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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源头 ...

  •   第十七章源头
      补天岭既已发话,茶馆中纷纷议论声渐渐平息,楼里百十多号人的眼睛盯着巫阳,只等着他为这次诏令做出什么解释。
      自三百余年前大灾变起,各大门派之间均有往来,各自结盟,以备不时之需。这些同盟或大或小,互有牵扯,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然三百多年过去,海清河宴,江山太平,竟未有什么大事能劳动诸多门派,更有人妄图以联盟牟利,致使门派之间彼此猜忌。昔日同盟多名存实亡,难有大气候。
      直到二十年前,魔教入侵,在补天岭的召集下,才重又招揽到二三十处修仙门派、上古神族,联手击退南疆恶敌。
      青玉坛因实力微薄本不在此行列,巫阳不提,欧阳少恭却也不推脱,只笑眯眯地坐在姜沁芳身边,任凭那许多人将自己上上下下地审视着。

      “诸位应都知晓,自三年前,诸位所辖之处,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太平。补天岭也曾前往各地探查,最终认定是由于瘴气所致普通妖灵异变,化为凶兽。只是这瘴气来源却是不甚明了。此前数月,在下受补天岭大司命所托,与天墉城同行一同寻找其来源,今日,终于可与各位一个交代。在青龙镇,我们擒到一名魔教弟子。”
      巫阳转身对陵谛颔首,陵谛施法,令那被层层咒法束缚的人得以开口。
      “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巫阳温和地说,“我知你心中对教主所作所为并不认同,只是碍于自己身份不为世人所容,叛离天玄教只怕无处容身。我应许你若是将一切和盘托出,必以补天岭秘术为你祛除魔气,再世为人。”
      被绑着的那人眼神四处游弋,又惴惴不安地盯了巫阳许久,终是舔了舔嘴唇,干涩说道:“你说得可是真的?将来若是我们教主前来寻仇,你能护我不死?”
      巫阳行以女娲部下重礼,说道:“纵是倾尽性命,流尽鲜血,也会护你周全。”
      姜沁芳拍岸怒起:“巫阳大哥,你凭什么对他许下这等重诺!”
      姜腾扶额苦笑,硬按着她的肩膀坐了下去。
      “有补天岭祭司的话我就放心了。”那人像是松了口气,却又沉默了。
      半晌过后,他轻声说:“若硬是要说,应从三年前说起……”

      尹千觞睁开眼睛时,首先看到的是屋顶上的巨大彩绘。那凌乱鲜明的颜色晃得他一阵头疼,不得不重又闭上双眼。他此前失血不少,与神农部族那一战纯粹是拼着一口气硬撑下来,身子早是岌岌可危,如今整个人像是被抽了全身骨头气血一样,动弹不得。
      “你可算是醒了。”静辰见他睁开眼睛,不耐烦地说道,“不然真是枉费了我大哥用了半身灵力来给你疗伤。”
      尹千觞错了错眼珠,看到那对双胞胎兄弟如照镜子一般一左一右地坐在桌旁,连坐姿、面上讥诮的神色都半分不错,只是一人一头青丝,另一人却是一头白发,连眉毛都是雪白的。他着实有些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此前被神农部的人绑起来时,他便已经痛得要晕厥过去,至于之后的事,更是一概不知。
      “多谢。”他哑着喉咙说道,勉力欲撑起身体,又被鬼魅一样来到床边的静卯按着,不许他起来。
      白发如雪样的少年静静看着他,尹千觞注意到他不光眉毛是白色,连睫毛也是纯白无暇。这地儿燃着万千烛火,将山洞映得通亮。在这柔和却明亮的烛光下,那少年的眼睛深处折射出血色的光芒。
      静卯看着石榻上清俊的青年瞪大眼睛,眼中影影绰绰映出自己鬼样的倒影,突然笑了。
      “你不用谢我。我救你,乃是因为你对我教有大用途,不能让你就此死掉。”他轻声说着,俯身按住尹千觞脉门。
      一股冰冷的灵力顺着经脉涌了进来,在身体里运转。尹千觞骇然发现自己周身灵力在他的引导下飞快地运转起来,自己却全然无法控制住这几近暴走的状态。
      “不必费力了。”静卯冷冷说道,“我已用锁灵印将你周身灵力锁住,你就算是神仙,这时候也同凡人没什么两样。”
      尹千觞勉力抬起手,看到腕子上果然印着一串纹路,其上的花纹字迹他似乎在哪儿见过,却想不起来。静卯没给他思考的闲暇,将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到尹千觞体内。
      静卯灵力主属水,是修习治愈术最为有效的属性,然则尹千觞灵力主属土,土克水,以水属性入侵其灵脉,只会引发宿主体内灵力的反噬。静卯不知是否为故意为之,刻意将自身灵力注满尹千觞身体每一寸经脉,激荡的水属性灵力四处游荡,不断激活、引发更多土属性灵力反扑而来。
      尹千觞只觉得整个身体从里到外都似被万蚁啃噬,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背脊处蔓生而出,连舌尖都麻痹得发不出声音。
      静卯按着他的脉门,渐渐觉出属于尹千觞的那股灵力从溪流汇聚成江河,竟似浩渺无边,他暗自称奇,谁料将灵力行至尹千觞心脉时,那股灵力突然暴涨,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反扑!
      “大哥!”静辰站在一旁屏气凝神地看着,蓦地看到静卯和尹千觞唇角同时渗出一缕血丝,而后尹千觞止不住地咳嗽着,静卯更加凄惨,突然呕出一口血,整个人跪倒在地。
      静辰一把捞住他的身子,手忙脚乱地擦着他嘴角的血,颤声问道:“大哥,他成么?”
      静卯疲惫地点头,人虽十分虚弱,眼睛却十分明亮,“若是这人的灵力,应是够了。”
      静辰鼻尖顿时发酸,抱着兄长瘦削的肩膀一时又悲又喜,几要落下泪来,“终于让我和教主找到了,”他喃喃自语道,“大家有救了……”
      尹千觞见那两人沉浸在某种莫名的兴奋中,不禁皱眉道:“这到底是哪儿,你们抓我过来干什么?”
      静卯被静辰扶着坐下,喝了口热茶,已经缓过劲。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尹千觞,像是看着件什么稀世奇宝一样,看得尹千觞一股恶寒从胃里生了出来。
      “告诉你也无妨。”他轻笑说道,“若为是三年前那场飞来横祸,又怎会有今日。”

      自二十二年前魔教入主中原事败,剩余的天玄教徒就此不问世事,藏在雪山中潜心修行魔教心法,研习数百年前留下的偃术。直至三年前初一,忽而天地震颤,山体龟裂,天玄教众死伤惨重。雪山底部出现一百丈长,数丈宽的裂缝,从中泻出些许浊气,无人知其来源。
      然则浊气日渐外泄,弥漫整个山谷,起初教众俱是人心惶惶,后来却发现这种浊气对于修炼魔教心法颇有帮助。莫夕逾甚至在其辅助下,成为百十年来第一个修成正果的人。
      天玄教众认为此乃上天神迹,天玄教必将再振雄风。
      可是,自那时候起,天玄教上下,便再没有正常的孩子出生了。
      起初教中怀孕的女子纷纷小产,而后有个把生下来的,却都是些死胎。
      到了一年前,生下来的孩子,竟然在母亲的肚子里面就开始啃噬生母血肉,直至肠穿肚烂,孩子从母亲肚子爬出来,又很快死去。
      莫夕逾与教中长老即时商议,封堵裂缝,全教迁往雪山上层居住,全力寻找解决之法。
      随后,天玄教众遣出百余教徒,前往各地探寻净化之法,终于寻得一株灵树,可净化世间种种浊气,然则此树生长缓慢,若要长成需得数百年,并且需要灵气充沛的土地。
      天玄教中并无适宜生长的环境,并且也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
      随后他们又想出了其他法子。若是能以至纯的土属性灵力者作为土壤,再以水、木属性灵气催发,可将树木的生长期从百年缩减至短短十几天。
      天玄教中水、木属性灵力的人比比皆是,唯独作为土壤的那个人,却是需千挑万选。
      首先,属性为土;
      其次,灵力充沛,至少可撑过最初三天。
      静辰与莫夕逾此次离山,便是为此而来。

      尹千觞听了半天算是听出来这群人是想让自己为那颗树提供灵力,并且听起来灵力需要得似乎还很多。他此前已经受过虚脱的苦,万万不想再来一次,不禁开口:“咳……要我供给灵力倒是没什么,但是听起来我这身灵力只怕不太够啊……这要是到了一半我灵力用光了可怎么办。”
      静卯冷冰冰地看他一眼,只当他是个死人,尹千觞被那带血色的眼珠一看,心顿时沉了下去。
      “无妨,我教有秘术,”静卯静静地说,“你的灵力不够,还可以拆解魂魄之力抵足。”
      尹千觞打了个寒战,苦笑一声:“……你们还真是,不把我当人看啊……”
      静辰与静卯对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你一命换我教中千人性命,倒也不亏了。”
      尹千觞气得简直要吐血,索性闭上双眼,暗自思考脱身的法子。

      大理茶馆中那被俘的魔教中人所说也与静卯差不许多,只是他对细节不甚了解,并不知道为何要寻土属性灵力者,只知道要找这么个人,并且据说,教主已经找到了。
      巫阳与姜沁芳、欧阳少恭对望一眼,三人均是心知肚明,他所说找到的那人,就是千觞。
      天墉城弟子重又将那魔教中人绑了下去,巫阳道:“此事便是如此,诸位应都明白了。想来三年来各地瘴气之事与天玄教中那处裂缝脱不了干系,因此才请各位前来,大家一块商量个法子。”
      茶馆中那百十余人又各自聚到一起议论纷纷,巫阳退到姜沁芳与楚随风身边,叹了口气。
      楚随风低声骂道:“你真是个老实到家的蠢货。”
      巫阳汗颜,垂首道:“请龙王大人赐教。”
      楚随风说:“你本来找他们是想让他们帮你一块杀进天玄教,好看看那处裂缝到底是不是当年那事儿引起的,顺便解决他们各地瘴气的事儿对不对。”
      巫阳不语,自是默认了。
      楚随风怒道:“那你既然已经告诉了他们天玄教自己有法子解决了,你觉得他们还会帮你吗?脑子有病了不成!”
      巫阳顿时哑口无言,思来想去觉得确实是这么道理,自己却偏偏想不到。
      楚随风看他那傻愣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用扇子敲着他的脑袋说:“你们这些信奉女娲大神的蠢蛋哟,大神教你们宽厚仁爱,可你们怎么总是蠢得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们一样喜欢无私奉献以天下事为己任呢!?”
      神农部族与天墉城外加一个欧阳少恭听见这老龙王像教训孙子似的教训补天岭的巫祝,俱是眼观鼻鼻观心,当成啥都没听到。
      果然,过了一会儿,便有人笑眯眯地表示,既然那事儿已有解决之法,不如静观其变。如果魔教成功了,那天下太平,相安无事,若是魔教失败了,想来不过百余年天玄教上下都会死光,更是不必动用一兵一卒就能取胜。
      综上所述,还是不要动手为好。
      有人开了口,剩下的人再开口便轻松许多。
      欧阳少恭冷眼旁观,心中暗自计数,不多时便看出这里上上下下三十余个门派,竟有二十七、八表示不愿动手,只想隔岸观火。
      他唇边不禁泛起一丝冷笑。
      修仙又如何,这玩意讲究的是机缘巧合,一层一层天劫度过来,并不是所有品性高洁的修仙人都能活着,也不是所有品行败坏的人就都会被劈死。
      他心中升起许多鄙夷,终是轻咳一声,悠然开口:“可是在下……倒不像各位道友想得那么乐观。”
      茶馆中登时一片静寂,诸人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想看这清秀单薄的青年到底能有怎样的言论。
      欧阳少恭真诚说道:“各位难道并未想过,如果天玄教真的成功抑制住那道裂缝,岂不是将那浊气控制为己用?一方面可随时以浊气修炼,增进自身功力;另一方面也可时不时以瘴气之法骚扰各位清修。这一进一退之间,百年后到底是什么光景,只怕还说不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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