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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相逢秋月满,更值夜萤飞 ...

  •   浴室内,阮昕脱下衣物,缓步走进温暖的淋浴头下。
      旋开开关,下一秒,热水就争先恐后地冲了出来,渐渐沥沥地淋在她身上,在灯光照耀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水流顺着阮昕曲线优美的背部滑落,仿佛在贪婪地亲吻她的肌肤。
      水珠在空气中氤氲,白色的雾气逐渐弥散开来,最后充斥着整个房间。
      满室水雾中,阮昕轻轻闭上双眼,倾听着水珠流过身躯后滴落地面发出的声响,紧绷的肌肉松弛开来,缓缓舒展开身体。
      她全身心地享受着热水在皮肤上欢快流淌、顽皮跳动的感觉,疲惫好似也被冲刷得一干二净,内心得到平静。
      阮昕愉悦地哼起歌,慢慢地涂抹着沐浴露,接着是一个深呼吸,满室清香便钻入到鼻腔内。
      她扬起唇角,享受着自己的时光,身上每个细胞无不透露出主人此时此刻的轻松惬意。
      洗漱完后,阮昕穿上浴袍,再一次来到镜子前,她伸手擦去其表面的水雾,顿时镜中就出现了一名女孩。
      镜中的女孩穿着白色的浴袍,简单地将乌黑油亮的秀发束起,如天鹅般纤长的脖颈上并没有什么装饰,皮肤在水滴的滋润下如丝绸般光滑。
      她脸部线条流畅清晰,眉眼间尽是飞扬的少年气,黑且浓的睫毛覆盖住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丹凤眼。
      在空气中尚未消散的水雾里,她的双眸显得格外清凌,好似汩汩地流动着一汪清泉,鼻如玉葱,俊俏挺秀,朱唇皓齿。
      只是左脸突兀肿起的通红,破坏了这一整体的协调性。
      阮昕瞅了眼镜中仍通红肿胀的脸颊,沐浴带来的好心情瞬间就淡下几分。
      她“啧”一声,拿过旁边的睡衣换上。
      认命般走到厨房打开冰箱,但即便在冰箱里翻箱倒柜半天,都找不到任何可以用来敷脸的冰块,阮昕只好作罢。
      折腾半天,阮昕再一次涂好药后,一股困意涌了上来。洗净手,打开手机,见时钟显示快到十二点半。
      她揉揉眼睛,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关上客厅的灯,阮昕汲着拖鞋悠悠回到卧室,将自己甩进绵软的床铺里,任由柔软如云朵的毛毯把她层层包裹。
      阮昕阖上双眼,整个世界都变得静谧起来。
      少顷,睡意便如潮水向她袭来,意识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不多时,她沉入了梦乡。

      阮昕做了个梦。
      梦回到了那段母亲还在世的时光。
      自阮昕有记忆以来,母亲身体一直都不太好。
      母亲的手与自己的温热不一样,就连炎热的夏季仍是冰冰凉凉的。
      她的嘴唇一年到头都没有什么血色,经常小病不断,不大的家里总是飘散着一股股难闻的药味。
      还有一个最大的区别是,在学校里、小区里,她都有着各种各样的小伙伴,大家每天嬉笑打闹,好不热闹,阮昕总是玩到很晚才回家。
      加上她活泼好动 ,周末或者放假在家里也根本坐不住,常常作业没写完,就跑出门找小伙伴们玩耍。
      而母亲好像并没有什么朋友。除了购置生活用品,她很少会主动出门与人交流,生活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围绕着家里打转。
      父亲生意没那么忙时,他会陪着母女俩一起逛逛街,也会带她们去游乐场玩,去吃好吃的美食等等。
      每逢这些全家在一起的时刻,母亲脸上才会难得的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一天晚上,在阮母喝完药后,刚上三年级的阮昕正值好奇的年纪,她探出头瞅了碗里残留的黑汁。
      怎料下一瞬,一股冲鼻的苦味就扑面而来,霸道极了,似乎要直直钻入她的天灵盖去。
      阮昕见母亲刚才神色平静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像喝水一样,轻松地几口把它喝完,还以为这个汁水只是闻起来臭,喝起来并没什么味道来着。
      苦味仍残存在鼻腔,她忍不住皱了皱秀气小巧的鼻头,往后退了一大步。
      还没站定,就听到身旁传来母亲忍俊不禁的轻笑声。
      阮昕闻声转过头,母亲的笑靥撞入眼帘,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好奇地问道:“妈妈,你为什么每天都要喝这个苦苦的汁水?”
      阮母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女儿毛茸茸的脑袋,“这个是中药。因为妈妈身体不好,需要调理一段时间,就得喝它。”
      阮昕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紧接着又抛出另一个问题:“那妈妈,你为什么身体不好?”
      阮母并未立即回答她的问题。她只是勾唇浅浅一笑,捏了一下阮昕小巧的鼻子后,答非所问道:“所以小昕以后不要变成我这样,要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听到这个回答,阮昕不免疑惑地眨了眨双眼,但见母亲不欲多说,她只好点点头。
      时间如水一般静静流逝,眨眼间,阮昕就上了五年级。
      这一年,父亲工作越来越忙,待在家里的时间少了很多,只有在过节时才偶尔回来几天。
      阮昕也发现,母亲的话变少了。
      不知何时起,她开始常常独自一人坐在阳台旁,幽幽地望向窗外,目光缥缈,仿佛被蒙上一层朦胧的云雾,让人摸不清她的心绪。
      同样是这一年,家里第一次爆发了剧烈的争吵,因那天傍晚阮昕写完作业就跑出去玩,故家里只有他们夫妻俩。
      在听到阮父将家里不多的资产投到一个高风险的项目后,阮母刚开始还认为对方在开玩笑。
      但见阮父眼神飘忽,一副愧疚无比的模样,她才意识到是真的,只觉荒谬极了,眼前一黑,身形控制不住地晃了晃。
      阮父一惊,连忙上前搀住她摇晃不定的身躯。
      她并不领情,而是用力拍开阮父的手,满脸铁青:“阮明辉,你疯了!竟然拿家里的全部资产去搞创业,还不和我商量,你有考虑过后果吗!有没有考虑过我和小昕?你怎么那么自私,她还要上学读书啊!”
      因情绪起伏太大,导致阮母脑袋有些晕眩,她停下喘了口粗气。
      阮母稍微缓了缓,失望地凝着对方,声音颤抖:“你现在真的有这么忙吗?家里的什么事都丢给我一个人,没见你帮我分担过什么。”
      她自嘲一笑,“顶着这幅孱弱没用的身子,哪怕生着病,甚至发着烧,我都得一个人买菜做饭、照顾孩子,学校的什么活动也全是我去开。每天还要提心吊胆,生怕你的生意出了意外……”
      “你说,你有好好尽到丈夫和父亲的职责吗?”
      面对妻子的指责,阮父无言以对,只能哑然地低下头。
      旋即对方又轻声道:“所以有时候我在想……当初为了你,我不顾医生的劝告选择生下孩子,亏损掉自己的身体变成如今模样,到底值不值得。”
      阮父闻言立即抬起头,无措地注视着对方的脸。
      仅见妻子的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悲伤难受,从她眼眶溢出的泪水像断线珍珠似的,在划过脸庞后砸向地面,随后化作钢针在他心脏狠狠地扎了几下。
      动了动唇,他欲开口解释,但又觉得并无必要。
      毕竟他内心深处并不认为自己会失败。
      开弓已经没有回头箭,阮父深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眸中的坚决已经代替了刚才的内疚与无措。
      阮父伸出手,紧紧握住妻子仍在微微发颤的双手。
      感受到她指尖传来的冰凉,他安抚地摩挲几下,才沉声道:“对不起,我都是为了这个家。你不要担心,相信我,以后一定会变好的。”
      即便被丈夫紧握住双手,阮母也未给出任何反应,只是坐在沙发上,沉默地流着泪水,内心空洞一片。
      话虽如此,只不过,究竟是为了这个家,还是为了他自己呢?
      阮母不愿多想,她实在是太累了。
      抗拒地抽出双手,阮母面色苍白道:“我累了,要去休息。”
      言毕,她自顾自起身,不再理阮父。
      阮母担心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仅仅几个月,阮父就差点将资产全部赔光。
      目前急需一笔钱用以周转。先前已经借过朋友的钱,如今他实在没办法,情急之下,阮父只好找隔壁邻居借了钱,好在对方心善,愿意向他提供帮助。
      想起那天晚上妻子的眼泪,他在感谢之余,也拜托了对方千万不要告诉阮母。
      怎料,阮母还是在邻居妻子那得知了消息。
      清晨,女儿上学后,阮母便去超市购置了这两天需要用到的食材。
      提着一大袋食材,她从电梯走出时,正好碰到欲出门的邻居妻子。
      出于礼貌,阮母微笑着同对方打了声招呼,随后便走至家门前,将手中的袋子放置脚旁,她先揉了揉方才被袋子勒出红痕的掌心,才从口袋中掏出钥匙。
      领居妻子下意识点头以示回应,在阮母转过身后,目光略微复杂地盯着对方单薄的背影。
      两家互为对门多年,不过因阮母深入浅出,她们二人之间其实没什么交流,但她多少还是了解对方的身体状况的。
      前些天,她从丈夫那处了解到阮父生意上出了差错,几乎将家里资产赔个精光。为解燃眉之急,向他们家借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最后还拜托他们不要告诉阮母。
      明明已经答应过阮父,但此时看着阮母瘦弱的背影,领居妻子却有些迟疑了。
      作为邻居,这几年她很少见到阮父,只知道自顾不暇的阮母一个人操持繁杂家务不说,还得照顾孩子忙上忙下。
      而同样有着妻子、母亲身份的她,自然能感同身受这般会有多累。对此,在同情之余,她没少在丈夫那吐槽不负责任的阮父。
      阮母将钥匙插入门孔,往右一旋打开门。抽出钥匙,她提起购物袋,抬起脚正欲迈入屋内时,就突然听到身后的人出声唤住了自己。
      领居妻子想,如果换做是她,肯定不愿意配偶瞒着自己这么大的事。
      在阮母进入屋内之际,她出声喊住对方,将发生的事情悉数告知。
      得知阮父几乎将家底赔光,还借了邻居不少钱的消息,阮母最初先是一愣,继而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她张了张嘴,但在震惊与气急之下,无法讲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脑袋里只余下一片尖锐的嗡鸣声。
      心脏处蓦地传来阵尖锐的绞痛,手上的力道随之卸去,沉沉的购物袋在地心引力作用下砸向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胸口的绞痛迫使阮母如虾米一样弓起腰,她艰难地抬起手,死死按住胸口,企图以稍微缓解住疼痛。
      但一切都是无济于事,胸腔好似被人狠狠捆紧,喘不上任何一口气来,眼前的事物开始模糊扭曲,意识仿佛被人抽走。
      在巨大的刺激下,阮母再也承受不住,她两眼向上一翻,身体一软,在领居妻子的惊急呼喊下,径直倒向地面,死死地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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