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众生》韫玉山晖

10、谋反

　　某个城镇中，临街的酒楼中，做为城中最大的酒楼，接待客人三教九流皆有，故而也是消息传递最快之所。

　　此刻正是午膳时，酒楼大堂里人满为患，他们高声谈论着最近得来的消息，以获得其他人惊呼声为荣，而近几日的消息，均是以京都流传出来的最多。

　　“你知道前天夜里京都将军府被烧了吗？”大堂中一位男子放下手中酒碗，笑得神秘兮兮开口询问，他的话刚落就有人立马回应。

　　“嚯，这谁不知道啊？早都从京都传过来了。”

　　“整个将军府都被烧的一干二净，那火映的京都的半边天都是红的。”有知情人道出了自己所知道的消息。

　　“可惜了，沈家现在唯一的后人沈慎沈少将军如今身受重伤，在京都养伤，唉，希望老天开眼，别让沈家没了后啊。”

　　“不过你们说，沈家世代忠良，什么人这般大胆敢在京都行刺？京都守卫竟无一人前往？”

　　“嘿，谁知道是不是触碰了哪个大人物的霉头，不然你以为谁能躲过京都守卫的盘查？”

　　“嘘！不要命啦？什么都敢往外说。”与他同桌的人立马一巴掌拍向他。

　　被打的人这才噤声，尴尬笑了笑，低头摆弄面前酒碗，生怕被人惦记上。

　　“你们这都是什么时候的消息？听说将军府是被斩首的那个什么侍郎宋希仁的门客做的，就为了替他们的主子报仇。”引出话题的男子喝了一碗酒，不屑道。

　　“这你都知道？”众人惊呼。

　　赚足了众人的目光，男子才笑得得意的将自己刚得到的消息分享给众人。

　　“可不是，陛下亲口所说的，凶手也都抓到了，据说今天就要被问斩呢，要给沈家报仇。”

　　“做的好，沈家多少男儿为了我们战死沙场，结果怎麽就护住了这么些个玩意儿？嫁祸不成还要杀人，也不嫌害臊。”

　　“嘿，老子要是他们爹，就扔粪坑里淹死去，省得在外害人害己。”

　　一番说说笑笑，夹杂着许多对将军府的惋叹不平和行凶者的谩骂。

　　二楼包间里，姜毓倚窗而坐，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一道道精致的菜肴。

　　酒楼大堂内的声音传了进来，隔着房门已经有些模糊，但落在姜毓和她面前人的耳朵里，却听得一清二楚。

　　沈慎的名字落入耳中，她蓦然想起了一道清俊的身影。

　　那个被喂了不完整的长生药的可怜人呐，似乎离他爆发也没多少时间了。

　　她从窗外收回视线，看着隐藏在阴影里的人。

　　此刻仍是炎热时，他却浑身裹着长袍，从头到脚不露出一丝一毫的皮肤，即便是需要露出的双手，也戴着一双厚厚的手套。

　　想到了方才进门时那群人诡异的打量目光，姜毓皱了皱眉，但一想到眼前人隐藏在黑袍下的模样，倒是有了几分难得的笑意。

　　“你不是说要救人，来此处做什么？“

　　黑色的帽子落下，露出一张毛茸茸的脸，正是陆英。

　　自那日在溪如镇相见之后，姜毓便跟在了陆英身边。

　　虽然他们在溪如镇已经约定好，但谁知道陆英会不会与五百年前一般，再次消失匿迹。

　　反正她此行要做的事情也做了，干脆跟在陆英身边，只等完成了约定，便取他性命，如此，答应那个人的约定也算完成了。

　　“是要救人，但不是现在。”陆英望着窗外街道上往来的人群，“我们要在这里，等个消息。”

　　什么消息。

　　姜毓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楼下传来一阵喧嚣声，一道声音清晰穿过嘈杂人群传了进来，整个大堂立马鸦雀无声。

　　“三皇子谋反了！”

　　酒楼，果然是消息传递最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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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安十五年夏，绥阳连日大旱，河水干涸，田地里的庄稼被晒死，眼见入秋，百姓却无所收获，甚至不少地方灾民家中已无颗粒可食。

　　为了活下去，灾民们不得不踏上了离开故乡，前往附近最大的城市晋安城寻求生路。

　　他们拖家带口，带着被褥，夜以继日终于赶到了晋安城，却被晋安城守兵阻拦在城外；

　　无通行文书，禁止入内。

　　没有食物，也不能进城去谋求生路，流民们饿到双眼发黑，挖周围的草根、树叶啃食。

　　可这些终非食物，眼见自己的亲人一个个就要饿死，他们在带领下，朝着晋安城拿出了锄头、镰刀。

　　晋安城被一群流民占了，而这些流民打着反旗要推翻宣朝。

　　宣帝得知此事，大怒，三皇子请命率军前往镇压，帝允。

　　可谁知道，最后率着叛军打上京都的，正是宣帝最喜爱的三皇子呢。

　　临行前，三皇子于城门洋洋洒洒念了几千字，大意是宣帝身边有妖佞迷惑宣帝，导致这么多年宣帝不理朝政，如今绥阳、晋安之乱，正是上天预警，而他——三皇子，受上天启发，要率军清君侧，以还天下太平。

　　沈慎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惊得一连摔碎了几个杯子。

　　宣帝膝下五位皇子，唯二皇子与三皇子极得帝心，太子之位也该是这二人之一。

　　只是谁能想到，最有希望的，如今却掀起了谋反的大旗。

　　靖国公却毫不意外道：“一切都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才会是自己的东西。”

　　沈慎猛然看向他，满脸难以置信：“你……”

　　此言此语，他若是不明白，就跟傻子无异，沈慎复杂的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且不论我家族上上下下数十条人命，沈慎，你看如今的陛下日日沉迷修仙，眼中可还有百姓？绥阳大旱，本该开仓救民，可为臣的却无一人将这些百姓的性命放在眼里，你可知绥阳此次灾难死伤多少？”

　　“攻城的难民里有多少你的人？”沈慎沉默半晌，问道。

　　靖国公挑眉，略感意外，但还是说道：“八成而已，不过是三皇子的人。况且，他们是为了活命才逃难到晋安城的，如果晋安城的官民对他们有半点善心，我们的人就算磨破了嘴皮子也未必能劝得动他们。”

　　“你到底要做什么？”

　　“靖国公府的仇得报，所以他必须死，但是不能让我们动手。三皇子是最好的选择，他弑父杀兄，谋取皇位，本就该死，况且这天下，并不属于他们。”他知道自己需要沈慎的帮助，所以并未打算隐瞒他的计划。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沈慎冷笑。

　　“沈家世代忠良，沈家男儿死在战场上的不计其数，如今却落得个这般下场，你觉得呢？”

　　“陛下不会杀我。”

　　靖国公笑了：“这话你信吗？之前他不杀你，是忌惮你父亲麾下的兵士，他没有拿到你父亲的兵符，所以留你一命。但是如今陈溪的事情，你以为他会放任一个危害到他皇位的人在外逍遥吗？”

　　“如果他真不敢杀你，那京都的那场火呢？”

　　“沈少将军如果要一直自欺欺人的话，那就当老夫看错人了罢。”

　　一连番的话语让沈慎哑口无言。

　　靖国公见火势已起又添了一把柴：“况且我们也并非非你不可，只是觉得你父亲的兵士，还是你自己用起来比较顺心罢了。”

　　沈慎瞳孔微缩，难以置信看着眼前人：“你们竟敢调动玄甲军，不，没有兵符玄甲军是不可能随意调动的，你们有我父亲的兵符？”

　　自他父亲死后，兵符就随着消失不见，他以为是丢在了战场上，也曾派人去找过，却一直没有消息，却没想到如今在靖国公的手里。

　　靖国公笑道：“算是吧，不然你以为三皇子哪来的胆子敢谋反呢？”

　　沈慎眯着眼打量他：“你算计好的，只要我父亲的麾下参与了这件事情，不论我有没有参与都必定会被划分到谋反，你们哪里来的信物？”

　　“此事事了，我可以把兵符归还给你，你想知道的一切，包括兵符的事情都可以告诉你。”

　　沈慎沉默，沈家世代忠于宣朝，忠于宣朝的子民，但对沈慎而言，一切的一切，都有个前提，是他的家人。

　　于沈慎而言，家人的存在胜过一切，所以在这五年里，即使变成怪物，也没有放弃过为五年前的事情寻找真相，还父亲一个清白。

　　从靖国公那里得到真相的时候，他也曾想要刺杀宣帝，甚至在心底暗暗谋划，只是刺杀虽能报仇，却总不光彩，所以他一直在犹豫。

　　在一开始就明白靖国公的意图的时候，他本就想答应，只不过是想试试靖国公对他能有几分真心实意。

　　“我忠的是宣朝，不是一个皇帝。”

　　靖国公笑得很满意，道：“放心，沈家一定会有个堂堂正正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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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皇子的大军门前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正是沈慎和靖国公。

　　得到消息的三皇子立马一脸笑意将二人迎了进去：“此次事成，还得多谢老师暗中相助。”

　　靖国公抚着胡须：“老夫不过提了些意见，此事能成足以可见陛下之威名，合该是这天下之主。”

　　一句陛下喊得三皇子眉开眼笑，连连摆手，可眼底的笑意却透着几分自得，他又转头看着沈慎，道：

　　“听闻将军府遭遇大火，沈将军下落不明，本皇子甚是担忧，如今见沈将军无碍，本皇子悬着的心也可以放下了。”

　　沈慎俯身一礼：“有劳殿下惦念。”

　　“沈将军大可放心，此事了后，朕必会还沈家清白。”

　　沈慎从善如流改口：“臣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