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有余生》洛禾

14、第十三章

　　平静的日子像水一般往前滑过，童菲菲每天陪着孟洵一起与方案部、预算部、技术部等周边各部门开电话会议，还要和美国那边的建筑师事务所和国内的设计公司定期沟通，几乎每晚都要忙到月上中天才能回家。短短三周过去，她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圈，这种情况下她自然是不敢往宋萍跟前凑的，只能多打些电话，托许琳有空的时候就帮她上门去看看老人家。

　　“菲菲今天又加班啊？”周日上午，宋萍打开门看着许琳拎着一堆东西走起来，连忙把塑料袋接了过去，“你这孩子也是的，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怎么每次来都还非要提东西啊？下次再这样我可不许你进门了！”
　　“哟，我这才来几次啊您就不待见了？合着您就只盼着菲菲来啊？她是您儿媳妇，我还是您干女儿呢！”许琳故意嘟着嘴，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宋萍被她说得哭笑不得，抬起手拍她的脑袋：“是我干女儿还敢说这种话？媳妇和女儿哪个亲啊？”
　　“哼，谁让您那么偏心她！”许琳做了个鬼脸，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宋萍摇着头打开许琳拎来的塑料袋，挑出两个苹果拿进厨房洗了，刚端出来，许琳就站了起来：“我来我来！做饭我不行，削苹果可是我的强项！”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从宋萍手里把苹果抢了过去。
　　宋萍在沙发上坐下，看着许琳娴熟的刀法，感慨道：“一晃多少年过去了。我还记得你们小时候，你哥和君安吃苹果都爱不削皮，脏兮兮的手拿起来就啃，偏偏是你这个年纪最小的每次都拽着他们去水池边洗手，还要求他们把苹果也洗干净。后来长大了，你就干脆给他们削皮，结果那两个小子，一直到上了大学，都还不会削苹果！”
　　“是啊。君安哥后来还和我坦白过，说他小时候可嫌我了，好几次都联合我哥一起把我甩开，不愿意和我这个烦人的丫头片子玩！”
　　许琳耸了耸鼻子，很不满的样子。宋萍有些诧异：“君安这个笨小子，怎么连这种事都对你说了？”
　　“切，您以为他主动告诉我的啊？那还不是因为我哥有次不小心说漏了嘴，我去找他逼问，他不得已才坦白的！”
　　宋萍恍然大悟：“我就说呢，君安那种温吞的性格，怎么会口没遮拦地说这些。”
　　许琳浅浅地笑了笑，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宋萍：“是啊，君安哥一向都是体贴人的。”
　　宋萍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她接过苹果，看着许琳又拿起一个来削，手里的刀从苹果上一圈圈转过，细细的苹果皮竟然一直都没断。她在心底叹了口气，拿起苹果缓缓吃了几口，岔开了话题：“你哥呢？我记得然然也出去好几年了吧，怎么，他打算在美国定居了？”
　　“或许吧，他说出去这么多年了，再回来都觉得不适应了。本来之前有家学校想请他回来当老师的，结果被他拒了。哼，算他有自知之明，就他那德行，当老师绝对是误人子弟！”
　　“乱说什么呢，你这丫头！”宋萍被许琳逗得笑起来，“你呀，对然然总是没一句好话！对君安倒还亲厚些，闹得小时候别人都以为你和君安才是亲兄妹呢！”
　　“是啊！我多想做君安哥的妹妹啊！不然怎么非要缠着您当干妈呢？”
　　“哦？原来你是因为君安才认我当干妈啊？没良心的小白眼狼，亏我以前还那么喜欢你，给你做了那么多好吃的！”
　　“哎呀，我错了我错了！您在我心目中的地位那绝对比君安哥高多了！您就看在我这么殷勤地给您削苹果的份上，饶了我这次的有口无心吧！要不，这个也给您？”
　　许琳谄媚地把手里刚削好的苹果递过去，宋萍笑着推开，站起身来：“你想撑死我啊？自己吃吧！知道你要过来，我专门去超市买了小直排，我去给你做糖醋排骨！”
　　“太好了！我就知道干妈对我最好了！好久没吃您做的糖醋排骨了，哎呀不行了，现在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小贪吃鬼！看你那馋样！”宋萍笑着走进厨房，许琳一边啃着苹果一边跟着她的身后，看见宋萍拿出一大盒排骨，有些惊讶：“这么多？您不是打算这一餐都做了吧？”
　　“嗯，我都做了吧。你不是和菲菲在一起上班吗，明天你带给她吧！她这段时间这么忙，肯定也吃不好，这东西能放，她回去热一热就能吃了。”
　　“我就说嘛，您果然还是疼她啊！”许琳嘻嘻笑着打趣。宋萍的手一顿，转过身看着许琳，有些迟疑地开口：“琳琳，你别觉得我偏心。不是我更疼她，而是菲菲她和你不一样，她，她这丫头，真的太不容易了……”
　　“哎呀，我开玩笑的！您怎么还认真了？”许琳看着宋萍的眼眶都红了，连忙把手里的苹果放下，扶住宋萍，“我真是开玩笑的！我和菲菲什么关系啊，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也一直心疼菲菲，我也希望她能过得好点，真的！”
　　宋萍点点头，勉强笑起来：“我知道，你对菲菲也一直挺好的。这些年，要不是你一直帮着她，可能我们娘俩儿早就过不下去了……”
　　“咳，您可越说越离谱了啊，什么帮着她，什么你们娘俩儿啊？又忘了我是您干女儿不是？再这么说我可真生气了啊！”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我来给你做排骨，要多醋多糖，对吧？”宋萍擦了擦眼角，转过身去继续拾掇排骨。许琳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背影，轻轻吸了一口气，重新拿起苹果，深深地咬了下去。

　　许琳在宋萍家吃午餐时，童菲菲正被柯雅盈拖着逛街。圣诞节要到了，柯雅盈想给夏小果买礼物，又怕买错了东西惹小果不开心，所以死活要把在家里补眠的童菲菲拖出来当参谋。
　　两个人逛了大半天，菲菲挑的东西雅盈觉得太普通了送不出手，雅盈挑的东西菲菲又觉得太贵重了怕小果不愿意接受，结果等两人瘫坐在KFC里面时，仍然一无所获。
　　“怎么这么难啊？我给我爸妈挑东西都没这么费劲呢！”柯雅盈坐在凳子上，一边揉着自己的小腿，一边苦着脸抱怨。
　　“要不，你试试DIY？亲自动手，小果一定喜欢！”童菲菲兴致勃勃地建议，柯雅盈扁了扁嘴：“DIY？你不是要我织什么围巾啊，手套啊之类的东西吧？下周就要过节了，别说我压根就不会织，就算会，这么短的时间，我也织不出来啊！”
　　童菲菲咬着吸管，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那不然，我帮你织？”
　　“真的？”柯雅盈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脸上顿时由愁云惨雾转作艳阳满天，“菲菲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也知道啦，小果出去写生总是不喜欢戴围巾手套的，我每次要给他买都被他拒绝了。正好，这次我们就织一套给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不戴！”
　　“我们？”童菲菲似笑非笑地看着柯雅盈，雅盈腆着脸笑起来：“那，那要不你教我织？”
　　童菲菲摇着头叹气：“算了吧，等你学会了，别说圣诞，春节只怕都要过完了！”
　　“呵呵，那这次你就先帮我吧！明年，明年我一定学会自己织！”柯雅盈信誓旦旦地保证，三口两口吃完一对鸡翅，就迫不及待地拉着童菲菲去买毛线了。
　　她们两人一起挑中了深蓝色的羊毛线，这种毛线比较细软，织起来费劲，但戴起来舒服。买好了东西，童菲菲把雅盈打发到小果那里去过二人世界，自己拎着毛线回到了家里。
　　拉开衣柜最底层的抽屉，几根淡黄色的毛线针静静地躺在一条深蓝色的羊毛围巾上，童菲菲伸出手，指间的触感柔软细腻，心头却像是被一层粗粝的砂纸缓缓磨过，疼痛就像是慢镜头的回放，绵长而幽深。
　　拿出毛线针，她用力关上了抽屉，转过头，床头柜上的相框里，君安的笑容那样温暖而无奈。
　　收紧手指，尖锐的针头戳在指腹上，她咬紧了嘴唇，垂下视线。君安，别怪我，我知道，这样做只是饮鸩止渴，可我实在太难受了，真的，太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