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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风声鹤唳 ...

  •   圣驾已经于五月十一日离京,胤祯本应该随扈离京,但因伤寒还没有好,便延后了几日。这些日子因不用上朝,他便也起的晚些,每日睡的昏昏沉沉,竟像是失眠辗转反侧一夜难眠,到早晨才睡着的。曼春早晨唤他起身,他总是先一惊,继而看清所在看清面前的人是曼春,才松口气,在床上又躺了一时半刻才起。
      一两日如此并不奇怪,可自圣驾离京当日起,五日来日日如此,曼春便不得不觉得奇怪。
      同样奇怪的还有他本该不用上朝,只需在府里养病,也不用见外臣。但自圣驾走后,从中府那个可直通外面的侧门进来的人却形形色色,他总是将他们迎进书房,然后闭门密谈。如此一日少则能见四五人,多则能见七八人,比起□□的领导人也不多让。时而他又趁着夜色会出去,虽不知道是去哪,但曼春想,除了八贝勒府,也应该就是九阿哥、十阿哥的府邸了。
      府里头这几日一直在做着胤祯出行的准备,福晋们都不随驾出行,因此只有胤祯一人。曼春是他的贴身婢女,便也要随着出行。她的东西不多,满共也就一个小小的包裹,里头两件换洗衣裳,没有一金一银,也不怕丢,早早便交给安德海,他负责统一安排出行事务,行礼也是他的职责范围内。

      这日已是五月十六,曼春睁眼便见窗外薄雾晨曦,便起身梳洗完后去书房唤胤祯起身。曼春先交代书院外面候着的粗实婢准备热水,吩咐厨房准备早膳,再折回来进了书房。胤祯仍如往常那样,睡颜安静祥和,眉心好看的舒展着,曼春抿唇看了许久,再看若不唤醒他,日头渐渐高起,便终于开口轻声唤道:“十四爷。”
      他霍然睁开眼睛,神色间具是警觉,便看是曼春,左右又看了一下,叹了口气,“我怎么又睡着了。”
      曼春道:“爷,辰时已经过半了,要不要起身?”
      胤祯点头,便坐起身来,曼春便蹲下伺候他穿鞋,穿衣的时候,他道:“过会你去找安德海来,今日启程去塞外。”
      曼春一愣,看了看窗外道:“爷,早晨奴才起身的时候,外头就飘着小雨了,这会雨势渐大,今日还要启程吗?”
      胤祯便到窗边推开窗子,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果然便传了进来,他抬头往天上看了看,叹了口气,道:“今日已是圣驾起行第六日了,无论如何也拖不得了,启程吧,你去找安德海来,我有事情吩咐。”
      曼春遂应了是,又道:“奴才已让厨房备好了早膳,爷先用着,奴才这就去找安管家过来。”见胤祯点头,曼春便提步出门。

      外面的天阴阴仄仄,雨密集从天而降,曼春皱了皱眉,今天当真不是个启程的好日子。曼春将安德海请到了胤祯屋子里,胤祯对他吩咐了启程前的事项,便命他去准备。又将秦贵叫进来,去八贝勒,九阿哥,十阿哥府里传话,说他预备今日启程。秦贵得命去了,便只有曼春在书房里听差,其它人都为启程事项做最后准备。
      曼春从小厨房将煎好的药给胤祯端去,刚从廊子出来往书房院子口去,便见守门上的一个小厮急急忙忙的过来,见了曼春便道:“碰见姑娘正好,”他说着剧烈喘了几口气,一看便知是一路跑来的,曼春将他让进廊子里,问道:“你是什么事,这么着急?”那小厮道:“奴才是侧门守着的,方才过来了个人,只说他是从塞外回来的,要求见爷。奴才看他一脸焦急风尘仆仆,思量着是大事,不敢耽搁就一路跑过来了,姑娘给通传一声吧。”
      曼春点点头,道:“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请爷示下。”
      胤祯只一听到曼春传话,便一叠声道:“快让他进来。”曼春见他神色紧张,便忙匆匆去给那小厮带话,不久便见那小厮领了个同是小厮模样的人进来,衣裳都是尘土,淋了雨倒像是泥巴汤里爬出来的。
      曼春并不多问,只将那小厮领到书房里便欲退下,胤祯叫住她,道:“你在门口候着,让别人不要靠近。”曼春点头应是,便出去在门边守着。
      只听胤祯问道:“是十三爷那出动静了?”
      那小厮道:“奴才一路跟着十三爷出去,只知道府里头跟着十三爷走的几个小厮都不知道怎么给消失了,奴才思量着,是其他几位爷安排的人让十三爷发现了,奴才就一路小心翼翼,掩藏身份和动静,渐渐便到了十三爷身边听差。昨日凌晨,奴才见太子爷易服到了十三爷帐子里,便觉得奇怪,就偷偷绕到后面偷听,太子爷是和十三爷商量要趁着在外面的机会弹劾八爷。”
      胤祯立即道:“他们可说是要弹劾什么?”
      那小厮道:“奴才在外面也听得不太清楚,好像是二月里江浙涨米价的事情,他们查出来九爷和八爷利用户部机会,从中贪了银子。”
      胤祯立即喝道:“胡说,怎么可能有这回事?”
      那小厮又道:“奴才也不知道,但就听到他们是说这个事,奴才思量着爷和八爷的关系匪浅,这八爷要是出了事,爷也逃不了干系,便冒死回来禀告爷。”
      曼春只听门一动,便是胤祯出来,他命安德海将那小厮领下去另作安排,将曼春叫进去,问道:“阿春,现在秦贵不在,这事情紧急机要,我能不能相信你,将这事交给你去办?”
      曼春想了想,道:“如果爷相信奴才。”
      胤祯盯着她看了半晌,道:“好,我要你给八贝勒带个口讯,这话我只说一遍,你听好了。”
      曼春点点头,胤祯对她做了吩咐之后,又道:“你去换个小厮装扮,我再派个其它小厮跟着你,保证你的安全,你且快去快回,告诉八贝勒,只用给你传话便是,千万不能写信笺。”
      曼春点头,道:“奴才记得了,请爷放心。”
      胤祯道:“此事既然我能获知,便有人会知道我获知了,你这一路过去虽然在京城里,但还是小心,注意安全。”
      曼春道:“爷放心,爷嘱咐的话,奴才只会告诉八贝勒一人,不然就让它烂在肚子里。”
      胤祯便道:“这便好,你速去速回,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
      曼春应了是,便去换了男装,往门外去,一个小厮已经等在那,道:“爷吩咐奴才远远跟着姑娘,姑娘有事只需张口即可。”
      曼春道了谢,便提步出了门。

      雨势愈加大,曼春举着伞,左顾右盼见没有人,便准备跑过街道去,再绕个弯,便是八贝勒的府邸侧门。
      她知道胤祯口中的事情既然能吩咐给她,一定是甚为重大的,搞不好便关乎了他的身家性命,不仅他的,还有十阿哥,九阿哥,以及不远处府邸的主人八贝勒。曼春从那小厮的叙述中大致知道,是太子与十三阿哥,也许还有留守京城的四阿哥合谋,欲在八贝勒不在的时候,向康熙弹劾八贝勒贪污粮款。虽然此事不知道八贝勒确切做过没有,但确是一个极大的罪名,胤祯嘱她小心,便是他知道此事定然还有人在防范着,会是谁?
      会是……
      曼春面前忽然便听了一辆马车,那车夫不由分说便将曼春扯上去,曼春惊慌中看见那车夫的脸,分明是……接着便听一人冷厉的声音:“我曾说过,让你收好的小辫子,千万别落到我的手里,怎么,你是忘了么?”
      曼春回头,果然见是四阿哥胤禛,便看见他的一刻,压迫感便空然袭来,曼春腿下一软,便跪倒在车板上,“奴才见过四爷。”
      四阿哥挑开帘子往外看了看,道:“怎么,这算是回访旧主人,还是为新主人办事?”
      曼春一怔,慌道:“奴才不懂四爷说什么。”
      四阿哥那淡漠的脸忽然有了变化,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起来,盯着曼春:“你觉得装傻有用么?还是只有此招你用的得心应手?”
      曼春定定神,道:“奴才真的不知道四爷在说什么。”
      四阿哥用手中的折扇敲敲车壁,道:“回府。”车子便动起来,四阿哥道:“你若不说也可以,横竖入了我的府去,总有办法让你开口。”
      曼春道:“奴才是替十四爷来报八贝勒就要启程出京,请八贝勒驾,过府一趟。”
      四阿哥笑了笑,“你明知道我看的出你说谎,怎么,方才秦贵到八贝勒府,难道是探亲的?”
      曼春一怔,便想起早晨胤祯吩咐秦贵去给各位阿哥报信,莫非秦贵也先报了四阿哥?但是四阿哥又怎么能知道胤祯会派自己来给八贝勒送信?还是四阿哥也知道了那消息,塞外还有谁回来向他报了信么?
      但如今怎么办,曼春只觉脑上冷汗涔涔,在四阿哥巨大的压迫下,脑中反而清明起来,不论怎么样,也不能让他知道胤祯交代的事情,这关系到胤祯的前途,生死。曼春抬头,便见到如胤祯一般模样的眼睛正貂貂看着她,只是里面全是猜忌冷厉。
      曼春只道:“奴才只知道,十四爷命奴才来,请八贝勒过府一叙。这便是奴才知道的全部了。”
      四阿哥道:“你认为我信?”
      曼春道:“若四阿哥不信,可随奴才一起到八贝勒面前,奴才仍是这句话。”
      四阿哥盯着曼春看了半晌,然后点点头,用折扇敲敲车壁,道:“再去八贝勒府。”
      曼春一怔,心里一块巨大的空洞,他竟当真要跟着她到八贝勒面前去,看着她说假话,再拆穿她么?曼春深吸一口气,心道镇定,他定不能肯定自己所说真假,大不了当着他的面,便将那话再说一遍便是。

      到八贝勒面前,曼春又见到那双濯濯的眼,温和的笑着,问道:“四哥怎么有闲到我府上来,这丫头……不是十四弟身边的?
      四阿哥点头:“我今儿个得了塞外的消息,便想着来跟八弟商量商量,毕竟,”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笑,“皇阿玛出塞去,京里的事务现在时八弟和内大臣们做主。在门外碰见了这个丫头,便领着她一起进来了。”
      八贝勒笑着道:“四哥这话说到哪里去了,皇阿玛的意思,是要我们兄弟几个商量着来,窃不会单让谁做主的。不知四哥是什么事?”
      四阿哥道:“那丫头先到的,让她先说吧。”
      曼春一愣,看了看八贝勒,再瞄了一眼四贝勒,只得道:“十四爷说,请八贝勒过府一叙。”
      曼春本以为八贝勒会奇怪,却哪知他点点头,笑道:“方才秦贵来也这么说,怎么,是十四弟等不及见我,连环夺命催么?”
      曼春偷瞥了一眼四阿哥,见他垂着眼喝茶,不知心里头如何想的,便对八贝勒道:“奴才是按照原话传的。”她偷偷加重了原话两字,只希望面前这两个心思百转的皇子,能从她这两字里,听出不同的意思来。
      忽然四阿哥起身,道:“我这事也不着急,既然十四弟即行,他的事倒还着急些,不如坐我的车,送八弟过去吧。”
      八贝勒笑了笑,道:“四哥莫急,就是要去,我也得先换身衣裳才行。”他穿着一身家常素色袍子,确实穿不出去。他又道:“不然这样,劳驾借四哥的驾,先将这丫头送回十四弟府里去回话,就说我即刻便到,可别再差第三个人来寻我了。”
      四阿哥笑了笑,点头道:“也好,阿春,你便坐我的车回去吧。”
      曼春苦恼的看了八贝勒一眼,他浅浅笑着,对曼春点点头:“我知道十四弟的意思,你回去吧。”
      曼春便只得跟着四阿哥一路往外走,四阿哥虽仍是一副冰冷凌厉的模样,这一路却再未开口,只将她送到胤祯府邸前,冷冷挑着帘子看了一眼,便命车夫走了。
      曼春一路往书房回去,便见胤祯立在廊下看雨,见曼春回来,他便笑了,道:“你回来了。”
      曼春道:“奴才未完成爷的吩咐,请爷责罚。”
      胤祯舒了口气,道:“回来便好。”便转身要往屋里去,曼春急道:“爷,奴才被四爷拦住,这事情没有办成,可是耽误了爷的大事?”
      胤祯静默看了曼春半晌,遂只笑了笑,道:“无碍,回来便好,你且去收拾东西吧,也许过个时辰,我们便应该能启程了。”
      曼春只觉她仿佛对胤祯不住,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应是下去,行至角门边,忽然又见胤祯派着跟着她护卫她的那个小厮匆匆从另一侧侧门进来,往廊下去,行至书房门口,从怀里掏出个东西便进书房里去了。
      曼春霍然明白,胤祯是借着她,使了一招叫做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计谋,通过别人将话仍然传给了八贝勒。他知道她一旦出府,就会被人盯着,她吸引了别人的注意力,那么她身后跟着的那个小厮,自然能顺利把话传出去。
      不一会,便又有人来传话,说今日不用启程了。曼春便往书房去,胤祯见她进来,便道:“研墨。”曼春只是不解,再看胤祯取了一个空白折子来,提请报大雨不善行路,延请到达塞外时间,然后便命人快马往塞外送去。

      晚上曼春躺在床上,细想今日发生的事情。她虽然不知他们在密谋着什么,但却闻得出空气里弥漫的阴谋的味道,虽然她不能知悉全部,却知道这大事是关系着一干人生死的,而她只参与其中一个毫不重要的步骤。
      胤祯分明将前前后后都思量清楚,却又将她派出去,所为的是什么,是考验她么?
      如果她是四阿哥的暗人,她将那句话传给四阿哥,那么他便是案上的鱼肉,任人刀俎。而那把砍向他的刀,还是他亲手交到她手上的。
      因为他交代她的那句话,分明系着生死——“太子事危,福祸旦夕,计划应变,另觅生门,寻人替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风声鹤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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