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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雷鲨》现身江湖;雷聂人一战成名 ...

  •   35.《雷鲨》现身江湖
      以武当派和盟主堡为两个端点划线,其中有五镇两山一河,组成一条高速直达的“交通干线”。
      自我离开武当山后到达第一个站点向阳镇,这期间用去七天时间,且与百晓生也就此地做成一单买卖,即花费十两银子买得俞婉仪赴往盟主堡庆贺的消息。
      之后的一天路程,加上两天翻越第一座横亘眼前的大山,我距离两山镇据说还有两天时间。
      此时同行的有位去两山镇探亲的老伯,对方身子骨硬朗,即便是翻山越岭时也健步如飞。

      阳光正好。
      然而脚下是黄褐色的泥路,裤管已经沾了层泥粒。
      包袱跨在肩上由左边一会儿换置右方。
      肩胛两侧的肌肉抽搐,发疼。
      前进的步伐沉重。
      道路两旁林荫绿意,不会因为我脚掌的胀痛感而失色半分,我的心情亦是不为环境的美好而丝毫好转。毕竟风餐露宿了三天。夜间是露宿山林,白天是徒步崎岖山路。
      这时候尽管自己在半个时辰以前才填塞肚子,可是内心仍有物质的渴望。
      我渴望双脚泡入暖水的舒畅,渴望肩背触碰绵软床被的舒适。
      我把左手垫在包袱的结带之下、右肩膀之上,转过脸看轻松推动小山车的老伯。
      老人家喜气的大脸布满神气,嘴里愉快哼唱山歌。他一面专注路面的凹凸石子,小山车在他的手里稳当前行。
      突然老伯笑呵着与我对视,似有所觉我的打量目光。
      他随后对我说:“过去今天,明天就能到达两山镇。”
      我点头,视线飘回羊肠小道。
      老伯笑声爽朗,问:“小伙子是投奔亲戚去的?”自答自问,“哎哟,这□□儿往外跑可不行。你说自己是投奔了外边的亲戚去的吗?”
      我否定。“没。”
      就听老人欣慰地长叹口气,然后他小走两步跑近我,接着语气落寞地感叹和疑惑:“年纪轻呐。要不就是赶京城赴考的?这年头读点书的都有点做官的想法。这志向本身不错。你说自己是赶京城赴考的的考生了吗?”
      我摇头:“不是。”
      老人是昨晚从我身后赶上的。在共同度过一夜,又恰巧我俩顺路的情况下,早饭时老人家已经有了谈话的意思。但是他面前的年轻人到底话不多(我毕竟没有随便和陌生人攀谈的技能,即使这位陌生的大伯看似随和热情)。
      于是那会儿老人也便自娱自乐,哼歌上路。
      这时老伯来劲,继续追问:“瞧这来的路,后面就有一座武当观,这山头附近也有几座不大不小的‘堡头’,江湖人呐。年经轻呐,小伙子一看手上没劲,这出门游玩怎么不捎个人一起呀?你说自己是跑家外头游玩的吗?”
      不觉妥协:“嗯。”
      老伯一转语气,失落:“现在的小伙子哟,个个心里野着往外跑。哪顾家里的老爹和老妈呀。”
      他眼底浑噩,“还嚷嚷是学点见识,又说要拜师学艺。一年两年三年,这好不容易把人盼回家,没住个两三天又急忙说要往外赶……”
      老人温煦的笑脸上爬满丑陋的褶痕。挺拔身姿背影苍白。
      略顿,“你说自己是也想着点行侠仗义的吗?”
      我假设。假设面前的老伯年轻三十岁,我打赌自己这会儿忍不住心里抽他。
      再次假设老伯的情绪中没有夹杂一抹自嘲,我铁定自己这时候放慢速度果断一人上山。
      可是对方沉重的悔不当初,以及如今对待生活的坦然含笑,这中间的人生情感太过无奈,让我不得不忍耐老人的牢骚。
      我眨眼,阳光细微刺眼。
      然后给予老人回应:“我没有会……”
      突然一阵杂乱哄闹的马蹄声从右侧的树林里传来。
      很快我和老伯看到一身伤痕的从树林里跌出的“血人”,他长发披散,以及更多的手执刀剑追赶而来的“凶神恶煞”们——

      “《雷鲨》在哪里?说出来就放过你!”
      当带头人出口这句带有威胁的话语,我知道,自己又更一步接近了成功的硕果。

      36.雷聂人一战成名
      “只要你说出来,兄弟们绝对看在往日兄弟的情分上放你一马!”
      来人一把大刀直指落魄的男人,口中虽说顾念往日情分,眼里却哪有一分温度。
      八个对一个。胜负已定。
      我勾紧肩上的包袱,埋头,借着低矮的枝桠,继续方才一时停下的脚步。
      脚底的水泡挨凑鞋面时尽管不舒服,还是坚定远离是非之地。索性这群江湖人士无暇他顾,于是我一个小人物的狼狈离场没有勾起他们兴趣。
      眼前世界花花绿绿,不及感慨人性沦陷。
      耳旁不曾传来老伯的小山车车轮咕隆碾压石块的声响。
      想来自己看过武装剧繁多,这时候明白老伯不是老实本份的种地人也是应该。
      踉跄前行。
      当相去甚远,我回头遥望,眼中是葱郁的树林子遮人视野,心里则再一次肯定:这是个道德法律不如一双硬拳头的世界。
      天依然蓝得通彻。
      但是这世上从不曾存在通彻的事物。
      另一边想来是血迹斑斑。
      我敛下眉,再不愿多想树林子里的“自相残杀”。

      黄色小路弯曲延伸,到日暮黄昏,眼前再不见一点人烟。
      当借星光慢悠前行,这一天我的胃袋油米未进,仅仅在擦净前一晚山间采的香梨后果腹。
      当夜色深沉,我终于倦坐在一块大石上,双手抱膝,不自觉拢紧脖间的衣领。
      春天,带来的昼夜温差在山林尤其变大。白天还算清爽的气候一到晚上仿佛与寒冬勾结,温度低下,令人忍不住牙关打颤。
      忽而有狼嚎伴着风声呜呜递送耳中,含糊的,遥远的。
      我起身,拾掇干枯的树枝堆作一团,然后掏出火折子点火。
      阴风多番干扰。
      饥寒交迫。
      我不禁责怪自己的行事低调。倘若自己雇一辆马车直取盟主堡,这时到底不必忍受饥饿和寒冷。
      火苗终于点起,枯叶加大火势。
      我捡起枯枝丢进火堆,静静注视跳动的火苗,一边听“噼噼啪啪”的脆响,一边堤防火势过大吞噬一旁的树林。
      火光红彤彤扑在我的脸上。
      虫鸣。清晰在草丛中鸣叫。
      皓月,高挂夜空泼洒冷涔月光。
      夜风,时而温柔轻抚,时而狂躁鞭笞。
      落脚声。踩碎土砾,踩中枯枝枯叶,摩擦空气。
      我抬头,一团黑影逐渐现出老伯的身影。对方发髻散乱。
      目光下移,老人两手空空。四下打量,没有小山车,也没有所谓的“血人”。老人家轻缓踱步,行至火堆前将双手放置火苗上方取暖。
      我暗暗放松紧攥成拳的五指。
      火光之下,老伯的外衣破了几道口子,好在没有见血。
      “小伙子啊。”
      “小伙子啊,”老伯念叨,音色疲惫,“你说自己不见得有侠骨丹心,也没必要跑这么快啊。”
      “现在的年轻人呐,个个是出手狠得紧。”他说。
      “年纪轻呐。你说自己到底图个啥都不清楚,就学会了‘我对你狠’、‘宁我负天下人’……”
      老伯的念叨没有造作。
      我拨弄一截枯枝,心里多少有愧。
      “瞧人这一辈子的路呐,一眨眼很快也就结束了。年纪轻,就容易被蒙蔽了眼睛。你说自己怎么就让蒙了心,蒙了心呢?”
      【人非圣贤。谁能不有私心?】
      【我的人生早已经由虚假和欺骗构成。】
      【谁又为我设身处地想过?】

      “《雷鲨》果真比自己的兄弟、孩子、老伴儿、爹、妈……值钱?”
      “你说自己一身血海深仇,这就能随便罔顾了别人的性命?”
      我盯视火苗的眼睛僵直,好会儿才去看老伯。
      老伯正自言语,两眼穿透火苗,“你说自己一战成名又怎样,这事跟你的血海深仇可一点没沾边哟,小伙子年纪轻呐。”他一脸悲苦,“雷摄天要是知道这倔儿子用以一杀百的气势给他报仇,还不担心死这做事没分寸的儿子……”
      我深吸口气。
      目光不瞬,问:“您说雷摄天的儿子,他难道做了什么事?”
      老伯苦笑:“年轻人一战成名。杀了人呐,成名了,正被人追杀着呢。”随后自问,“你说自己当初要是多考虑一点,事情能到这一步吗?”

      “他杀了谁?”
      “就是杀了人。”老伯摇头,“小伙子之后的日子苦了。”
      “您认识雷摄天?”

      老伯眼底乍现精光。我想,若是我没有全心全意观察他的双眼,我会忽略他对我的堤防之色。
      就听老人用怀旧的口吻说来:“武林盟主雷摄天,谁会不知道呢。”
      我心中附和“武林盟主雷摄天,谁会不知道呢……”

      “我该走了。”老伯突然道别。
      “嗯。”我淡淡回应。
      老伯负手而立,仰面长叹。而后整理发髻,长啸,消失。
      我安静拨弄火苗,到底是互不相识的两人,离别亦无所谓伤感。“走好。”只在最后追加这么客套的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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