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相依（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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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时间，路好堵，车开了很久，还不像要到的样子。我盘着腿窝在座位里，望着窗外发呆，夜幕下的香港，繁华如锦。
张静静地开着车，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不时叹下气，车开开停停，停车时，他就伸手过来把我的手拗成拳头握在掌心中，被他的手掌包裹着的感觉好温暖，好奇妙。想起他说：“你是我捧在手心里的女人”，大概就是这样吧！我希望也愿意他能永远捧着我，只要他可以。
他突然问了句什么。
“嗯？”我正发着呆，没听清。
“饿不饿？”
“不饿。”
“来香港这些天都没好好陪你吃顿饭，跟着一大家子，闹哄哄的，不高兴了？晚上好好陪你，嗯？”他捏捏我手，感觉他想哄我。
“没有不高兴，跟你在一起，怎样都开心。”我言不由衷的。
他没理我，又问：“想吃什么，晚上。”我回头看他，他面无表情的。
我托着头对他说：“我们去夜店好不好？”
“你不适合去那种地方。”他皱眉。
“你去过？”我故意地，忽然想气气他。“我为什么不能去？”
“晚上陪我说说话好吗？这些天你一直躲着我……”
“我们去酒吧吧！”
“先去吃饭……”
“香港的夜店，我很好奇呢！”
“想喝酒回家喝，先……”他有些不耐烦了。
“我们还没尽情喝过酒呢，我好久没醉了，让我醉一次。”
“小兮，”他皱着眉，“适可而止啊！”警告么？我不理他。
“你醉过吗？”他没应我，“你一定没醉过，你这么克制的人。”我幽幽地说。
他想了好一会儿，仿佛下决心似地说：“好，晚上我就陪你醉一场。”他赌气似的。
“有劲吗？喝点酒下这么大的决心。”我不屑的。“回去吧，我困了。”
“吃了饭再回去。”他大概生气了，没好气的。
“不吃，我要回去睡觉。”我继续看着窗外，不想搭理他，“喝酒不行，睡觉也不行么？”我也没好气的。
他不理我，想必是气着了，我心理暗爽。车开到我们住处附近，这一片是商业区，行人好多，好不容易才找了个车位停下，我叫道：“不是回去吗？这是要去哪儿？”正说着我的手机响了，是姐打过来的。
“姐。”
“小兮，现在跟宇轩在一起吗？”
“是，堵车，还在车上呢！”
“这个点回去肯定是要堵车的，怎么今天堵这么久？”
我看了看车里的表，开了有两个多小时了。“嗯，刚才有个地方好像是发生交通事故了。”
“明天小婷公婆要回去了，明晚的飞机，明天中午跟他们一起吃饭好吗？”
“好的。”不明白姐姐为什么特地打电话跟我说，难道张不知道吗？
“你这次来港，姐都没空陪你，等他们走了，姐带你出去逛逛。”
“不用了，姐，我差不多天天逛的。再说，你还得照顾小婷呢！”
“这会儿宇轩在就不聊了，有空再说吧！”不知道姐想跟我说什么，她大概算着这会子我们该到家了，想单独跟我说说话吧。“小兮，”姐突然想起什么，“一会下车，你扶着他点，坐那么久……”我偷偷瞥了眼张，他正揉着腿，我心疼地不愿再多看一眼，开了车门下车。“我知道的，姐，放心吧！”其实我是不知道的，如果没有姐说，唉，这些天头脑好乱，真是没太注意他。我边说着边绕到驾驶位，收了电话，拉开车门，张看着我，扶着我的肩膀慢慢地下车，关上车门，靠着车身把我揽入怀里，“不闹了，好吗？”声音好轻。
“嗯。”我抬头看他，他脸色不大好，不知道是不是治疗的关系。看着他仍是帅气的脸，想起几年前来港，在半山上，他也是靠着车身揽我入怀，那时的张比现在年轻好多呢！“你是被我气老的吗？”
他“噗”地笑出来，“你现在才知道吗？”他无奈地揉揉我的头发，“你试试不气我，看能不能年轻回去。”
“呵呵，就这么说定了啊！我不气你，你也不许变老！”我笑着说，心里酸酸的，眼睛湿湿的，脸埋进他怀里，把眼泪悄悄地蹭在他身上。
“傻乎乎的，先吃饭吧，八点多了都，回头胃又该疼了。”他顾着张望周围的餐厅，没注意我。
“吃泰国餐好不好，我好久没吃咖哩蟹了。”马路对面是家泰国餐厅，我不想他走太远。
“先说好了，除了咖哩蟹，不许再点辣的，听见没，别一会再跟我闹。”
“不会的，你说点什么就点什么，都说了不气你了。”我拉他的胳膊，搭在我的肩上，他明白我的意思，搂了搂我。
回到住处，我趁着张去洗澡，在房间给姐打电话。
“姐，刚才你想跟我说什么？”
“宇轩呢？”
“他在洗澡。”
“哦，”姐叹了口气，“小兮，听你姐夫说，你丢了本书，很着急。我想不会只是丢本书那么简单吧，有什么事跟姐说说，别闷在心里。好吗？”姐说话的声音总是柔柔的，给人很亲近的感觉，跟她讲话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把她当成自己的姐姐甚至是妈妈，她问什么我都不隐瞒。
“没什么的，丢了就算了。”
“跟姐说说吧，我看你来港这段时间不太开心。”
“姐，娴走的时候是几岁啊？”
“他们是同学，应该是同岁吧，那年宇轩22岁，娴应该也是。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姐，”我沉吟着，这些天冒出来的念头，自己逃避着，不敢去想，这会子，要不要跟姐说呢。“姐，我知道是我自己胡思乱想，可是，自从宇轩上次摔伤以来，这个念头就一直在我头脑里转。晚上要不是你打电话过来，只怕我会跟他吵，吵了只怕又该胡说了……”
“到底想什么啊？小兮，跟姐说吧！”姐似乎有些着急，“宇轩这阵子，伤总也好不利索，你看他脸色也不好，别再刺激他了，啊，听姐姐的话。”我恍然明白，姐无论如何都是为了她的弟弟，唉，我还以为……
“姐，没事了，过去了，我会忘掉的，你放心。”
“我不逼你，你要是想说就跟姐说，别去说他，好吗？多体谅他些，好么？他吃的药有激素，这阵子身体、情绪都不太好。”姐伤心地说。
“这些天一直在吃药吗？我怎么都不知道？”难怪脸色不好呢！
“这次来港治疗时开的，最近一直在吃着，他没说。吉惠早上才跟我讲，那药含有激素，她觉得宇轩这两天情绪不太好，让我注意些。”姐停了停，“小兮，多体谅他些，啊！”
“姐，宇轩明明说他做好了面对我的准备了，可是……”他都不跟我说的，到底我要怎做？
“宇轩只要伤痛一犯，就越发的不愿人家照顾他，包括我和妈妈，所以后来，我们也就任由他自己锁在家里，自己照顾自己。”姐也是无奈地，“改变不了就只能适应啊！”
“姐，”我不满地，“难道以后我们结婚了，他伤痛一犯，我就回娘家吗？”我反驳，“难道这个我也得适应？ ”
姐笑起来，“小兮，慢慢来，上次宇轩发脾气的事，我听妈妈说了，后来妈妈训他了，你姐夫说好几年没见妈妈那么生气地说他了，小兮，妈妈对你的态度转变了不少。”
“嗯。”我没什么兴致，没有张，她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慢慢吧，我看他也是在努力，你上次不是把他推出来了吗？慢慢会好的，啊！”姐安慰着，“小兮啊，两人在一起，遇到问题，就该一起去面对，如果一方避开，另一方也跟着避开，那两人岂不越离越远？所以，总得有一人迁就地跟着，两人才能在一起啊！你说是不是，小兮？”
“是，我会好好想想的，姐，我会跟着他的。”我无奈地，除非我离开他，否则我就只能跟着他的。
我趴在床上，听见他开房门的声音，然后听见他在门外叫我，我没应，闭着眼，索性睡了吧！
他开门进来，抚抚我的背，“睡啦？衣服都不换？”我没动，“起来吧，知道你没睡。”他挠挠我腰，我不愿起，抬手拔他，不知打到他哪里，他“啊”地叫了一声，我吓一跳，赶紧起来。他坐在轮椅上，笑着看我，“打你哪啦？”我问。
他摇摇头，伸手拉我，“起来，去洗洗，这懒的，澡都不洗能睡得着？”
“打你腿上啦？”
“没有，打胳膊上了，不吓你，你能起？”
“好玩？”我瞪他，起来拿了内衣去浴室，“都不知道你哪句真哪句假。”我关上浴室门，他隐约说了句什么，没听清。不愿意理他，即便是真打到伤口上了，他也不会说的，他总是那样，在这方面拒我于千里之外。
他在沙发上看电视，沙发跟家里一样，是L型的，他靠着，腿上盖着毯子，他那么高的个子，那沙发原本是不够长的，可是……，我不愿看这样的画面，心跳得难受。
他拍拍边上的位置，我顺从地坐下。茶几上一瓶洋酒，两个漂亮的水晶杯，他起身要倒酒。“我来吧！”我说，他挡开我的手，稍稍挪了一下身体，开酒瓶、倒酒，然后递给我，“我们还真没好好喝过酒，来，干一下！”他碰了一下我的杯子，我一仰头干了，他笑了笑，自己也干了。又倒了酒，放在茶几上，自己靠回沙发，我也顺势躺下，头枕在他大腿上，两人也呈L型。
我摸他的脸，“你最近脸色不好呢！”
他摇摇头，摇开我的手，没应我，“你知不知道我下午很难过？”他低头看我，抚弄我的头发，“你怎能说你是外人？”他声音低沉的。
“难道不是？”我狡辩，“你见过带女朋友拍全家福的？”
他没应我，自顾自地说，“我就那么没安全感么？”他抬头看着电视，“我知道我最近做的不好，但你也不能这么对我说话啊！”他长叹一声，“你老说我瞒你，你不也是吗？生病不告诉我，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跟我说，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的。”他低头看我，捏捏我的脸，“小兮，我们都该调整一下自己。我说过做好面对你的准备了，却没做到，是我不好。”他那么缓缓地说着，声音透着无奈，想着姐姐的话，体谅他些。不想再跟他争。
“你这是道歉吗？”他点点头，“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嘛？”我笑。
他愣了一下，也笑起来，“明天跟我去复健中心，嗯？”
我点点头，“为了这个我们得干一下吧？”我坐起来，拿了酒杯递给他。
“什么毛病，上医院还得庆祝？”他笑了笑，泯了一下，就放回茶几。我又一口干掉，“怎么这么喝酒？”他不满地，拿走我的杯子放回去。
“下午本想跟你拍张合照的，那可是有名的摄影师呢！”他搂着我，让我躺在他臂弯里，一手搂着我的腰，像抱着小婷孩子的姿势。我幸福地，一侧身脸贴在他身上，“你们拍全家福，我在，不多余吗？”
“你有没有搞清楚，那是拍姐夫家的全家福，你什么脑子啊，你一走，我成多余的了。”他用力搂我，做出想闷死我的样子。
我推开他，坐起来，“对哦，是潘家的全家福呢，你怎不早说啊！”我笑起来，“呵呵，对不起啦，呵呵，对不起啊！”我真是猪脑子啊，就知道瞎想，莫名其妙，不然下午跟张拍张合照，肯定很漂亮，我遗憾地。“我们去找摄影师补拍好不好？”我缠着他。
“没心情了，以后再说。”他做生气状。
“我都道歉了。”
“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嘛？”他凶巴巴的。
“你好像道明寺哦！”我笑起来，“好酷的！”
“像谁？”
“你老人家不会懂的，代沟，知道不？”我哈哈大笑。
“行了，别扯远了，账还没算完呢？”他瞪着我，“你下午跑出去找什么书？没听见我在后面喊你么？”
“找‘公主姐姐’。”我说。
“什么？书名么？”
“你给我画的那张头像。”我小声说。
他想了一会，长长地“唉”了一声，拉过边上的轮椅，坐上去，“过来。”他伸手把我一拉，坐在他腿上，“坐好了。”我搂着他的脖子，他慢慢滑着进房间，从写字桌的抽屉里拿出本子和钢笔，把我环在两只胳膊里，双手在桌上画。好神奇呢，三两笔，一个“公主姐姐”就出来了，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你要多少张？”他气鼓鼓的瞪我。
“我不想当公主了，可不可以？”我腻在他身上，低声说。
他瞥了我一眼，把“公主”翻过去，又画了一张，头发散着，眼睛眯眯的，嘴角微微上扬，微笑着，好妩媚的小女人的样子，我回头对着镜子照照，画的比我好看呢！
“想做我的小女人，嗯？”他看着我，眼神好温柔地。
“嗯。”我盯着他，两人脸凑得那么近，渐渐的听见他的呼吸变粗。他搂着我，吻我，吻我的唇，吻我的额头，吻我的眼睛……他的双唇在我的脸上游走，一手搂着我，一手抚摸我的后背，喘息着。好一会儿，他突然冷静下来，抱紧我，脸贴着我，轻声说：“我舍不得伤害你。”
“你怕什么？”我失望地，“怕我缠着你不放么？”我生气地想挣开他，他紧紧地抱着我。
“小兮啊，”他耳语着，“你是一根筋的人，我不想因为我要了你，而让你无从选择。”
“我这辈子不会再选择的。”我伤心地，“你还是不信任我。”
“我不是不信任你，我是不信任我自己，唉……，你身边任何一个男人都比我好，至少……至少他们比我完整啊！”他伤心地，“小兮，我何尝不想要你，可是看着你，我就……我就自惭形秽，我身上的伤疤、我的腿……我没勇气敞开在你面前。”他的泪滴在我脖子上。
我任由他抱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是他，我没经历过他的痛苦，我岂能说我理解他？他的骄傲与自卑同时并存，我该怎样去分解？
他突然抱紧我小声地啜泣，我有些意外，认识那么多年，从没见他软弱过，来港才十来天就看他哭了两次，上次因为小婷的事，还能理解，这次感觉反应有些过，忽然想起姐说他最近吃的药有激素，不知道是不是情绪失控，心里不禁害怕起来，抱着他不停地抚着他的后背。“你别哭啊，宇轩，你这是怎么啦？别哭啊，你这样我好害怕的。别哭、别哭啊！”好一会儿，他才缓和下来，仍是抱着我不放，我轻声说：“没事的，没事的，宇轩，我不会再意的，真的，不会的。”我语无伦次的，不知拿什么话安慰他。“都是我不好，惹你伤心了，不想那些了好吗？好不好？嗯？好不好啊？”
“嗯，”他清了清嗓子，“对不起，小兮，就是突然地伤心起来。没事了，一会就好。”他长长地吁了口气，“再给我点时间，好吗？”我点头，他松开我，亲了我的脸，“去睡吧，我没事了。”看他有些尴尬的样子，我不想再多说什么，站起来，跟他说：“你也早点睡，啊！”我也亲了一下他的脸，“姐说明天中午要一起吃饭，不能太晚起的，”我勉强地笑着说，“明早别太晚叫我啊！”我出去，帮他带上房门。
我辗转反侧，躺了很久还是睡不着，起来上洗手间，看见他门缝还透着光，我想进去看看，又怕他尴尬，犹豫了好一会，还是去了洗手间。一晚上起了好几趟，看他灯一直亮着，看看表，都凌晨了，实在很不放心，偷偷过去，轻轻旋转门锁，开了一条缝，他靠在床上看书，听到声响，抬头看我。
“你怎么还不睡？”他问。
看他情绪挺正常的，我也放下心来，“我上洗手间，看你灯还亮着……”
他冲我招招手，我过去，坐在床边，“刚才吓着你了？”
“没有。”我摇摇头。
他笑了笑，“还哄我？来，”他往床的另一边移了移，“晚上哄你睡好吗？”
“嗯，”我笑了，“要讲故事哦！”
“好，讲儿狼外婆的故事。”他往下挪了挪躺好，我枕着他的胳膊背对着他，他伸手关了床头灯然后搭在我腰上。
“从前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庙，庙里有一只狼外婆……”他在后面小声念。
“什么啊，狼外婆怎么进庙了？”
他伸手抹了一下我的脸，“睡吧，不然狼外婆就进屋了。”
跟他躺在一起好温暖，好幸福……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相依（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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