘴角抽搐了，“现在又不是决斗…”
“战争比决斗更残酷。哪怕对你的同伴也一样。”瓦弥尔顿轻描淡写地说，却在同时将矿车里的石头往外扔了不少，“情况真糟糕，我们看来要被塞进同一辆车了。”
“啊？——喂！”莉安娜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扔进了矿车。对方下手可真是不轻——她头朝下落到矿车底部，在撞上车底的那一瞬间感到一阵晕眩。
然后瓦弥尔顿也坐了进来。他将刚才那具尸体垫在自己身下，然后笔直的躺了下来。值得庆幸的是矿车足够大，即使两人的盔甲相当沉重，也没有让它失去平衡。
很快来了一个不明内情的矿工，莉安娜再一次感到天旋地转。她闭上眼睛，准备用沉默熬过这段尴尬而颠簸的路程。
让她没想到的是瓦弥尔顿又开了口。“有什么想问的…趁现在问吧。”
“我…我想知道那天的决斗——”
嘶哑的笑声传来，声带损坏所带来的影响在巨大的噪音之下越发明显。“因为我是瑞文戴尔的学生啊，他一定也不想看到自己唯一的学生这么快就——”
“但我听到你说…我也在这里？”莉安娜打断了他的话，她隐隐约约感觉对方在刻意回避着什么。“…你认识我？”
“当然…”瓦弥尔顿的声音低了下去，他似乎思考了一下，随即艰难地吐出一个词。“当然不。”
莉安娜没有说话，她等着瓦弥尔顿的下文。但是对方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你觉得你的老师…萨萨里安，是个怎样的人？”
显然没有料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莉安娜有些答不上来。“他是个…非常不错的老师。”她硬着头皮回答。事实上，她怕萨萨里安怕得要命。
“少来这些客套话。”瓦弥尔顿似笑非笑，如果不是因为天旋地转的感觉使他无法转身。他一定会转过身看着莉安娜的表情，“你知道你是他的第几个学生吗？”
“不知道。”
“第二个。”瓦弥尔顿仿佛在自问自答，“第一个，就是现在的寇尔提拉…织亡者。”
“他曾经是个洛丹伦士兵，被巫妖王变成了死亡骑士。然后他率队攻打精灵王国奎尔萨拉斯，将当时还是高等精灵游侠的寇尔提拉捅了个透。现在，他们竟然重新为同一个主人效力，为同一个目标而战…真是一种讽刺呢。”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莉安娜的问题不仅没有得到回答，疑惑反而越生越多。她还想追问，却发现矿工已经穿过山谷，将矿车运送到了海岸线上。
瓦弥尔顿首先爬出矿车，然后对莉安娜伸出一只手。
“你会明白的。”他面无表情地重新戴上头盔，语气中却夹杂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恨他。”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命运计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