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话》九子铃

4、第 4 章

　　从书城出来时天已经变阴了，远处隐约听见雷声滚滚。门口挤满了避雨的人，水泄不通。我们对望一眼，都没有说话。站了很久没有动，大雨倾盆而下，寒气夹杂着雨雾迎面而来，我的头发一根根粘在前额上，透过睫毛的景色一片模糊。
　　“你冷不冷？”他哈了一口气，暖着手问，“这鬼天出太阳挺热，一下起雨来寒到骨头里去。”
　　“不冷。”我简单地回答，瞪着马路中央发呆。
　　“你的脸色不大对劲。”他转了下身子挡在我面前，“要是病了可不好办，过几天就要答辩了。”
　　“不要紧的，我没那么娇贵。”视线越过他身侧，我猛地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站在马路中心，车子贴着她的身体疾驰而过。她撑了一把蓝色的伞，穿着浅米色上衣，深蓝色的校裤，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看不见神情。大雨沥沥地下着，她站在那一动不动，正对着我们。
　　“你在看什么？”
　　“我……”茫然地调转目光，我只觉得从头到脚一股寒意，“……在看雨啊。你看，雨好大——”
　　我看着他拧转头望向马路，可没有任何特殊反应：“是啊，越下越大了。不行，我看得快点回去，你的样子像个鬼。”
　　难道他看不见蓝色雨伞下那个身影？我耳朵嗡嗡作响，连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都隔了层棉花般：“对，我们快点——走吧。”
　　“你等等，我下去拦辆的士。”他将斜肩背包往我头上一套，两人间的距离顿时拉近了不少，我遥遥看见雨中那身影抬起头来——
　　“不！”猛地别过脸，我的声音有点歇斯底里，“我们一起去。”说着我便冲进雨中。
　　豆大的雨水落在脸上，沿着睫毛往下滑落，我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上的士前我用力眯了下眼，望向马路中央，然而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快上车！”他把我推进车里。
　　
　　“你会病一大场，感冒发烧打吊针，而且眼睛红得像个兔子！”
　　车中，他几乎是在朝我吼，那口流利的北京话在训人的时候容易有种恶狠狠的感觉，我痞痞地回答：“天要下雨我有什么办法。”
　　“那你上车时究竟发什么愣？”
　　“没，”我把衣服后的帽子翻上来，尽量把自己往椅垫里缩，这样会没那么冷，“我只是看见一个美女。一个很美的——美女。”
　　“有病。”他笑骂，用纸巾擦着头发上的水珠，“你听你声音都哑了，我看你到时答辩怎么办。”
　　“死不了，”我斜乜着他，居然扯出一丝笑意，“其实，粗哑嗓子也挺有个性的，像张柏芝，周迅，还有——杨采妮。”
　　“你的笑容好怪，”他紧紧拧着眉头，眼中闪过一瞬深思，“很诡异，但你的唇色苍白得要命。”
　　“像个鬼，是吧？”
　　他盯着我，没有说话。我扭头望着窗户上潺潺流下的雨水，漫不经心地哼起流行曲。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曲折的曲，亮堂的亮。你呢？”
　　“苏小冉。苏州的苏，冉冉升起的冉。我的朋友喜欢叫我苏丹。”
　　我们交换了手机号码，这时候车子转入石牌东路，雨势也收小了。他在暨花门口下车。
　　“记下来了，”合上车门的一刹那，“等你病好了出来玩，苏丹。”
　　
　　“你的运气实在太好了，苏丹。”电话那头传来愤愤不平的声音，“我被问得叫苦连天，你这家伙丝毫没准备，上去装模作样咿咿呀呀两声，他们就放过你了！”
　　“谁装模作样啊？”我大声抗议，立刻一阵猛咳，“你没听我声音破锣似的吗？前两天根本没发出声。”
　　“又玩了几晚通宵啊？嘿嘿，叫你少喝点酒少点出去蒲，你看你答辩会上那熊猫样，就跟那游戏似的——半条命。”
　　“见你的鬼去！”我没好气，“我都病那样了还敢出去玩啊。对了，你舅是不是管暨大旧档案的？”
　　“怎么？”
　　“我妈一个朋友的女儿，”坐在电脑椅上，我望着天花板转动眼珠，“以前读暨大附中的。现在高中毕业证丢了，想开份证明，叫我帮他去办公楼查档案。”
　　“好，我会跟我舅舅打声招呼的。你多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