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有余生》洛禾

15、第十四章

　　周五上午，孟洵终于意识到了童菲菲的异常——差不多整整一周，她都在午餐和晚餐时间消失无踪，昨晚加完班之后，她宁愿自己挤公车也不肯坐他的车回家，而且那对深重的黑眼圈，非常明显地昭示着她严重睡眠不足的事实。
　　于是，这天中午，当童菲菲下了班后又一次独自背着包离开时，他悄悄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他本来怀疑童菲菲又背着他去相亲了，所以他还特意拿上了外套和车钥匙，结果却发现童菲菲并没有离开办公楼，而是独自上了天台，找到背风的位置坐下来，翻出一个面包三口两口地吃完，然后从包里拿出了一团……毛线？
　　孟洵隐身在角落里，沉默地看着童菲菲专心致志的样子，眼睛微微眯起来——看起来，那好像是一条男士的围巾？
　　已经是隆冬季节，天空阴沉灰暗，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吝啬地收起了所有的温暖。他看着童菲菲一边织一边哆嗦着往手上呵气，一股怒意突然间就在心底澎湃开来，还来不及想清楚这股邪火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到了童菲菲面前。
　　陡然而至的阴影让童菲菲惊讶地抬起了头，她看着面前脸色黑如锅底的孟洵，一脸的愕然。
　　“这么大的风，你是想冻感冒了，然后申请病假？” 孟洵不耐烦地把手里的外套扔到童菲菲身上，童菲菲狼狈地接住，小声咕哝：“我穿得多，不会感冒的……”
　　“你以为你是铁打的？”孟洵不容辩驳地说完，转身就往天台下走去，童菲菲懊恼地拿着外套跟在他的身后，心想怎么就这么巧，他正好也上来了？

　　孟洵走进电梯里，童菲菲看见他直接按下了负一层，有些傻眼：“我们现在不回办公室？”
　　“你刚才就吃了一个面包，难道不饿？”孟洵单手插在口袋里，站在电梯的正中央。童菲菲龟缩在角落，很想说我不饿，那您可不可以让我上去继续织围巾？不过她看了看孟洵的脸色，很明智地闭嘴了。
　　中午时分，电梯里没什么人。两人一路顺畅地下到车库，孟洵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问童菲菲：“下午两点还有个会，就去名典吃个简餐？”
　　“哦，好啊。”童菲菲抱着孟洵的外套坐进车里，心里越发疑惑，他看起来像是要出去吃饭的样子，怎么会突然莫名其妙地跑上天台？
　　“嗯，孟总，还真是挺巧的啊，怎么您刚才也上了天台？”她小心翼翼地试探。孟洵插进车钥匙打着了火，平静地说道：“我跟着你上去的。”
　　“啊？”童菲菲没想到孟洵会这么直白，竟然真的就这么大喇喇地承认了他的确是在跟踪她。
　　“怎么？你很意外？”孟洵扫了她一眼，语气里流露出几分不悦，“你不是忘记了之前你答应过我什么吧？假扮我女朋友！虽然这段时间公司的事情是比较忙，但我并没有取消这个协议。那么，你现在背着我给别的男人织围巾，算怎么回事？我记得我之前给你说过的吧，我最讨厌勾三搭四的女人！”
　　“孟总你误会了！”童菲菲连忙开口解释，“这条围巾是我帮朋友织的，她想给男朋友送一份特殊的圣诞礼物，但她不……她没有时间，就请我帮她织一下。真的，这真是我帮朋友织的！”
　　“帮朋友？她没有时间？你很有时间吗？”孟洵的语调微微上扬，带出一股明显的讽意，“你这几天好像都和我一起加班到九点多才回去吧？你耽误自己吃饭和睡觉的时间，就是来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这怎么是无聊的事情……”
　　“不无聊吗？你做的哪件事情不无聊？代人相亲，帮人送礼，我倒还真没见过像你这样，帮朋友帮得这么彻底这么没有原则的！”
　　冷冽清寒的声音在车厢内回旋，随着最后一个尾音的消散，死一般的静寂顿时充斥了整个封闭的空间。
　　面对孟洵如此勃然外发的怒气，童菲菲噤若寒蝉。她微微侧着身子，几乎要贴靠在车门上，安全带被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怎么？没话说了？”孟洵再度开口，声音总算是平静了一些。童菲菲舔了舔嘴唇，一点点蹭回到原位，低声下气地解释：“我只是，希望雅盈能得到幸福。”
　　“雅盈？”孟洵的眉头微微一皱，车速缓下来，“所以你这条围巾也是帮柯雅盈织的？就是说，她已经有了男朋友？”
　　童菲菲懊恼地咬住了嘴唇，在心底暗骂自己怎么就这么不小心把雅盈的名字说了出来。她硬着头皮补救：“不是，我是说我之前代替雅盈相亲是希望她幸福，不是说现在织这条围巾也是为了……”
　　“我记得，我之前要求你答应过我两个要求。假扮我的女朋友是第二个，而第一个，是你不能对我撒谎，任何时间、地点、原因，都不行。我想，你至少应该具备诚实守信这个基本品德吧？”
　　孟洵及时地打断了童菲菲的话，把她嘴里的那个“她”字活生生地给堵在了嗓子眼里。
　　童菲菲张着嘴，差点就要血喷心。什么叫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现在终于有了深刻无比的体会。
　　看着童菲菲悲愤的样子，孟洵不禁有些失笑：“至于这么紧张吗？怎么，难道柯雅盈的男朋友很见不得人？”
　　童菲菲咬着嘴唇，再不肯随便说话。孟洵的笑意渐渐淡了：“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到了？我这是在给你坦白从宽的机会。”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童菲菲终于闷闷地开了口，她抬起头，眼底的恳切一览无余，“你不会伤害她的，对不对？”
　　孟洵扫了她一眼，眼底的笑意终于敛尽，他问得很淡，淡得近乎于冷漠：“你还真是挺维护她的，不过，你凭什么来求我？”
　　“你不是让我假扮你的女朋友吗？”童菲菲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答应你，你要我怎么配合我都答应。”
　　“这个要求，好像你早就答应我了吧。”孟洵不为所动，童菲菲鼓起勇气继续说道：“被逼就范和心甘情愿，毕竟是两种层次，对吧？”
　　“哦？”说话间，孟洵已经把车停到了名典咖啡店的门口。不过，他解开安全带之后，却没有急着下车。
　　他把左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侧过身，定定地看着童菲菲，不放过她脸上的每一分表情。看了许久，他突然轻笑出声：“不是心甘情愿吗？怎么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这光天化日之下，难不成还真怕我吃了你？”
　　童菲菲本来就是硬憋着一口气撑着，在孟洵锋利的目光洗礼下，她看似神态自若，实际上心头跳得厉害。孟洵这么一说，她的心跳更是直线飙升。还好她没解安全带，于是正好可以借助安全带的力量紧紧贴在椅背上，支撑已经有些僵硬的腰背。
　　“下车吧！我们边吃边好好地讨论，你到底能‘心甘情愿’地为我做些什么？”
　　孟洵终于看够了好戏，龙恩浩荡地给了童菲菲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童菲菲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解开安全带下车。走进咖啡厅的那一刹那，她看着满室的幽寂，自嘲地想，这样的晦暗不明，还真像她叵测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