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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新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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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相谈甚欢,三皇子又喊人备了酒席,说是要好好犒劳一番他的重臣。
酣畅淋漓时,有士兵通传,随后大帐内进来一位浑身裹在黑袍里的人。
沈慎瞧着眼前的身影,怎看都觉得眼熟。
“这位陆英陆先生,朕此行多次死里逃生,都是先生的功劳,莫要小看这位先生,他的武艺,堪称天下第一。”
三皇子瞧见沈慎的目光,率先开口又道:“军师身患恶疾,毁了容颜,所以不喜以面示人,朕与先生相识三年,也还从未见过先生面具下的容貌呢哈哈哈。”
陆英入帐之后,只漠然扫了沈慎一眼,仿若与他并不相识,便朝着三皇子一礼,道:“幸不辱命,各军已待命。”
三皇子闻言哈哈大笑连声道好,“早闻沈将军肖似其父,如今我军有沈将军率领,必操必胜之券。”
沈慎应是,就连靖国公的脸上笑意也深了些。
用完晚膳,已是深夜,吃饱喝足之后,陆英便告退了,沈慎和靖国公随后告别。
他们走出了帐篷,因三皇子将他们的帐篷安排在一起,便相约而行。
“那个孩子呢?”临分别之际,靖国公扫了一圈,见周围没人,低声询问道。
“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等事情结束,你会见到他。”陆英同样低声回答,二人恍若无事行礼告别,转身回了自己的帐篷。
靖国公戳了戳望着陆英离去身影发呆的沈慎,戏谑道:“怎麽?舍不得你家长辈?”
……
而被他们提及的少年,此刻在一个小镇上,与面前人面面相觑。
姜毓看着面前的少年,颇为讶异的挑眉,陆英只说让她帮忙护一个人去京都,可没想到竟是熟人。
只是瞧着他的表情似乎关于自己的记忆不曾消失,但眼前红了眼眶的少年,让她不得不压下心中的疑虑。
“白姐姐,溪如镇没了。”
少年哽咽着说了这句话,泪如雨下。
姜毓沉默,面色复杂,她不知如何安慰人,只是拍了拍陈溪的肩膀道:“我想,如果他们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很欣慰的,至少你活着,溪如镇就还在。”
陈溪含泪点头,眼神坚定:“我知道,白姐姐,我一定会给他们报仇的。”
“白姐姐,幸好你提前离开了,不然溪如镇就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一番寒暄,在得知白姐姐就是靖国公安排给他护送他去京都的人时,他睁大了眼睛,一双漆黑的眼珠子暗戳戳瞟了瞟姜毓纤细的身材,又落在她柔弱无骨的双手上,微微叹气。
但他也没沮丧,颇有些自得的拍了拍自己胸口:“白姐姐,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林大哥教我的,我都学会了,不管来多少坏人,我都能解决。”
姜毓好笑的点了点头,也没打击少年的兴致,认真道:“那就拜托我们的陈小侠了。”
……
三皇子所率军队,一路势如破竹。
在沈慎的相助下,叛军很快便破了城门,攻入皇宫。
三皇子在踏入大殿时,宣帝正端坐在龙椅上,戴着只有正礼才会佩戴的冕旒,正襟危坐。
他看着曾经意气风发只能让人仰望的帝王,如今即将迎来终点,只觉称心快意。
“父皇,若你早日将皇位让给我,怎麽会有今日的事情呢?”
“莫怪儿臣,儿臣也不过是重复了一遍您当年所做的事情罢了。”
京都内乱,三皇子举起谋逆大棋,逼天子退位,功成之际却被赶来的沈慎率军将叛军一举拿下,三皇子弑父杀兄,尚未下狱,便已自戕。
皇室死伤殆尽,皇位空悬,就在群臣为是否要从宗室过继个孩子来继承皇位时,消失了五年之久的靖国公忽然露面,带着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
没人知道,那日的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只是自那之后,那位少年便住进了皇宫,成为了天下新的主人。
民间流言四起,有人猜测他是宣帝的幼弟,也有人猜测是靖国公寻来的傀儡皇帝……但不论民间流言多么离奇,都没有影响到朝堂上的那群人。
登基大典紧锣密鼓的筹备着,礼部的人忙的晕头转向,靖国公府内,沈慎与靖国公却在悠闲的烹茶下棋。
靖国公已年过花甲,须发皆白,却精神抖擞,面色红润,他捻着一枚黑色棋子落下。
棋盘上,黑白棋子分明,相互厮杀。
“新帝登基,靖国公不在宫里辅佐陛下吗?”
靖国公抚着胡须,哈哈笑答:“该教的已经教了,其他的自然有他人教导,老夫年纪大了,正是逗鸟下棋的时候,哪能浪费在那宫里。”
“倒是沈将军,陛下新赐的宅子住着可还习惯?”
“陛下所赐宅子,自然是极好的。”沈慎盯着棋盘,于一隅落下一枚白子,答道,“只是我心中一直有个疑惑,靖国公可能为我解答?”
“你是想问我为何扶持毫无根基的陈溪而不是三皇子?”
沈慎颔首。
“此事本就是我靖国公当年做错了事情,如今也该拨乱反正。况且,三皇子此人与其父十分相似,皆是薄情寡义之人,今日可以为了皇位弑父杀兄,只怕将来所作所为比其父犹有过之。”
“陈溪虽养在山野间,可他正是因为少时尝遍百苦,更能懂得民间之疾苦,宣朝不缺雄才大志的君王,而天下正缺一位识得民间疾苦的君王啊。”
“有些东西可以慢慢教导,但有的东西,是先天便形成的,而后者,弥足珍贵。”
“原来如此,靖国公大义。”沈慎心悦诚服。
靖国公谦虚了几句,挥了挥手,便有侍女捧着一个木盒上前来递给沈慎。
沈慎奇怪看了一眼靖国公,接过打开一看,瞬间愣住。
“这是你父亲当初交给陆先生的,此次三皇子能够调动军队,便是先生暗中调动的军队,如今诸事已了,老夫也该践行当初的承诺,将此物也该物归原主了。”
沈慎颤抖着手摩擦盒中虎符,良久,他朝着靖国公俯身:“多谢。”
“前辈说,你父亲怕那位为难你,便将兵符留给了他,只要你有危险,他就可以拿着这枚兵符救你。”
从别人口中听到父亲对自己的一番安排,沈慎再次红了眼睛,许是武将的缘故,父亲自小与他不亲,打小习武,父亲的严苛要求,甚至让他一度以为父亲对他不喜。
可如今却知道,哪是不喜,正是因为爱他,才会想要什么都给他,才会怕他拼命逼他习武,唯怕他有朝一日上了战场遭人暗算。
只是这个时候,似乎明白的有些晚了。
靖国公叹气,拍了拍他肩膀。
正在这时,有侍从来报,新帝召见沈慎,沈慎连忙收敛了悲伤情绪,将虎符装好,起身告辞。
待他走后,靖国公盯着面前的棋盘若有所思,蓦然执黑子落下,棋盘上,原本旗鼓相当的黑白局面,白子立马落了下风,隐隐呈被黑子包裹之势。
……
新帝登基,改国号为元成。
大典刚过去数日,便有急报,西域来犯。
朝上群臣商讨半天,求和有之,迎战亦有,争论半天仍然争不出个结果来。
就在新帝一筹莫展时,靖国公出列,将目光投向了沈慎,笑问道:“沈将军以为何?”
“自该迎战。”他上前跪地道,“我沈家先祖皆战死沙场,绝无求和之理,沈慎愿率军前往迎战。”
沈慎话一出,朝中众臣便噤了口,看着沈慎的目光,敬佩有之,讽刺也有。
“沈大……爱卿……”
沈慎抬头看着高台上的少年,不过月余,昔日稚嫩的乡村少年,此刻着天子服,已经有了几分天子威严,他笑道:
“陛下,西域来势汹汹,若是求和,只能得一时太平,且会让我朝子民遭受更多的苦难,臣自小随父征战,愿为陛下将西域阻拦在边境外。”
沈慎此言出,主战的臣子立马出列附和。
陈溪抿唇,他纵然不愿,在瞧见靖国公的示意后,还是拟旨着令沈慎擢升为大将军,率兵迎战。
沈慎出征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在他离京的那一日,京都无数百姓涌入城门口,去送他们的将军迎战敌军。
此时已入秋,天气转凉,树上黄了叶。
沈慎一身盔甲,长枪在手,意气风发。
他看着眼前一眼望去,旌旗遮蔽天日的浩大盛景,只觉恍惚。
上一次出征,他尚还只是个少将军,而今却已继承了父亲之位,成了新一任大将军。
道一声世事无常,也算贴切。
拜别前来送别的陈溪,沈慎没再犹豫,翻身上马,再次深深看了一眼京都城门,大声道:“出发!”
音刚落,击鼓声起,沈慎调转马头,率着众军浩浩荡荡朝着远方而去。
城门不远处的小山丘上,姜毓与陆英并肩而立,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恍若一条蜿蜒小路一直延伸至天边。
陆英目光落在手中的一个长长的木盒,里边装着的正是当初他给沈慎的药物,微微叹气。
这是当初他费尽千辛万苦寻来给沈慎的,哪里知道他竟然没有食用,反而托靖国公带给了自己。
片刻静谧,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救他?”
姜毓看着逐渐远去的沈慎,漆黑的眼眸中,映出了他身上各色各样的光芒,白红蓝绿交相辉映,但都被一种黄色所覆盖,而此刻在她眼底,黄色的光芒已经逐渐有了减弱。
“再等等。”
……
新帝登基,西域来犯,沈慎为大将军,率兵迎战,直击西域节节溃败,沈氏威名,始终一贯。元成三年,沈慎于战场身受重伤,救无可救,逝于回京都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