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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旦夕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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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两日传来圣旨,圣上御笔朱批说今年口外雨水来的甚急,十四阿哥路上很不安全,要一路轻车简行,慢慢来便是。
但胤祯已经耽搁了两日,二十日接到圣旨,便再也不敢耽搁,速速招来安德海做了叮嘱,将府内事务都吩咐妥当,又命安德海多留心京中动向时时来信报知。这才只带了曼春与秦贵两个贴身伺候,又点了几个侍卫,便动身上路。
胤祯在京耽搁的两日,一日是去了宫里再拜别德妃,一日却是在京中各位阿哥的府里都走了一圈,曼春并未跟着,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用意。
秦贵在外面驾车,曼春便跟着胤祯坐在车里,一路上不停赶路,已见天黑,胤祯却没有停下来在驿站留宿过夜的样子,曼春从未坐过这样长时间的车,且马车一路颠簸摇晃,曼春只觉得腰都要散了架,再看胤祯,却仍是端端正正坐着,闭眼休息,似是没有丝毫不适。曼春见此,只要强忍着不适坚持。
胤祯却忽然开了口:“秦贵,停车。”
秦贵停了车,到车窗边问道:“爷,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大半夜的停在荒郊野外,奴才看不是个事,如果要休息,再往前赶一个时辰的路就有驿站了。”
胤祯道:“只休息一时半刻,便是你这驾车的不累,马也该跑疲了,叫赫海过来。”
“是。”
随后一小会,便是这次随从胤祯护卫的三等侍卫赫海在外道:“十四爷,奴才在。”
胤祯挑了帘子,低声问道:“照这样的速度,还有多久能到塞外?”
赫海沉思片刻,道:“若还依照刚才的速度,后日早上才能到,一路不能停歇。”
胤祯皱眉,后又点点头,道:“这次你跟着我去塞外,一路当小心,不要让人察觉你的身份,白日不要来往,我也不会差人去找你。”
赫海道:“奴才记住了,奴才只是皇上身边的一个三等侍卫,这次只是奉皇命护送十四爷出塞。”
胤祯便道:“去吧,前后要小心。”
“是。”
胤祯放下帘子回头的时候,曼春正在弓着腰捶背,胤祯瞅见曼春愁眉苦脸的样子,挑眉道:“怎么,坐车也能累成这个样子?”
曼春心道姐何年何月受过这个罪,出门公交的士,远门汽车火车,跨洋也有飞机油轮,不论什么至少路也是平的坦的,谁会从早上出门到凌晨已经超过十八个小时都在不停做筛糠运动,上上下下颠个没完。面上却只能坐正,面带微笑道:“奴才不累。”
胤祯挑眉,笑道:“我想也是,爷的奴才,还能经不起事儿?”随后敲敲车板,“秦贵,走。”
曼春吃了瘪,却仍要带着笑意,心里早将胤祯这位丝毫不照顾女生情绪的爷的祖宗十八代挨个问候了一遍。
不过会,又听见外头淅沥沥的落雨声,曼春抬了小帘瞧了瞧,雨势还不小,这夜里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若是车子这么遇到了滑坡泥石流之类的,还当真不是开玩笑的。
曼春正想着,忽然听外头轰隆隆几声,吓了一跳,便朝胤祯看去,胤祯皱了眉,挑起帘子,“怎么了?”
赫海驭马折回来,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道:“爷,雨太大,前面恐怕是有塌方,眼下这个地方也不能就留,不安全,奴才看还是退回去,退到先前入山前的地方安全些。”
胤祯点头,赫海便去吩咐秦贵往回驾车,忽然天上一声闷雷炸响,那马受惊,方才还听话,此刻却嘶鸣着来回踏踢,就是秦贵甩了鞭子去抽也没有任何反应。赫海下了马,将秦贵拽下来,正欲自己蹬车驾马,却不曾想马就在这失去控制的一瞬间疾奔起来。
曼春只觉一股大力袭来,人便咣当一声朝后撞在车板上,胤祯也未扶她,便弓身跨过她,推开车门到车辕上,意图拽住缰绳控制住马。那缰绳淋了雨滑溜溜的,却怎么也拽不住,眼看前面山体正往下塌落,胤祯一凛,一个箭步跳出去,飞身跃在马背上,一手抱住马脖子一手拽过缰绳使劲一拉,马前蹄跃起嘶鸣了一声才堪堪停住。胤祯方松了口气,却发觉身后受力,马被扯的一步步后退。回身看去,却是马车正巧停在车道边缘,湿透的泥土受不了力,一点点松软,车架便一点点掉落下去。
赫海见状,大喝一声:“十四爷!”便驾马飞奔而来,胤祯还来不及阻止,便看赫海拔刀两刀劈断了马车的车辙。
曼春只觉车子开始一点点下坠,后不知怎的便急速朝下落去,心里慌得一塌糊涂,便脱口而出:“胤祯!”不过话音刚落,车轮下的泥土便再受不了重压,松软滑落,曼春身子失重,惊呼出声,极力想要爬出车外去,手凭空的往前伸去想要抓住胤祯,却离得太远,只在空中空捞了一下,便随着车子坠入黑暗。
那一时刻,曼春知道,自己坠崖了。
她能回家了。
胤祯只听身后轰隆隆一声,马车便随着松落的泥土掉下山崖,心里一惊,来不及思前想后便要驾马追下去,赫海见状,连忙扯住缰绳,“爷,这崖子陡峭,不能这么下去!”
胤祯怒目喝道:“赫海,你好大的胆子,敢挡爷的路?”
赫海道:“奴才不敢,只那车里不过一个奴才,爷的身份尊贵,奴才更不敢让爷冒这么大的风险。”
崖下却并未传来坠落碎裂的声音,胤祯顾不及呵斥赫海,飞身下马奔到崖边,只看车子架在一颗老树上摇摇欲坠,心里焦急也等不及再找别的路,便顺着坡度稍缓的地方往下挪去。赫海一愣,大嚷道:“十四爷!”
胤祯回头喝道:“赫海,你再多一句嘴看爷回来不扯烂你的嘴。”便又顾自下去,赫海怒极,一把扯过秦贵,问道:“那奴才到底什么来头?”
秦贵道:“爷的事情,奴才怎么能过问。”一把推开赫海,便跟着胤祯半滑半走的下去。
胤祯尚未走到,便看那老树轰一声断了,车架便也随之落下,好在这山崖并不高,也因下了雨,土壤松软,老树架着车的地方已经快到崖底,车架这么落下去,也并未受损。
曼春早就摔得七荤八素,晕了过去。胤祯好容易下到崖底将她从车架里捞出来,见额上划了个口子,衣裳多处被划烂,好在脖子胳膊腿都没有受伤,才从心底长舒一口气,将曼春搂在怀里,对秦贵道:“赶紧去找找路。”秦贵应了便去,胤祯便抱着曼春坐在一块大石上。
曼春一片恍惚中听到有人唤“曼春,曼春……”渐渐神智清醒,以为自己又从崖上掉下来终于元神复归,心里一喜,睁开眼看去,却看到胤祯皱着眉头,面色焦急,脸就在她的上方。
曼春忽觉心里空落落一片,方才涌起的喜意黯然退去,更觉悲伤难过,不觉眼里竟涌出泪来。
胤祯一手摁着曼春流血的额头,手腕松松搭在曼春脸侧,忽然感到一股热意,他垂眼看了曼春,半晌道:“别哭了,爷在呢。”
曼春被胤祯搂着抱在怀里,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暖意,便不觉往里拱了拱,本来夏日炎热,曼春就只穿了亵衣和外衫,这会她与胤祯两人都被淋的湿透,薄薄的布料裹在身上,加上她又毫无意识的乱拱两下,胤祯只觉口干舌燥,哑声道:“再动爷就把你扔下去。”
曼春心里难受,浑不在意胤祯的恐吓,却不想让他发现自己仍在哭,便将脸又埋了埋,闷声道:“奴才不怕。”气息喷在胤祯脖颈处,一股细细麻麻的酥痒感便在胤祯周身散开来。曼春忽然感觉身下某物似乎起了变化,待回过神来吓了一跳,跳出胤祯怀里站在雨里,扭着头不敢看他。
胤祯反笑:“你不是不怕么?”曼春一张脸澄红,也不敢接话,胤祯也沉默着看她立在雨地里,待身上气血终于如常,才开口道:“以后要机灵点。方才那种情况,你早该跳车了,再这么从崖上掉下来,恐怕便没有那么好的命。”
曼春见他已恢复如常,便也如常依礼应是。不许久秦贵领着赫海过来,胤祯便笑:“赫海,瞧瞧你惹的好事,竟让爷落得这般下场。”
赫海未曾想胤祯会为了一个奴才以身犯险,此刻只得应是,又跪在泥地里磕了两个头,胤祯便让他起来,在前头领路回去。
一路曼春跟着胤祯,心里却彻底明白了一件事,她是真的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