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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7章 未来是怎样的,你想过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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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吻她完全是横冲直撞势在必得,两只手也早已摸向了肃修言的腰部,试图去解他胸前的纽扣,甚至还把他的睡裤往下拉。
肃修言一边应付着她的吻,一边把她的手握住了,等她终于吻够了退开,他才有些呼吸不稳的开口:“你又怎么了?”
程惜舔了舔舌头:“我决定今天就把你吃掉,就是现在,就在此刻!”
她弄得还跟什么宣言一样,肃修言又气又笑:“你倒还来精神了。”
程惜又凑过去,在他被自己咬得发红的薄唇上再接再厉地啃了下:“我不想等了,既然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那么至少现在,我得把你睡了。”
她说得太直白,肃修言险些又被噎到,咬着牙说:“看来在你这里,睡我还算是头等大事了。”
程惜抬头认真的想了下,点了点头:“我前几天刚见你的时候,就以为我已经把你睡了,当时还想着长成这样,我不亏。结果拖到今天还是没睡,你不觉得我亏了吗?”
肃修言脸色越来越青,抬手就去推她:“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就继续想着吧!”
他每次到这种关键时刻就恼羞成怒,程惜侧头又想了下,不确定地说:“你怎么这么别扭,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对啊……那天早上我看你那啥还挺精神也不显小……”
肃修言给她气得胸口发闷,再让她说下去,只怕都要被她憋出口血来。
他实在不想在这种问题上纠缠,抬手把她推开,自己也从沙发上站起来表明态度,沉着声说:“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回去休息了。”
程惜仰着头看他,神色也正经了一些:“还是有的,我的睡眠质量一直很稳定,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乱梦,我觉得我也受到了影响。”
肃修言听着沉默了下:“地下室你不要再去了,如果需要资料我们可以拿上来看,需要看录影带的话,也把放映机搬上来。”
程惜听着点头:“我赞同,不过如果这个地方真的能够影响人的精神,那么Mr.H的妻子自杀,可能就有更多的解释了。”
她想着还是皱了眉:“要是这样的话,一手建起来这个地方的Mr.H不可能不知道这里的情况诡异,为什么又会带妻子和女儿过来?”
她想了下说:“我还是觉得录影带里面会有线索,我们应该尽快看完。”
肃修言又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好,我去楼下搬放映机。”
程惜却飞快又摇了摇头:“不,那些录影带很多,就算我们快进看,也需要一段时间。你去做点吃的,搬东西这种重活我来。”
肃修言神色有点复杂地看着她,程惜倒是觉得很理所应当:“你去啊,我做东西你又嫌弃难吃。”
她甚至还思考了下:“你身体还是不舒服?那你去卧室继续休息,事情都交给我。”
肃修言只能瞪了她一眼:“我是不是告诉过你,让你不要再一个人去楼下了?”
他倒是的确说过,程惜恍然大悟:“我以为你说得是,让我不要再一个人下去逗留。”
肃修言又瞪了她一眼:“我们一起下去搬东西……吃的东西我来做。”
程惜听他说着,就从沙发上爬起来,凑过去抱住他的腰,还笑嘻嘻地在他脸上颇为响亮地亲了下:“大美人儿,你对我这么好的呀。”
肃修言此刻正在气头上,对她没什么好脸色,侧头把她推开一些,冷哼了声。
程惜也不生气,还是抱着他的腰去蹭他胸口,肃修言仍旧臭着张脸,却没有再推开她。
他们两个还是一起去了地下室,将放映机和那些录影带都搬到了楼上。
接下来程惜把这些东西搬去卧室布置,肃修言就去了厨房。
程惜把正对着床的那面墙上的画和角柜移开,就空出来大片白色的墙壁,可以充当放映的幕布。
她又找地方装上放映机,连接上音箱,调试了下远近和声音,等都忙的差不多,肃修言也做好了两人份的点心。
程惜本以为他又随便做了三明治什么的,等肃修言用托盘将两个人的点心端了进来,她才发现他煮了热乎乎的糖水芋头。
阴沉的天气里这样一碗热气腾腾的糖水实在太治愈了,程惜不等他放下,就凑过去吃了一勺,然后不出意外地被烫住。
肃修言忙将托盘放下,去拉她捂着嘴的手:“烫到了就吐出来。”
程惜连连摇头,顽强地将那块甜丝丝的芋头吞了下去。
肃修言用的是小芋头,比大块的芋头更加软糯可口,她吞下去后还咂了咂嘴回味:“你家不是连厨师都不止一个吗?你这个手艺到底是什么时候偷偷练的?”
肃修言皱眉看着她:“我倒是没想到你这么笨。”
程惜舔了舔嘴唇,挑了下眉:“开口闭口就是笨,你找回你的霸总人设了?”
肃修言抿了下唇不想搭理她,又停顿了下才说:“我父亲喜欢乖巧懂事一些的孩子,为了让他更喜欢我,我试图给他做过食物……既然是想讨人欢心的,当然要做得好一些才拿得出手。”
程惜也没想到他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她又想到肃道林在世的时候对肃修言态度一直比较冷淡,就带了些小心地问:“那你父亲夸过你吗?”
肃修言果然微挑了挑唇角,露出一个略显讽刺的笑容:“他只在吃一碟点心的时候,问过一次家里的厨师是不是换了。”
程惜不由“呃”了声,也不知道该作何评价:“你难道没有试图告诉过他,这些是你做的吗?”
肃修言又讽刺地挑了下唇:“我母亲随后就向他解释了,你猜他做了什么?他直接将那碟点心摔在了地上,冷笑着对我们说,可不可以将心思花在正经地方。”
程惜这次是真的愣住了:“就算他不喜欢,也没必要这样做吧?”
肃修言“呵”了声:“他大约是不信那碟点心是我做的,以为又是我和母亲耍了什么花招骗他……”
他说着就抿了下唇,语气平淡:“那时候他已经病了,脾气难免大了些,他又一直看不惯我,拿我的事发泄下也正常。”
程惜听着就沉默了,隔了一阵才开口:“我没想到你还挺能受委屈。”
肃修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又跟能受委屈有什么联系?”
程惜也不再往下说了,抬起手抱住他的腰,接着叹了口气:“没什么,突然有点心疼你。”
肃修言微蹙着眉看她,过了会儿才淡“哼”了声:“你不是一直都会找各种理由心疼我?”
程惜被他噎了下,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接下去:“你这个性格,也说不上来是讨人喜欢还是讨人厌……”
肃修言看着她扬眉,程惜立刻改口:“讨人喜欢,特别讨人喜欢!”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伸出手臂想蹭过去抱他,肃修言却又推开了她:“好好吃东西,吃完了看录像。”
程惜只能遗憾地收起了胳膊,觉得肃修言也不知道是怎么,越发傲娇得摸不着头脑。
程惜布置得很好,他们就窝在床上吃了甜甜的糖水,将那些录影带看了下去。
程惜本以为能从接下来的录影带中看出更多的问题,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剩余的录影带内容和前两个并没有太大差别。
无非就是一些生活的琐事,和他们日常游玩的内容。
Mr.H带着妻子和女儿在岛上各处闲逛, Mr.H甚至攀上了崖顶,站在那里俯拍整个小岛,他的妻子和女儿则站在下方对他挥手。
他们之间当然还有争执,但气氛却显得渐渐好了起来,也许是随着休假的深入,神经渐渐从都市的繁杂琐事中解放出来。
Mr.H的妻子甚至部分同意了他的看法,对女儿的管教也松懈了下来。
他们花了几个小时,吃完了一锅糖水,看完了那些录影带,也没从中发现更加诡异的事情。
这仿佛只是一些普通的家庭录影带,记录着琐碎的生活时光。
直到他们放入最后一卷录影带,画面才起了一点变化,仿佛永远晴朗的天空变得阴沉,岛上起了一层薄雾。
那些雾气并不十分浓厚,阳光甚至还能从天空中透进来一些,将周围都染上了昏黄的光线——就像现在窗外的一样。
程惜看到这里,才突然有些警觉,连忙稍稍坐直身体,认真看着这最后一盘录像带。
可惜这最后的一卷录像带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无非是起了大雾后他们决定留在房子里度过这一天。
他们先是陪着女儿玩了一阵,接着Mr.H的夫人就抱着女儿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给她读故事书。
这期间Mr.H的夫人抬手揉了几次额头,手持摄像机后的Mr.H就关切地问了她一句怎么了,她回答说头有些疼,然后Mr.H就关掉了摄像机,看样子是停止录像,去关心妻子了。
录影带到这里就突兀地结束了,老式的放映机不会自动重放,就是停止了下来,他们面前只剩下一个黑屏。
程惜顿时有些愕然,这就像是追了好多集的剧,却突然不明不白结束了一样,给人的感觉如此不可接受。
她过去拿出了那卷录影带,看到上面用黑色马克笔写着的日期,正是Mr.H的夫人自杀的前一天。
接下来的一天多,是发生了什么,导致Mr.H并没有录影,还是他录了却被肃道闲故意藏了起来?
她正在凝神考虑,就听到身侧的肃修言轻咳了几声,她又忙丢下录影带去看身边的人:“你还是不舒服吗?”
肃修言抬眼看了看她:“我看你看得挺专注的,别的都不关心了。”
程惜连忙否认:“我看这些还不是为了找出线索,让我们能赶快离开这个破地方。”
肃修言看着她弯了弯唇:“我看你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吧。”
被他一句话说破了,程惜就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反正我们在这里没什么事情做嘛。”
肃修言“呵”了声:“你这一脸精明相,却这么容易被绕进去。”
他不是第一次说出类似的话了,程惜就有些好奇地托腮看着他:“那你说说看,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肃修言又弯了弯唇角:“应该做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肃道闲那个老狐狸把我关在这个岛上,绝对不是为了让我找什么‘爱的真谛’这种鬼东西。”
程惜接着虚心地问:“所以我们就什么也不做,安心吃吃睡睡?”
肃修言挑眉看她:“你看家庭录像不是看得挺开心吗?”
程惜也实在从那些录像带里看不出什么东西,她看了眼窗外,现在已经是晚上了,雾气也仿佛更浓了些,让人看上去就有些不安。
她回头看着肃修言,叹了口气:“我发现我的洞察力还是不够,需要你从另一个角度来解答了。”
肃修言又咳了声,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过来。
程惜立刻十分识相地凑过去窝在他怀里,还用手抵在他胸前做出个小鸟依人的样子,抬头眨了眨自己闪闪的大眼睛。
肃修言果然被她震了下,肌肉都紧绷了片刻,然后才放松下来,用嫌弃的目光看着她:“你想也想不明白,还是睡吧。”
程惜“啧”了声:“我二十几岁了,还从来没有被人鄙视过智商。”
肃修言看样子是想翻个白眼给她,不过强行忍住了:“谁又鄙视你的智商了,只不过你太急于找出点什么,反倒会跳进误区。”
他话说一半留一半,分明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只是不想告诉自己而已。
程惜这个人聪明就聪明在,她从来不跟人较劲,所以她就撇了下嘴,顺势抱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胸口,又叹了口气:“我不着急,我就是很担心你……担心得脑袋一团乱麻了都。”
肃修言也环抱住了她的身体,安抚地在她背上轻拍了拍,放缓了声音:“我还好,安心休息。”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温柔了,也许是这一天太过费神,连下午在沙发上的午睡也乱梦纷纭并不能算是休息,程惜真的有些瞌睡了。
她闭上眼睛,在他怀中清爽的气息里神思渐渐昏沉。
她还能感觉到肃修言在轻柔地抚着她的头顶,半梦半醒之间,她想到Mr.H的夫人在最后一天也感觉到头疼,会不会跟他一样。
但这个念头才刚转过,她就觉得自己要陷入沉睡之中了——这太快了,快到她身为一个预备的心理医生,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对。
等程惜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说这个地方奇怪,是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突然出现在这样的环境中。
这是个很大的天然溶洞,空间很大,足足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她的上方,有细碎的光芒从溶洞顶上泄露下来,而她自己,则躺在一张平滑的青色石头上。
四周有湿漉漉的地下暗河,还有水滴不停地从钟乳石上落下,而除去洞顶的阳光之外,溶洞里最重要的采光,是几个燃烧着的巨大火把。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怪异了——有人工痕迹,却又显得有些违背常识。
程惜飞快地检查了自己的五感和身体,确定没什么异常,就连忙翻身坐了起来。
她才动了几下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她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
她原本穿了短袖体恤和睡裤,现在她举起手,意外地看到了自己已经换了长袖的服饰,而且袖口还多了扎扎实实绑起来的布制系带,像是,像是……古装剧里的绑手?
她刚想到这里,就觉得背后汗毛都炸起来了:神秘气息浓厚的溶洞,照明火把,平整的大石头。
这不就是典型古装玄幻或者武侠电视剧里常出现的场景吗?
程惜正头皮发麻着,就听到了一阵均匀有节律感的脚步声,接着她面前的溶洞入口处,就出现了一个身影。
这人影,一身黑,宽袍大袖拖地,腰间缠着宽宽的腰封,靴子更是长筒的,裹在那修长笔直的小腿上,随着走动的动作,在袍子间若隐若现。
此人还有一头纯白色的长发,脸上还带着一张工艺繁复的金属面具,只露出精致的下颌。
当然更令人崩溃的,是程惜绝望地发现,她仅凭此人的体型动作,还有那小半张脸,就认出了他是谁。
她十分头疼地抬手按着额头:“在我睡着的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你能解释一下吗?”
这个穿得华丽又拉风,还一头白毛的人,一直走到在她面前,才站住了,微弯了下唇角,语气十分冷酷低沉:“传言说你胆子很大,倒是真的。”
程惜翻给了他一个白眼:“你这么打扮,显得腰很细,倒也是真的。”
她话音刚落,也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觉得喉咙突然被什么大力压迫住了,接着是身体不受控制地悬空。
那个人仅用了一只手,就扼住她的喉咙,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程惜本来对他没有丝毫防备,现在想要反抗,身体却像是被控制了一样,手脚麻痹,根本连抬起来都不能。
她觉得有些缺氧,忙挣扎着开口:“你疯了?干什么……快放开我!”
那个人目光冰冷地直视着她的瞳孔,唇角略微挑起,像是讽刺的角度:“提醒你说话时该有的态度。”
跟他说话还要有态度?程惜心中警铃大作,咽喉要害被捏在别人手心里,她连忙示弱:“是我不对,你冷静啊……冷静!”
他冷冷地笑了声,这才松开手,把她甩到石板上,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来程神医还是没有想清楚,本座可以等一阵再来。”
程惜得到自由,连忙大口呼吸缓解缺氧,听到这里满脑袋问号,什么鬼的“程神医”还有“本座”,不是她疯了就是这个人疯了!
她眼看着他很帅气地甩了下衣袖,转身要走,连忙扑上去,拽住他的大袖子:“肃修言!有话我们好好说!”
他立刻站住了,身体好像僵了下,程惜又忙顺着杆子往上爬,一把抱住了那个看上去就又细又好抱的腰:“修言,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别走,这里太怪了,我不能让你再离开我身边。”
他一言不发,程惜又从后面撩他的长发,想看看这个白发是不是什么假发套。
但她的手才刚触到他的头发,手腕就又被他的手紧紧抓住。
程惜这两次别说躲了,连看都没能看清他的动作,就稀里糊涂地又被整个人扯到他身前。
他低头看着她,目光陌生又冰冷:“不准再用那个名字称呼本座。”
程惜知道目前的情况诡异得很,她甚至都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但是她仍然坚信,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并不是别人,正是肃修言。
她抬起能动的那只手,去摸到他的脸,然后在他神色紧绷的时候,缓慢而又轻柔地取下他脸上的金属面具。
面具下他的脸色果然有些苍白,程惜顿时就心疼地皱起了眉:“我睡着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他紧抿着唇不说话,程惜就又缓慢靠近他,抱住了他的身体,将头靠在他胸前:“无论如何,不要让我看不到你,我很担心。”
她抱住了他,就还是能从他颈中闻到那让她安心的清冽草木气息,那是他们入睡前曾经一起用过的沐浴露。
她没有认错,这就是肃修言,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突然换了这些奇怪的衣服,说了这些奇怪的话,他还是肃修言。
握着她手腕的力道渐渐松了,她听到他轻笑了声,带动了胸腔的细微振动:“这就是程神医的策略吗?勾引本座?”
程惜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现在情况不明,她决定先配合他:“你不让我叫你的名字,那我还是叫你小哥哥怎么样?”
他听到这个称呼,身体果然还是又僵硬了片刻,而后才冷淡地说:“随你。”
肃修言只让她抱了自己片刻,就抬手推开了他,然后从她手里拽过那个面具,重新戴在了自己脸上。
程惜也不敢跟他抢,等他绕过她往外面走去的时候,就顺势跟着他一起往外走。
出了这个溶洞,还有一条蜿蜒的石洞,不过也不长,十几米后他们就走到了外面。
这里已经不像是在那座孤岛上了,四周满是林荫花木和青石小道,程惜甚至还看到了不远处的几座中式古典建筑。
她刚才没顾得上注意,现在行动起来,才发现自己不但换了一身衣服,连头发都诡异地长了许多,用布质的长长带子扎着一束,垂在身后。
她很多年没留过长发了,一边跟着肃修言留意周围的环境,一边忍不住用手去玩自己的头发。
肃修言目不斜视地走在她前面,隔了一阵突然冷笑了声说:“程神医倒是突然喜欢上摆弄自己的头发。”
他现在说话句句都欠怼,程惜也没跟他计较,就一边玩头发一边说:“我都喊你小哥哥了,你就别程神医程神医那么见外了,喊我名字呗。”
肃修言的脚步微顿了顿,程惜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一下,忙后撤两步免得自己又被他掐住:“你脾气别这么大啊,小心过后你自己后悔。”
肃修言冷冷“呵”了声,没理她继续往前走去。
程惜继续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他们现在已经路过庭院了。
程惜能看到路上每隔一段距离都会站着一个身穿古代黑色紧身衣,用黑色面具蒙着半张脸的强壮男人,这些人在肃修言经过时都会沉默地抱拳行礼。
庭院里还有些穿着灰色服饰的园丁清洁员之类的人,这些就有男有女了,但年龄也都不大,在忙碌的同时也会向肃修言弯腰行礼。
这些人都是活人,程惜还没有认为科技已经发展到可以让机器人和人类这样相似。
然而她也确实有些搞不明白,为什么她只是睡了一觉,就突然到了这么一个看起来就像是另外一个时空的地方。
穿越时空这样的想法,她在第一时间就否定了。
与其考虑这种无稽之谈,她倒更愿意相信自己和肃修言是被带到了一个像《楚门的世界里》那样的巨大录影棚里。
只不过她自己突然变长的头发,还有肃修言那看起来也不像是假发的银白长发,就有些无法解释了。
她确定目前的这具身体,确实是她自己的,并没有任何异常,肃修言的身体显然也是他自己的,刚才她借着拥抱,用他身上的沐浴露味道找到了解释。
但是肃修言的动作速度和力气,好像提高了不止一个等级,这一点她还暂时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她一边想着,肃修言已经带她走到了这个古典中式建筑群里最宽大壮丽的房子前。
这里的门口就足足站了四个那样的黑衣人,肃修言轻车熟路地绕过最外面的厅堂,向后面的独立院落走去。
这里没有其他人,肃修言又径直进了房门,程惜当然也毫不客气地跟了进去。
肃修言终于站住了脚步,有点忍无可忍地开口:“这是本座的卧房。”
程惜四下扫视了一下,也没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无非就是个中式套间,就随口说:“怎么,你这还是闺房了,不能看的?”
肃修言转身侧目看了眼她,他那目光太吓人,程惜忙伸出双手做出要挡的动作:“都说了,你别随便发火……”
肃修言眯着眼睛看了看她,终于说:“从刚才起,我就觉得你对本座说话的态度,有些奇怪。”
程惜歪了歪头,笑着看他:“如果我说,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在哪里我们的关系已经很亲密了,你会信吗?”
肃修言“呵”了声:“本座从不信怪力乱神之说。”
程惜又挑了个自以为比较容易解释清楚的说法:“那你就当我们前世有缘吧,现在我想起来前世的事情了,你还没有想起来。”
肃修言看着她,突然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你可不可以编得更可信一些?”
程惜又歪了歪头看他,整个人朝着他扑了过去,并且去解他的腰带。
肃修言很轻易地就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怎么?你要投怀送抱?”
程惜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毫不客气地用另一只手接着去解他的腰带:“我就要看看你这个细腰,我摸得还是摸不得!”
肃修言终于绷不住了,扶着她的肩膀,努力拉住她乱动的手,低头轻笑了声:“别闹。”
程惜抬起头,正看到他唇边的笑意,还有瞳孔里的一点水光,没忍住就把唇凑了上去,隔着一张冷冰冰的面具吻了他。
她这一吻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一直吻到他气息开始急促,才停了下来。
她紧抱着他的身体,还是觉得有些意犹未尽,抬手用拳头在他肩膀上捶了下:“你也是出息了啊,还口口声声‘本座’,逗我很好玩?”
肃修言抿了唇,看起来是想笑,不过被他强行忍住了:“我本来只想吓你一句的,谁让你一开口就说我的腰细。”
程惜抬了抬脖子,想给他看自己咽喉处被他掐出来的痕迹:“你还掐我的脖子,这是家庭暴力我告诉你!”
肃修言忍着笑,抬手在她脖子上轻抚了抚:“你别抬下巴了,我控制了力道,没有淤痕。”
程惜“咦”了声,推开他去找旁边的铜镜照,不过照来照去,还真没在自己脖子上找到手指印。
她本来以为用那种姿势掐人,不可能不会留下痕迹,现在看来,肃修言对力道的控制能力,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转过身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肃修言就抬起手握了下:“我发现来了这里后,我的体能好像变强了很多,也多了一些其他的能力。”
他说着就翻了手腕,程惜只看到他的手指虚点了下,桌上的一只茶碗就突然碎裂成了整齐的两半。
如果这是个武侠世界的话,那么这个能力是真气化刀?
程惜默然了片刻,开口说:“不要随便破坏东西,太浪费了。”
肃修言侧目看了看她:“你这是怕了?”
程惜抽了抽唇角,她还真的有点怕。虽然她搏击术很厉害,但来到这里后,她这点搏击术,在现在的肃修言眼里,根本连看不够看。
不然她不至于一次躲不开他,两次也没看清他的动作……不在一个系统下的实力差距,还是不要比了。
肃修言带着笑看她,接着程惜就虽然看清了他的动作,但却绝对躲不过地,被他轻捏住了下巴。
肃修言手指的力道很轻,对她挑了挑眉,唇边的笑容显得他此刻心情愉悦:“你怕我做什么?我的能力再高,也不会用来伤害你……”
他说着还很有心情地顿了顿,才挑高了唇角:“只会用来欺负你。”
程惜目光往下看,很是有点心如死灰:她就是怕他欺负自己好吗?之前她仗着体力过人不也欺负他了吗?
肃修言看着她的样子,不仅没有丝毫怜惜之情,甚至还很愉快地轻笑了声:“我还没见过你这样的表情,有趣。”
程惜甩开他的手,一头撞到他怀里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前默不作声。
肃修言愣了下,还以为是自己玩笑开过头让她委屈了,忙又抱住她的肩膀,却冷不防被她一个动作绊了腿,两个人一起往地毯上摔了下去。
他现在的身体反应能力比以前快了太多,但也不敢将她弹开,只能抱着她,在两个人摔倒时用手撑了下地面。
他不知道她是突然抽了什么风,有些好气又好笑地开口:“你这是干什么?”
程惜十分舒服地趴在他怀里,抬头在他唇边轻吻了下,满眼都是笑意:“提醒你一下,不管你变得多厉害,也都只有被我欺负的份儿!”
她倒还是这么嚣张,肃修言正准备收拾她一下,程惜就突然板着脸严肃了起来:“来这里之前,我比你先睡着,我睡了后有没有发生什么诡异的事?还有你对这个世界有什么了解,能不能跟我汇报下情况?”
肃修言被她这种一本正经转移话题的无耻劲儿气笑,干脆就躺在地上不试图起身:“我只知道我自己的身份,还有这里是什么地方而已。”
程惜俯身亲了他一口:“那你说说这里是哪里,你又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呗。”
肃修言沉默了片刻:“这里是覆手第一城,我是现任城主。”
程惜十分惊讶:“覆手第一城?听起来这么拉风?”
肃修言用恨铁不成钢地目光看着她:“据说是因为,历任城主都要是武林第一人。”
程惜认真看着他,非常震惊:“你原来这么厉害的吗?”
肃修言忍耐着说:“不是我,是这里的设定。”
程惜继续震惊:“设定都是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肃修言简直不想跟她聊下去:“你见过哪个武侠世界的设定是不简单粗暴的吗?”
程惜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那确实……看武侠小说的读者都比较着急,可能怕复杂了记不住吧。”
她说着,又有了新想法:“那么我们现在是在某个武侠小说的世界里了?”
肃修言深吸了口气,强忍住用手扶额的冲动:“你觉得可能吗?”
程惜撇了撇嘴:“你这种原来连我一个肘击都不一定能接得下来的人,都能是武林第一人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肃修言终于忍无可忍了:“我那是让着你,我也是练过搏击的,真打起来你不一定能赢。”
程惜“呵”了声:“反正你都是武林第一人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肃修言抿了下唇决定不再跟她争论,面得自己再被她气吐血。
他本以为程惜已经忘记了,结果她顿了顿,突然又说:“我睡着后,是又发生了什么吧,不然你为什么要回避这个问题。”
肃修言沉默了一下,他不是回避,只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主上,齐长老和闽长老求见。”
程惜看了眼他,挑了挑眉,肃修言知道她的意思,低声说:“回头跟你解释。”
他接着提高了一点声音:“叫他们在外面等着。”
那人领命离开,程惜有点好奇:“你现在身份很厉害了,跟他们说话都不怕露馅?需不需要假装下气势什么的?”
肃修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在公司里怎么说话,在这里就怎么说话,还需要假装吗?”
程惜这才想起来他原来就是个霸道总裁,别说开口了,一个眼神就能吓得员工瑟瑟发抖,可能还真不需要伪装。
她想着就沉默了:“肃总请。”
肃修言抬抬下巴示意她先从自己身上爬起来,起身时交待了她一句:“我在这里用的名字不是肃修言,不要在别人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程惜点头答应,肃修言看她一脸兴冲冲的样子,就没让她留下,而是带着她一起去了前面的大厅。
肃修言依然是走路带风,配上他现在的宽袍大袖,和那一头银白长发,光看着就十分唬人。
程惜跟在他背后,看着他那拉风的背影,心想就这气场这名头,搁武侠游戏里,那必须是最终大BOSS的待遇,早一个副本让你遇到他,都算是游戏策划输。
她狐假虎威地跟在肃修言身后,还特地保持了一米的距离,免得自己影响到他发散气场,两个人一路到了前厅。
之前那个侍从通报说是有两个长老求见,结果他们刚进去,就看到了站得整整齐齐的一屋子人。
肃修言在厅前站住,冷笑了声:“你们这是要逼宫?”
程惜看到这阵势不对,正想偷偷提醒肃修言让他说话缓和一点,别一开口就无法挽回,然后她就听到了聊天鬼才肃修言的发言……再接着,她就看到那群长老们的脸色都肉眼可见地铁青了起来。
其中一个长老看起来是领头的,青着脸往前走了一步,给肃修言行礼:“我们这几个老朽斗胆来见主上,不过是想请教主上几个问题。”
肃修言又冷笑了声,继续进行很不愉快的聊天:“本座听通报,来得只有你和齐宪,现在这一屋子都是死人?”
程惜一边听他们聊着,一边悄没声息地往门外挪了一点点,她觉得这个场面确实是逼宫。
武林人士逼宫又不像董事会逼宫,顶天了互相扔点文件夹,这打起架来是要见血的。
她现在没什么战斗力,为了不拖肃修言的后腿,还是躲远一点比较好。
谁知道她才刚退开半步,就被肃修言一把反手拉住,接着她就被他连头带脸按在胸前的衣服里,听到他冷声说了句:“别乱跑,待在我身边。”
程惜暗暗翻着白眼想这么霸气的台词,也不知道他说出来后,心里该有多爽。
再接着她听到身后有人说:“主上身为城主,自然当以第一城利益为先,但城主却几次三番徇私,怕是要让城众无法信服……就譬如这位程神医,主上亲自出城将她抢来,还为此跟正义盟撕破脸面,折损了一个分舵,数十个城众,却不知有何用处。”
他话音刚落,另一个人就更加不坏好意地开口:“若主上直说要抢个姬妾来玩耍,那倒也师出有名,只是不知这程神医有何销魂之处,令得主上如此……”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程惜就感到肃修言动了,再然后她就听到一串相当巨大的声响,是人体摔出去撞碎椅子,接着又撞到了墙上。
那个说话的人连一声惨叫也没来得及发出,就整个人飞了出去。
周围一阵抽气之声,肃修言冷笑了声:“你们既然要师出有名,那本座就给你们一个。”
程惜从他怀里探出一点头,看到周围一片狼藉,有个人趴在远处的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那些长老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了各自的兵器。
那个最先开口的闽长老阴着脸说:“主上既然一意孤行,那就不要怪我们逼不得已了!”
他说着抬了下手,大厅的上方,还有柱子后面,甚至连房外,都突然多了很多手持弩箭的黑衣人,看起来是杀手。
肃修言“呵”了声,连话都懒得说了,程惜在他怀里就看到对面那些人脸突然近了好多,再然后就是各种兵刃相撞的声音,还有血肉撕裂的闷响。
这要是电影效果的话,那也太真实了点,简直就是环绕5D前排体验。
但是因为动作实在太快了,程惜觉得,她……压根没怎么看清……
如果非要让她形容的话,那她只能说,肃修言不愧是拥有最终BOSS能力的人,他镇住了全场,把这些人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当然一边跟好几个人打架,一边躲那些密集的弩箭,对肃修言来说也有一点吃力,特别是他还始终空出来一只手牢牢抱着她。
程惜早就不但紧紧抱住了他,还把双腿盘在了他的腰上,免得自己在他翻滚的时候掉下去。
这个姿势或许不好看,但她觉得还是蛮安全的。
不过这个姿势可能也确实蛮辣眼睛的,她看到闽长老被肃修言一掌打得滚到一边气喘吁吁,还不忘紧盯着他们骂了句:“主上真的要为这样一个女子,置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地吗?”
然后她就听到肃修言冷哼了声:“万劫不复,你们也配?”
程惜听着觉得,这句怼得不错,不亏是她的人,嘴够毒。
肃修言虽然把那些人摩擦了一地,但是别人准备了源源不断的杀手和弓弩,他最后还是带着她……飞走了。
是的,那些轻功在程惜看起来,就完全是在飞,腾云驾雾,不知所措。
覆手第一城建在一个开阔的高地上,虽然城内好像春夏,下面却都是莽莽雪原,很有点反地理常识的样子。
肃修言就这么带着她飞下了城,当然程惜在脱离包围后看他带自己飞得还挺稳当,就没继续盘着他的腰了。
他们期间还甩掉了几批追兵,后来看得多了,程惜就看出来他下手虽然狠,但其实都留了余地,没有杀人。
总之,带着她这个大拖油瓶间歇性地走走飞飞,他们终于在夜色来临前,摆脱了雪原,来到了山下的丛林里。
这里植被茂密,就更容易隐藏踪迹了,再加上肃修言那一头白发虽然显眼,但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程惜自己的衣服也比较朴素,所以他们俩还能算不扎眼。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再遇到敌人后,肃修言就找了个林间空地落下,也松开了一直揽着她的手。
程惜的双腿踩上了坚实的土地,就有点松了口气,正想问肃修言下一步他们怎么办,就看到他后退一步,抬手撑住了身后的树干。
程惜吓了一跳,忙去扶他:“你哪里受伤了?”
她嫌那张面具碍事,顺手就揭掉扔了,看到他的苍白脸色:“你怎么不早说?”
肃修言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力地咳了几声:“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累?”
程惜抬手抱住他的腰:“那换我抱着你跑好不好?”
她边说还边在他唇边吻了下:“哎呀,大美人累着了,我实在是心疼得很。”
肃修言瞪了她一眼:“你跑得不够快。”
程惜把他脸侧的长发抚开,用手捧住他的脸,认真看着他说:“你摘了面具后,这头白发,看起来太让人难过了。”
触到她的目光,肃修言就不自觉地把眼睛移开,抿了下唇:“你还是这么多废话。”
他们正说着,肃修言就突然眯眼看着密林深处:“躲起来听够了没有,滚出来!”
随着他话声落下,森林里真的就缓慢地钻出来一个人影,程惜眼力不够,只能看出来他佝偻着身体,好像是个驼背。
那个人走近了一些,站在月光能照耀到他的位置,阴阴地笑了一下:“没想到曲城主也是个痴人,肯为程神医做到如此地步。”
他这个话跟之前被肃修言一掌打飞的那个长老一个意思,但修辞就尊重多了。
肃修言说过他现在不叫原本的名字,这个“曲城主”就是指他了?
肃修言“呵”了声,一开口还是照样怼:“你跟了本座这么久,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程惜借着月光,能看到此人不但驼背,脸上还有好几个肉瘤,这些瘤子把他的五官都挤得变形,开口说话时搭配上脸部肌肉抖动,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程惜凭借多年看武侠小说的经验,判断此人必定亦正亦邪,而且是个武功偏门的神秘高手。
那个人又沙哑阴沉地笑了声:“这倒不是,我是想劝曲城主纵然情深,但也别把血往回咽,不然那蛊虫最喜宿主的鲜血,怕是要长得更快了些。”
肃修言听完脸色就变了,因为程惜已经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盯着他的眼睛逼问:“你长出息了啊,还学会把血往肚子里咽了?”
肃修言神色僵硬地说:“怕你骂我,而且吐出来会弄脏衣服不卫生。”
程惜冷笑了声:“你咽下去我就不会骂你了?你吞到肚子里就卫生了?你给我重新吐出来!”
肃修言侧过去眼睛,避开她的目光:“已经到胃里了,吐不出来了。”
程惜拽着他的衣领不松:“你信不信老子送你去洗胃!”
肃修言心虚地侧着脸,竟然还敢火上浇油地顶嘴:“这里没器械,你洗不了。”
程惜差点给他这有恃无恐的样子气疯,简直想抬手凑他,肃修言还十分不怕死地又补了一句:“那些杂兵还伤不了我,要不是蛊虫发作……”
程惜彻底出离愤怒,怒吼一声,惊飞了无数夜鸟:“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收拾不了你了!”
肃修言身体僵硬了一阵,而后默默垂下眼睫,小声说:“那还是收拾得了的……”
这时那个驼背人又“哈哈哈”怪笑了起来,肃修言和程惜一起转头瞪他。
他连忙清清嗓子,重新正经起来:“老朽无意冒犯,只是没想到曲城主和程神医感情这般好,着实叫人艳羡。”
程惜眯着眼睛看他:“老先生,你说他体内有蛊虫,这是个什么蛊虫,会对他的身体有什么影响,老先生能告诉我吗?”
驼背人说:“程神医医术通神,这种蛊虫之类的小玩意儿,岂不是看一眼就知道了,为何又来问老朽。”
程惜理直气壮地说:“我走路摔跤撞坏了脑袋,医术都忘了。”
她这种坦诚看起来像是取悦了这个怪人,他又“哈哈”笑了几声:“程神医果然如传言一般,是个很好说话的主儿。”
他笑完了看到程惜还是很严肃地盯着自己,就又清了下嗓子:“老朽也不至于会在程神医面前班门弄斧,这蛊虫是苗疆的情蛊,种好之后就埋在心脉里,倒是不会即刻要了性命。
“只是随着气血加速运行,时不时发作一下,中蛊之人若是不修习武学,再加上七情六欲淡薄,好好地活个几十年也不稀奇。”
他一面说,一面用夹在肉瘤里的眼睛看了肃修言一眼:“但若是曲城主这般武艺高深,脾气又略大了些的……”
程惜听着就瞪了肃修言一眼:“他这样的什么后果?”
驼背人继续说:“那这蛊虫得了气血,发作得就越发厉害,假以时日虫子肥大到撑破心脉,到时候就是神仙也难救了。”
肃修言一句话不敢说,连看一眼驼背人让他不要再说也不敢,就低眉顺眼地垂着眼睫毛,显得分外楚楚可怜。
驼背人见他这样,也就开开心心地倒豆子:“蛊虫发作时,曲城主若已开始吐血,那这蛊虫想必已经长了不小,已会让气血逆行……所以老朽才好言提醒,切莫再把血吞进去,那虫子必然会更加得势,长得更快了些。”
程惜仔细听着,感觉这个什么鬼蛊虫的运作原理,听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更何况她根本就不是心脏专科医生,这里也压根没有做开胸手术的条件,听了也是干着急。
现在肃修言再装柔弱无害也没用了,她看着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驼背人适时地清了清嗓子说:“曲城主不适宜再运功,这山林还有数百亩地,两位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找到住处,如果不嫌弃,可以到老朽的寒舍住一晚,再作打算。”
程惜转头看着他,面对别人,她就不好再端着穷凶极恶的表情了,转变表情,尽量温和地笑了笑:“老先生真是热情,我们怎么好意思。”
肃修言本来是应该提醒她一句别轻信的,但他现在一声不敢吭,只敢垂眼看地。
驼背人“呵呵”一笑:“这么多年,肯叫老朽一声‘老先生’的也没什么人了,再说曲城主和程神医都是如此名震江湖的人物,驾临寒舍,必然蓬荜生辉。”
接着他们真的就被驼背人带到了他家里,他的家还真的不远,他们走了几分钟,就见到了一座隐藏在林间的小木屋。
路上驼背人自我介绍说他叫“韩七”,程惜听出来不是真名,但她身为一个足够尊重别人隐私的现代人,当然是没有追问。
这座小木屋虽然简陋,但修得确实舒适,韩七还养了一条看起来就是野狼的狗。
韩七把唯一的一间卧室让给了他们,自己则拉了些兽皮去外间打地铺。
程惜当然不好意思,但是韩七十分坚持,还说程神医是个姑娘,断没有让姑娘住在外面的道理。
程惜心想他看起来怪怪的,没想到却是个隐藏的绅士。
肃修言一路都没敢说一句话,到了卧室后也乖乖坐在床上,简直像是跟着老师出来郊游的幼儿园小朋友,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程惜气已经有点消了,看了看他就说:“你打算不洗澡就睡觉?”
肃修言这才偷看了她一眼,有些谨慎地开口:“这里又没有浴室,怎么洗?”
程惜顿时火又上来了,开口就吼:“怎么你还想要个按摩浴缸?”
她从和颜悦色突然转变到河东狮吼,有点太突然,肃修言吓得脸色都白了:“我觉得你现在的情绪管理有点问题。”
程惜实在是没想到,她有一天竟然会被肃修言提醒自己的情绪问题,她深吸了口气:“好的,是我不对。”
肃修言看着她的神色,小心地又加了句:“你饿吗?我们还没有吃晚饭。”
程惜醒过来后还没吃过东西,胃确实是抗议很久了,她表情复杂地看着他,隔了一阵憋出一句:“你做吗?”
肃修言还真站起来,逃跑一样地去外面,“做晚饭”去了。
韩七的房子简陋,可是森林里物产丰富,他的物资可并不缺乏,肃修言跑去帮忙,没多久就做了一锅蘑菇野菜汤,两条烤野鱼,一只闷野兔,主食则是几个烤土豆。
别说,不仅风味上佳,营养还均衡。
韩七跟他们一起坐在木头桌子前,搓了搓手还挺开心:“没想到曲城主手艺还挺好,老朽好久没吃到如此丰盛的一餐了。”
肃修言不端着怼人的架子时,就正常多了,表情平淡地说了句:“还行。”
为了做饭方便,他早脱掉了那件大袍子,露出来里面穿着的黑色紧身衣,一头白色的长发,也用布条高高扎成了个马尾。
程惜没什么心理负担地坐享野味大餐,扯了条兔子腿啃着,轻哼了声:“这是他除了脸之外,为数不多的优点。”
被她这么埋汰,肃修言也一声没吭,眨了眨眼睛,动手给自己盛了碗汤,捧起来小口喝。
他现在实在太好说话,这事儿明显透着诡异。
程惜眯了眯眼睛,又想起来被他回避过的那个话题:她睡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又为什么会到了这里。
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娱乐,晚饭过后,他们就睡了。
这个原生态的手工小木床实在有点小,两个人都睡上去,不挨到彼此是不可能的。
程惜也没勉强自己,很舒服地抱着肃修言的腰,那他当大型人肉抱枕,就这么睡着了。
第二天她起得有些晚了,阳光已经透过窗户照了进来,被褥里透着一股晒过阳光的味道。
她翻身坐起来,听到屋外传来隐约的对话和捶打木桩的声音,就站起来活动了下,走了出去。
屋外肃修言正抡圆了手里的锤子,一下下地锤着面前的木桩。
韩七则扶着木头桩子,还时不时指挥两句:“用力匀一点,别锤歪……好了,再来一下……”
程惜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默默问了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肃修言一边轮锤,一边还能气息均匀地开口解释:“韩先生说林子里总有鹿来院子里捣乱,踩坏了他种的番薯藤,我帮他修一个篱笆。”
他还挺勤劳的,一大早就起来干活。
程惜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说:“需不需要我帮忙?”
肃修言摇了摇头,几下已经锤好了一个木桩,又移动到下一个地方去了。
肃修言还抬头用下巴点了下屋里的木桌:“早饭给你留好了,你可以先去吃了。”
程惜于是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去屋里面找吃的了。
她就这么混吃等死了一天,期间在木屋周围转了一圈,看了很多花花草草和小动物。
不得不说,这地方的风景和空气是真的好,天空瓦蓝,微风柔和,丛林间还传出隐约的花香,不知道更远的地方,是不是有着什么花丛。
晚上之前,肃修言就帮韩七修好了一圈篱笆,还修得十分整齐漂亮,甚至还没耽误料理一日三餐。
程惜看着这些,深感他现在是不是太能干了点,衬得她好像是个废物。
晚饭的餐桌上,韩七喝了一口炖肉汤,突然感慨似得开口:“老朽在这林间藏了二十多年,你们两位,是唯一真心待我的人。”
程惜想提醒他“两个人”怎么“唯一”,但气氛很严肃,她就没开口。
接着韩七就讲了一堆话,大概就是他二十多年前也曾经是覆手第一城的长老,在权力倾轧中被人下了毒。他跑出来运功逼毒捡了一条命,脸却变成了现在这种样子。
他隐藏在这片丛林中过着野人一样的生活,开始的时候还想报仇,后来生活习惯了竟然也就放下了报仇的心思,开始好好过日子了。
反正在覆手第一城的日子,他也是每天疲于算计别人,没几天开心的。
说到动情处,他被眼皮挤到变形的眼睛中还闪烁了几下泪光。
这下程惜就更不好意思打断他了,只能配合着同情又理解的目光看着他。
等韩七终于说完,肃修言也不知道是不是忙了一天累着,低头沉闷地咳嗽了几声。
程惜现在对他的情况很敏感,也顾不上韩七,立刻转向他神色严厉地说:“你累了就睡,要吐血就赶紧吐,咳什么咳?”
肃修言顿时连咳嗽也不敢,抿了抿唇,起身低声说:“那我先回房间了。”
说完他还真就小媳妇一样低眉顺眼地回里屋了,还关上了那扇没什么作用的木板门。
程惜看着他的背影和那扇破木门咬牙切齿,还是忍不住站起身,对韩七说了句:“老先生您先吃,我去看一看他。”
韩七笑呵呵地表示没关系,程惜大步走进去又关上了门。
屋子本来就小,她一进去就看到肃修言坐在床上,一手扶着床沿,一手将一个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手帕按在唇上,低着头不用想也知道是在干什么。
程惜一个大跨步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动作蛮横地揽住他的肩膀。
她的另一只手抬起来,却跟凶狠的神色不匹配地在他胸前轻轻抚,寒着脸问:“疼吗?”
肃修言也没否认,就是将唇上的手帕收起来握紧,沉默了一阵说:“没事,你别太担心……”
程惜虎着一张脸冷笑:“你都这样了,我们两个又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我连个氧气瓶都找不到,你让我不担心?”
肃修言又抿了唇,低着声说:“我不缺氧……”
程惜冷冷地笑了:“现在很会顶嘴了。”
肃修言立刻又怂了,他不太敢吭声,隔了一阵才试探着说:“你不觉得既然是这个世界的病症,那么用这个世界的治疗方法会更容易痊愈一点吗?”
程惜瞪了他一眼:“你想说点什么?”
肃修言抿了下唇说:“你应该是个神医的……”
他一句话没说完,程惜又打断了他:“怎么?你希望我立刻变得精通中医?”
肃修言又是沉默了一阵,然后就又去咳嗽。
他一咳嗽程惜就心惊肉跳,连忙说:“好了,好了,你有什么想说的赶紧说。”
肃修言成功拿捏了她后还有些小得意,微弯了弯唇,将身体轻靠在她肩上,低声说:“我有些累。”
程惜在心中暗暗唾弃,现在不但会狂霸酷拽,还学会撒娇了,真是能耐了他。
心里虽然这么想,她的手却不自觉地搂紧了他的腰,声音也柔和下来:“真累了就早些休息。”
肃修言觉得时机成熟,也终于敢说了:“之前你吃的芋头糖水里,我加了点安眠药。”
程惜“呵呵”了声:“果然。”
肃修言看她语气也没有特别生气,就接着说:“等你睡着后,我联络了肃道闲。”
程惜冷静地问:“通过什么?”
肃修言老实交代:“处理那些□□的时候,我用毛巾包住其中一个,藏在了抽屉里。”
程惜翻了个白眼,她之前还担心他身体突然出了状况无法联系外界,看来他自己早就留了一手。
她不动声色地问:“然后呢?”
肃修言沉默了片刻后说:“他和文静悦很快来了一趟。”
程惜静等着他往下说,结果他说完这句之后却又沉默下来,没有了下文。
她松开他的腰,扳住他的肩膀,正准备让他面对自己,肃修言就垂着眼眸接着说了句:“小惜,你认为我们目前在哪里?”
程惜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猜想:“这里肯定不是梦,没有什么梦境中,我们都还能保持自己独立的意识,并且如此清醒。”
肃修言抿了抿唇没有否认,程惜接着又皱了皱眉:“这里也不会是什么人造虚拟环境,依照现有的VR体感技术,也不能给我们如此真实的感觉。”
她最后有些挫败地望了望这件小木屋简陋的天花板,那里甚至还挂着一些蜘蛛丝:“可是你要让我相信我们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或者说这是我们的前世,我又完全不能接受。”
肃修言又抿了下唇:“我们还在别墅里。”
程惜看了他一眼,他又连忙说:“至少在我睡着又到了这里之前是的。”
程惜也不知道是该佩服他胆大还是心大了:“你在你二叔和你前女友面前睡着了?你还真信任他们。”
“前女友”这个词杀伤力还是很大的,肃修言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我找他们谈判了下,他们承诺了保证你的安全。”
程惜看着他皱了皱眉,突然说:“我们两个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中,你有什么条件是可以拿来跟他们谈判的?”
她还是这样敏锐,肃修言顿时又抿紧了薄唇,接着移开眼睛,技巧生硬地转移话题:“他们给我看了最后一卷录影带,也就是Mr.H的夫人自杀那天的。”
程惜虽然生气,但他说的这个事情的确也很关键。
她深吸了口气,拿出耐心先问清除这个疑问:“果然还有最后一卷,那卷里是什么内容?”
肃修言抬眼看了看她,才说:“和之前没有太大差别,不过Mr.H提到想要去地下室,试一试这个岛上的‘神奇之处’。”
程惜挑了下眉:“神奇之处?”
肃修言点了点头:“从录影带上看,他们把女儿单独留在了玩具屋,两个人下到了地下室,然后在下面待了总共不到五分钟。”
程惜更加惊讶了:“只有五分钟?”
肃修言再次肯定地点了点头:“这五分钟,还要算上他们在路上停留和嬉笑交谈的时间。来到地下室后,Mr.H是让他的夫人坐下来,握着她的手,让她跟自己一起闭上眼睛。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概两三分钟,他们一开始没有进入状态,Mr.H的夫人笑着问了几次‘还没好吗’。两分多钟后,他们终于进入了一个相对静止的状态,我看了秒表,这个过程,大概有10秒钟。
“这10秒钟之内,他们的身体和表情基本没有什么变化,呼吸正常。10秒钟之后,他们同时睁开了眼睛,情绪突然都变得有些奇怪。
“再接着他们平静了几秒钟,Mr.H的夫人问了一句‘为什么’,Mr.H没有回答。他们沉默着一起站起来,回到了地面。
“录影带持续到他们再次见到女儿,跟女儿打了招呼后,就结束了。”
程惜听到这里,已经越来越惊心,隐约觉得自己猜到了些什么,不确定地问:“这期间他们的身体没有从画面上消失过?录影带也没有剪辑?”
肃修言摇了摇头:“肃道闲说他没有剪辑过这圈录影带,不仅如此,他还找了专业人士一帧一帧地研究过很多次。这卷录影带没有任何剪辑的痕迹,上面的图像,也没有任何异常和超自然现象。从始至终,Mr.H和他的夫人,一直都只是闭眼坐在那里。”
程惜抽了一口冷气:“你想说我们哪怕在这里很多天乃至很多年,现实世界中的我们也只是经过了几秒钟的时间?”
肃修言直视着她的眼睛,表示自己没有说谎也没有隐瞒:“是最长不超过10秒钟,肃道闲已经找过几组人,反复做过实验。他甚至总结出了一些规律:一、无论‘领域’内过去多久,现实时间流逝都不会超过10秒钟;二、在现实中有肢体接触的人,可以同时进入同一个‘领域’;三、‘领域’内发生的任何事,都不会对现实世界的产生任何影响。严格来说,物理上所有人都没有进入任何其他‘时空’。四、同一个人只能进入一次‘领域’,出来后就无法再次进入。”
他说着又停顿了下,才接着说:“五、意志不够坚定的人,最好不要进入……参加过实验的人里,已经有人精神崩溃了。也许Mr.H的夫人,也是这样精神崩溃的。”
程惜抓住了重点:“同一个人只能有一次?肃道闲和文静悦进入过没有?”
肃修言点头:“他们是率先模仿Mr.H夫妇的方式一起进入的,他们出来后,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次进入,才陆续找了别的实验对象。”
这一切实在太诡异了,程惜哑然了一阵,才又想起来问:“那么我们现在就是在那个什么‘领域’之内了?”
肃修言弯了下唇:“‘领域’只不过是肃道闲随便取的名字,方便理解和研究。据他所说,这个‘领域’因人而异,每个人进入的都是不同的时空。我们现在的这个‘武侠世界’已经不能算是奇怪,更加猎奇得多的也有。还有个人直接被送到混沌一样的空间里,就那么飘了不知道多久。这些差别说是‘平行世界’未免武断,他就用‘领域’暂时命名了。”
程惜有些头疼地追问:“那么发生在‘领域’内的事情呢?有没有总结出什么规律?”
肃修言摇了摇头:“每个人进入的‘领域’差别都太大,还无法总结。”
程惜目瞪口呆,只能问了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么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怎么出去?有没有规律?”
肃修言再次摇了摇头,他看着她说:“肃道闲告诉我,在‘领域’内他目前认为的唯一可以遵循的规律,就是:把一切都当成是真实发生的,认真对待。”
程惜已经觉得自己有些头疼了:“为什么?”
肃修言又一次沉默了,他停顿了片刻才说:“我们可能在这里停留几天,也可能停留几十年。如果长达几十年的时光,都没有用正确的心态,努力生活下去,哪怕我们在现实中的□□没有任何改变,精神也会被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