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6章 独处时光?想一想也挺不错 ...
-
面对程惜如此无处不在的调戏,肃修言又努力吸了一口气,把刚做好的三明治摆到她面前:“快点吃早点。”
有人做早饭,程惜还十分不知足地“咦”了声:“你是不是只会做三明治?”
肃修言冷笑了下:“这个快,至于我是不是只会做三明治,晚上回来你可以试一试。”
程惜托着头,星星眼地看他:“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真的好贤惠。”
肃修言又忍了忍,才开口:“快点吃完,我们先出去看一下地形,排查下看有没有摄像装置。”
程惜知道见好就收,连连点头,坐下老老实实开始吃早餐。
肃修言这次倒是也做了自己的份,也跟她一起坐下来用餐,程惜先吃完了看着他去拿牛奶杯的手,一个没忍住,就抬手握住了他的手。
肃修言顿了顿,抬起眼看着她没说话,目光中没有怪罪,只是有点疑惑。
程惜挑了挑唇角,想继续说点什么活跃气氛:“这个手指实在太漂亮了……”
她说着自己就装不下去了,噎了一下,干脆自暴自弃地轻吸了口气,唇角也放平了回去:“修言,我真的很担心你……如果我们会遇到什么危险,你不要放弃自己。”
她没有说让他保护自己,因为这早就已经不言而喻,她反而会害怕他会为了保护她或者什么其他的原因,而放弃他自己。
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能敏锐地在肃修言身上,感觉到那股令她深深惧怕的东西——对他来说,放弃他自己,也许远比其他人更容易。
肃修言没有再继续和她唇枪舌战,他沉默着抿了抿唇,然后就轻轻地反握住了她的手,沉着声说了句:“我不会。”
程惜这才终于悄悄松了口气,胸口那突如其来的恐慌也渐渐消散,她却还是没有放开肃修言的手,反而拉过来,把自己的唇凑到他掌心轻吻了下。
她吻完了抬起头,就看到肃修言看着自己,神色有点复杂:“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什么需要轻拿轻放的易碎品了?”
程惜“咦”了声:“难道你不是吗?所以我要小心呵护你啊!”
肃修言抿了唇皱眉:“我又不是我哥哥那种男人,不需要这样对我。”
程惜侧头想了下:“肃大哥确实是,总觉得大声跟他说话都会打扰到他……不过我担心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人对于自己看重的人或事,难免会多一些考虑。”
肃修言眉头皱得更紧:“你又胡说些什么?”
程惜做出意外的表情:“难道我对你的好感,还表达得不够明确吗?”
肃修言脸颊和耳朵又有些泛红,把自己的手强硬地从她掌心抽了出来:“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程惜知道他又犯了爱害羞的毛病,笑眯眯地不再继续挑逗他。
肃修言又侧过头,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才接着吃东西。
他们也很快就用餐完毕,也收拾好了一起出发。
屋子里的装备和物资都很齐全,除了没有枪械这类武器,丛林探险需要的刀具什么的也都有。
程惜挑了自己顺手的装备上,也看到肃修言挑了个军刺插在自己的腰带上。当然指南针绳索手电筒应急医药用品什么的,他们也都各自拿了。
今天他们没打算走远,这个岛也并不算大,所以也就没有带干粮,只各自带了水壶。
出去后他们先查看了四周,证明他们昨晚的担心真的没错,他们很快就顺着角度,找到了三四台能够远程传送图像的摄像机。
肃修言自然是毫不客气地全部摘下来,还用石头砸碎了。
程惜眼看着他把找到的最后一台摄像机也砸烂,没有拦他。
肃道闲还留给了他们几台手持的那种简易摄像机,比这些方便携带,足够他们录一些自己的发现再带回去研究,没必要留着这些闹心的东西。
收拾了附近的监视设备后,他们才进一步出发。
除了那条通往码头的水泥路之外,这个岛上就再没有修筑其他的硬化路面了,只有一些肉眼可见,被人脚开拓出来的小路。
他们顺着其中一条最明显的向前探索,这条路可能是当年就存在,又被肃道闲的人清理过了,不但路上有些铺上的石子和沙土,路旁伸出的树木枝丫都被砍伐过,能供人比较从容地通过。
他们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了不到一公里,就绕到了房屋建筑的山崖侧面。
肃修言坚持让程惜跟在自己的身后,自己则挡在前面探索,在他们接近山崖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
程惜上前两步,从他的身侧绕过去,就看到了让他停下来的原因:小路在几米外的地方中断了,露出一个向下的,略显幽深的山洞。
肃修言回头看了她一眼:“我进去看一下,你在外面等我。”
程惜果断地摇了摇头:“这个山洞看起来挺深,里面藏几个人都有可能,你觉得你一个人脱身的可能性比带着我还大?”
肃修言微顿了顿,也可能是想到了她那种有点可怕的格斗技能,就沉默了下,还是坚持:“你走在我身后。”
程惜没跟他废话,摸出匕首来握在手中,示意他行动。
肃修言知道自己坚持不过她,顿了顿后,也拔出了军刺握着,打开手电筒当先走了下去。
山洞往下并没有人工堆砌的台阶,但是天然的地势就能够供人比较轻松地往下走去。
那里面看着很深,也只是因为有山崖挡住了自然光线,他们缓慢走下去后,能看到顺着山崖缓慢流淌的泉水,还有布满地面的青苔。
至于山洞却其实并不如想象中那么深,手电筒的光就可以照到。
肃修言将手电筒缓慢移动了一圈,确定没有发现什么人类和大型野兽之后,才往上照了照山洞顶端,也没有在那里发现什么蝙蝠和鸟类。
想一想也知道,这个岛实在不大,很难栖息着可以构成群落的野兽。
当然如果这里地形复杂,野兽繁多,Mr.H当年也不会选这里作为全家独家的场所了。
两个人略微放松了一点后,程惜也拿手电筒照着四周,随口开玩笑:“这条路被走了这么多次,Mr.H或者他的妻子该不会有密闭空间依赖吧,没事就带着孩子老婆到这个山洞里猫着?”
肃修言却没有和她说话,而是像发现了什么一样,微蹙了蹙眉,接着向前走了几步,在山崖壁上的一个石头凸起上试了试,就扳了一下。
程惜紧跟上去正想问他发现了什么,就听到了一阵声响,伴着这阵不大的声响,他们面前的崖壁就缓缓打开,露出了一个显然是相当现代化的通道。
在门打开的同时,通道中的白色照明灯也亮了起来,通道两侧甚至还挂着几幅现代美术藏品做点缀,免得让纯白的墙壁显得太单调。
如果刨去这个通道是藏在山洞里的,程惜还以为自己到了什么别墅的私人休息室。
她顿时有些啧啧称奇:“果然富豪的思路普通人理解不了,你是怎么看出来这里有密室的?”
肃修言侧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懒得解释,不过也还是开口说:“你如果有一个喜欢到处买古堡的父亲,你也就知道这些密室的开关通常会在哪里了。”
程惜顿时就无语了,她的确没有一个喜欢到处买古堡的父亲,她父亲压根买不起任何古堡……所以说这些万恶的资本家。
这个密室看起来没什么危险存在,肃修言说完就先走了进去,程惜连忙跟上他,又问:“那你叔叔的人也发现过这里吗?”
肃修言又像看傻子一样看了她一眼:“他们都不知道把这座岛翻了几遍了,你觉得呢?”
程惜吐了吐舌头:“我是怕他也在这里安装了监视器和窃听器。”
肃修言冷哼了声:“装就装了,发现一个拆一个。”
好在这里陈设过于简洁,监视器和窃听器没有地方安放,他们走进去也就没发现,要不然程惜又得心疼一波肃道闲的钱。
他一边装,他这个侄子一边拆了砸,设备还都是挺贵的那种,有钱人真造孽。
他们走到走廊尽头转了弯,就看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这里就连画也没有挂了,只有十几平米大小,四壁和地面贴着白色的瓷砖。
除了靠墙摆放的一个白色沙发,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不仅如此,因为这个空间不深,只要定期开门,就不容易造成缺氧,所以这里除去照明的灯光之外,连通风系统也没有装。
程惜还真没说错,这个Mr.H或者他的妻子,可能真的有这种密闭空间的依赖癖好。
光躲在这个远离人烟,老鼠鸟兽都没有几只的孤岛上还不够,还要在山洞里挖一个禁闭室一样的东西。
可以想象,如果关上了门又关上了灯,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那简直就是……待在绝对的寂静和黑暗之中。
肃修言站在这里思考了一下,又转头看着程惜:“你说他们可能有密闭空间依赖,这算是一种心理疾病吗?”
程惜点了点头:“人群里有幽闭恐惧症的人更多一些,但任何超出通常范围的心理依赖都是心理疾病,需要找心理医生做干预和治疗。”
她说着又顿了顿才说:“不过一般有这种类型心理依赖的病人,都伴随有社交恐惧。按照Mr.H在世时频繁的社交活动看,他不大可能有这种心理依赖,更有可能的,是他那个极少出现在公开场合的夫人。”
肃修言听到这里就开口:“那么他这位心理疾病看起来相当严重的夫人,会选择自杀的概率也会比较高了?”
程惜叹了口气:“表面看是的,不过也不能就此定论。”
肃修言没有说话,走过去在那张沙发上坐了下来,闭上眼睛似乎是在感受当年的那个人,曾经坐在这里的感觉。
过了十几秒钟,他就重新睁开了眼睛,弯了下唇角:“我倒觉得喜欢这里的是Mr.H本人也说不定,毕竟能把那些蠢货和混球都丢到外太空去,清净。”
程惜对他这个推论也未加否认,也走过去跟他并排坐下,还抬手搂住了他的腰:“反正你现在就算把所有人都丢到外太空去,也丢不掉我,我可舍不得再对你放手。”
肃修言敏锐地抓住了她的用词,冷笑了声:“又?那看起来你确实已经放手过一次了。”
程惜不想跟他做这些无谓的纠缠,又用下巴在他肩上蹭了蹭:“就是放手过一次后悔得不得了,所以才不想有第二次了啊。”
肃修言又冷哼了声,不过这次却没有再接着怼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这个回答还挺满意。
他们起身后又在屋子里仔细搜查了一圈,甚至连沙发也搬开看了看,肃修言却盯着那些光洁干净的墙壁,有些意外地一言不发。
程惜也跟着打量了一阵,却还是一时没看出来什么,出声问他:“这里怎么了?”
肃修言转头看了看她,微抿了抿唇:“即使密封的环境灰尘很小,但是如果这台沙发已经在这里放了长达二十年,那么必定也会在周围留下痕迹的。”
程惜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你说得对,那么这张沙发就是在不久之前才刚放到这里的?”
肃修言又看了看周遭的大理石墙面:“既然要我们解谜,这里应该不会重新装修过,但是却为何多摆了一张沙发?”
程惜当然乐意提供思路:“应该不会是为了掩饰什么吧?难道你二……”
她看着肃修言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飞快改了口:“肃道闲那个老匹夫怕你累着,特地备下个沙发给你歇歇?”
肃修言还是看着她,很有点咬牙切齿:“你觉得会吗?”
程惜耸了下肩,说实话她还真觉得这是个靠谱的想法,毕竟肃道闲折腾是折腾,表现出来的,还是挺关心肃修言。
程惜思考着今天的见闻,就把本来有的疑问也一起问了出来:“话说这个房间还真是有点诡异,如果只是一间用来放空自我的密室,为什么要搞得这么神秘,还要用山体做伪装……可是又并不是很难破解,想一想觉得有些矛盾啊。”
她边说问肃修言:“怎么?你能从有钱人的角度解释一下不?”
肃修言一直注视着那张被他们搬开的地方,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微顿了顿,低声开口:“我想到了……这张沙发是怎么回事。”
程惜愣了愣,她现在倒是经常被肃修言吸引去了全部注意力,仍是毫无头绪,肃修言却一直保持着冷静缜密的思维。
她想着忙问:“是怎样的?”
肃修言轻声说:“因为这张沙发,原本应该是摆在房间正中的位置上的。”
程惜的思维也很快,略加考虑就立刻想通了:“我懂了……这张沙发原本应该是摆在房间正中的,但是被肃道闲发现后,他为了腾出房间正中的空间,来研究沙发为何会被突兀地摆在那里,所以将它移到了靠墙的位置。”
肃修言点了点头,唇边又带上了些冷笑:“他并不怕我看不出沙发原本摆放的位置,所以干脆没有去做复原……当然把这个看成是他出给我的一道小加试题也可以。我如果不能看出其中的蹊跷,那么自然也就没有资格继续参与游戏。”
程惜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点了点头:“那么这张沙发为什么会被拜访在房间正中的位置?”
肃修言用下巴点了点前方:“房间正中有四个正符合这张沙发尺寸的痕迹,我们再把沙发移回去也许就知道了。”
程惜也跟着点了点头,抬手就要去移动沙发。
肃修言一愣,他说把沙发移过去,肯定是自己和程惜一起把沙发搬过去,但是程惜显然不这么认为。
她行动力一流,话才刚说完,就挽了挽袖子,把沙发的一边搬起来,“咣当”一声移动了一大截,然后她再绕到另一边,“咣当”一声又是一大截。
肃修言还在目瞪口呆的过程中,她就“咣当”了几下,把沙发移到了原来的位置上,还十分轻松地抬着下巴,微带得意地说:“我说过了吧,把你公主抱起来,我也不费力。”
肃修言抚了抚额头,这一刻他甚至稍微认真地考虑了下,如果程惜那天真的要在床上对他用强,他凭借自己的力量,到底能不能挣扎得了。
考虑过后的答案让他有点绝望,他只能按了按额头,走过去在沙发正中那块看起来非常坚实的瓷砖上踩了一脚。
随着他这一脚踩下去,那块瓷砖细微地下沉了一下,然后他们身后的墙壁就发出了隐约的声响,然后缓慢地移动开了一扇暗门。
程惜“哦”了声,然后看着肃修言挑了挑眉:“厉害啊。”
肃修言抿了抿唇,明明程惜是在表达赞扬,但因为她刚才搬沙发的壮举,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并没有多少成就感,说:“进去看看。”
程惜自觉地跟他并排前行,这道门之后就是一个幽暗的洞穴,和一排曲折向下的台阶。
这个台阶可就不像上面那些修整得那么现代规范,而是相当粗糙,到处都是手工开凿的痕迹。
同样的,露出来的石壁也相当原始并古老,不但生有青苔,甚至还有湿漉漉的水滴从岩壁上滑落。
程惜和肃修言互相看了一眼,程惜低声开口问:“你觉得你二叔知道这里吗?”
肃修言弯了下唇角,冷笑了声,他没有直接回答,但是答案却不言而喻。
他们只用了半天时间就找到了这里,而肃道闲还有他手下那些人也不知道在这个岛上多久了,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甚至肃道闲没有直接告诉他们这里还有这样一个洞穴,也不过是想浪费他们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而已。
下面的洞穴里就不再有照明,肃修言拿出了手电筒,示意程惜跟在自己身后。
程惜挑了下眉,没有在他做出这种保护姿态的时候拒绝,只是紧跟着他,同时密切防备可能会发生的危险。
台阶很有些湿滑,也足足有十几米长,不过当他们一步步小心走到底部,也没有发生意外。
这里就比他们进来之前看到的那个山洞还要深和大得多了,但是却一样空空荡荡,底部只有一些杂乱和天然形成的石头,还有一条很小地下暗河,发出淅淅索索的流水声。
肃修言举起探险专用的手电筒,光线一直射出了很远,才勉强到达了顶部。
这个山洞的空间并不是完全密闭的,他们站在这里,能感觉到顶部的石缝里有微弱的气流。
但是这里却意外地没有栖息诸如蝙蝠和爬行类等稍大一些的动物,至少在他们用手电筒照亮顶部时,这里除却细微的水流声外,依旧保持着一种近乎诡异的寂静。
程惜在这样的寂静中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问:“难道隐藏这个洞窟,才是Mr.H建造那个密室的目的?”
她已经尽量将声音压到最低了,但她的声音依旧传出去了很远,并且隐约有回声陆续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形成了空旷的尾音延迟。
肃修言微抿着唇沉默了一阵,才低声说:“我们先出去。”
这里实在太诡异了,湿冷的洞窟和异乎寻常的寂静,让程惜有了点毛骨悚然之感。
她不想再开口说话,点了点头,就在肃修言的示意下转身先往外走。
他们就这么沉默着,由肃修言断后,重新又回到了之前那间密室里。
回去后肃修言一言不发地重新踩了那块地板,将暗门重新关上。
程惜这时才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好像只要还能看到那个洞窟,那里面就有什么东西能注视着他们一样。
她缓了下问:“这里很奇怪,我们要不要回去后去地下室找一找,看有没有关于这个洞窟的资料。”
肃修言还是微蹙着眉点头,顿了顿说:“我们先返回去。”
程惜也同意他的观点,点头说:“也快到中午了,我们回去休息一下。”
发现了这样一个刻意被隐藏的巨大洞穴,证明这个小岛的地形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暂时还是不要再贸然去丛林中寻找,回去查看一下地形资料,免得再陷入别的危险地形中。
他们重新从那间密室里出来,肃修言关上了灯,又把密室外面的门关上,这里就又恢复了刚被他们找到时的状态:一眼看上去,不过就是一个浅而平平无奇的小山洞。
只有当他们进过了两道密门后,才知道这里面隐藏着一个多么大的洞窟。
等他们顺着那条小路,又离开一定的距离后,肃修言才又回头看了下这个小岛上唯一的山峰。
程惜觉察到他停下来,也停住脚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现在他们绕了有一公里的距离,也到了建造着别墅的山体的另一面,看起来这里和别墅的距离已经有些大了。
但是如果知道了这个山体其实大部分都是中空的之后,程惜就蓦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那栋别墅,也是建造在这个巨大的洞窟之上的。
他们刚才在洞窟内部的时候,也可以说,已经站在了别墅的下方。
她想着无端脊背一阵发冷,连忙去看肃修言,正好看到他也转回了视线看向自己。
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目光里看出了异样,肃修言抿了抿唇说:“先回去。”
程惜点了点头,他们回去时还是肃修言走在前方,两人沉默不语地走了一阵,程惜才想起来刚才在阳光下看到肃修言的脸色有些苍白,就忙开口:“修言,你没事吧?”
肃修言转头看了她一眼,看起来脸色还好,神色也自然:“我没事。”
程惜又端详了他一阵,确实看不出什么问题,才略微松了口气,放开了他:“你有什么事总是不说,我还以为……”
肃修言“呵”了声,似乎是在嘲笑她太紧张:“你少胡思乱想一些吧。”
程惜这次没办法反驳他,只能说:“好吧,是我反应过度了。”
肃修言又弯了弯唇角,程惜也觉得刚才自己有些太紧张了,就清了清嗓子准备说几句话缓和气氛:“修言,虽然这个山洞挺诡异,不过这个岛上的风景确实还不错……”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肃修言身体微晃了下,竟然向前栽倒了下去。
她冲上前半步拉住他的手臂,而后借势将他向后拉,自己则冲到侧边,用肩膀撑住了他的身体。
这一系列反应纯粹靠着本能,等她接住肃修言后,她有些惊魂未定,扶着他打趣:“你可是刚说过没事……”
她接着就很快停住了,因为她注意到了肃修言异常苍白的脸色,还有他失去焦点的双目。
她突然想到他可能已经开始失去意识,连忙用双手紧抱住他的身体:“修言?”
肃修言将头低下靠在她的肩上,隔了一阵才咳了咳,低声开口:“没事。”
程惜看他现在还是坚持自己没事,顿时有了些担心过后的火气:“你这还叫没事?怎么?是想对我投怀送抱?还是真想让我公主抱你?”
她一口气说完,本以为肃修言就算没力气强怼回来,也一定要冷哼几声给自己脸色看,没想到她等了一阵,也没等到肃修言的回答。
不仅如此,他原本只是轻放在她身上的重量也加大了,程惜抱着他的身体,能感觉到他渐渐脱力的身体向下滑去。
程惜觉得不对劲,忙又喊了声:“修言!”
他没有丝毫回应,程惜努力转头去看他的脸,发现他的眼睛已经悄然合了起来。
她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脸色发白地揽着他的腰,去试他的心跳和呼吸。
他的心跳声还算平稳,呼吸声却过于轻浅,程惜顾不上太多,连忙就这么抱着他,努力跑向别墅。
好在他们现在距离别墅已经不到一百米,她一口气抱着他跑回去,又连忙把他放在起居室的沙发上,把他的头放平,抬手去解他胸前的衣服。
外套倒是好脱,但是肃修言却在里面穿了T恤,她情急之下就用小刀将衣服划烂了撕开。
就在她刚用力扒开了那件T恤时,她就看到肃修言那浓密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然后他就睁开了眼睛。
程惜的手还保持着扯开T恤的姿势,就看到他的目光逐渐清晰,接着移到了自己脸上,神色肉眼可见地复杂了起来,轻声问:“你想做什么?”
程惜略微松了口气,衣服反正已经扒了,她就顺手在他胸膛上摸了一把,再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唇角:“我还以为需要给你做心肺复苏。”
肃修言“呵”了声,他还是没什么力气,唇角却弯了弯:“我以为……你突然来了什么兴致。”
程惜刚才确实没有别的想法,现在听他这么一说,不表示点什么好像说不过去,就又吻了下他的唇角,笑眯眯地:“那怎么办?我一看到你就控制不住我自己。”
肃修言继续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她,清了清嗓子,微侧过脸去:“我没事……刚才突然有些头晕。”
程惜点了点头,抬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看起来像低血糖,你的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好。”
肃修言似乎还是头晕,没有试图从沙发上站起来,而是闭上了眼睛。
程惜在他唇上又吻了吻:“我弄点糖水给你喝。”
肃修言轻应了声,没有睁开眼睛,程惜以为他还是不舒服,忙给他盖了个毯子,就去厨房里调糖水。
现成的有果汁,她又额外多加了些糖浆,还插了根吸管。
肃修言也是被伺候惯了的人,对她这种格外的细心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喝了几口果汁,就蹙眉转过头去:“太甜了。”
程惜顿时会意,又去倒了杯温水,同样插了吸管送到他面前,肃修言这才赏脸地又喝了几口。
程惜继续好声好气地问他:“想吃点什么吗?中午饭我做。”
肃修言却瞥了她一眼,冷冷地弯了弯唇角:“你做?猪食吗?”
程惜吸了口气,压住向他发火的冲动,还是平和地笑了笑:“你说得太过分了,我做的就算不是很好吃,也不会是猪食啊。”
肃修言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反倒看着她,又“呵”得笑了笑:“现在这么忍气吞声干什么?刚才不还在吼我对你投怀送抱吗?”
程惜默默地看了眼天花板,这才明白他刚才在昏倒前,还是听到了自己吼他的话,并且,他记仇了。
程惜能怎么办?她的确是一时控制不了情绪,吼了一个濒临昏倒的人,这个人还恰恰就是喜欢跟她斤斤计较的肃修言。
当时没能怼回来的,他醒过来后就还是要怼回来。
现在人还在沙发上躺着没气力起身,苍白的脸色也没见好转,却已经气势汹汹地要跟她清算。
程惜要还敢接着吼,那就是错上加错,指不定这个人当场就要吐口血给她看。
这么想着,她的脑壳有点隐隐作痛,叹了口气:“好吧,那等你好点了你做?”
肃修言还是讽刺地笑了笑:“既然已经受不了了,也没必要委屈你自己跟我相处。”
程惜瞬间收起了笑容和满脸耐心,冷冰冰地看着他:“不就是吼了你两声吗?你再闹脾气,信不信我晚上在床上收拾你?”
肃修言实在没想到她突然来这招,顿时结结实实给噎住了。
程惜趁他发愣的时候,按住他后脑勺给了他一个吻,然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中午吃意面,我做,不吃我喂你吃!”
她说完转身就走,也不管肃修言现在是什么表情,还有没有什么意见要发表。
等她调好酱汁煮好面,将分盘完毕的两份意面端了过来,就看到肃修言已经半坐起身。
因为胸前被她扯开的衣服还露着肌肤,他就还拥着毯子,虽然面色不善,但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程惜把盘子放在他面前,还用叉子给他卷好了一团,抬头用下巴点了点他:“吃?”
肃修言抿着唇顿了顿,低声说:“没什么胃口。”
程惜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他就又顿了顿,认命地拿起叉子,去吃那盘放了很多蔬菜,卖相看起来不错,味道却不知如何的意面。
其实程惜细心地把面条和蔬菜都煮得很烂,酱汁也用了清爽的,并不能算不适合病人。
但是肃修言却只咽了几口就将叉子放下,脸色苍白地说了句:“抱歉。”
程惜一直在注意着他的情况,听到后微愣了愣,就看到他随即推开毯子,掩着唇起身快步走去了洗漱间。
她连忙把手里的叉子扔下跑着跟了过去,就看到肃修言半跪在马桶前,用水冲着掉刚才吐出来的东西。
可是他实在没吃什么,又干呕了几下,也只吐出来一些胃液。
程惜吓得连忙也跪下来去揽他的腰,她能感到他的身体发冷,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冷汗,脸色更是苍白。
程惜顿时有些慌了:“我说你吃不下去就喂你是开玩笑的啊,你真的不舒服不要勉强。”
肃修言扯了纸巾堵住自己的嘴又咳了几声,然后将那团纸握紧扔到马桶里一起冲掉,才轻声说:“没事,是我自己没想到。”
他说着就轻推开她的手臂,站起身去洗漱台漱口。
程惜还是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再去躺下休息一下。”
她说着看到他身前那些被自己撕烂的T恤,还有裸露出来的肌肤,就清了清嗓子,带些不好意思地抬手准备替他拢上。
他却后退了半步,抬手用外套遮住了,抿了抿唇说:“我自己去换衣服。”
程惜不是没看过他别扭的时候,现在他却别扭得很奇怪,里面还加夹杂着一点防备和生疏。
这是哪怕他们刚见面的时候,他都没有过的。
程惜觉得有些奇怪,他肯定还有别的事瞒着自己没说,但现在他身体状况不对,情绪看起来又起伏剧烈,她就没有跟他较真,而是耐心地笑了笑点头:“好,我去收拾一下餐具,给你倒点温水?”
这次肃修言没有拒接,而是点了点头。
程惜也没继续坚持送他回房间,目送他步伐还算沉稳地走向了衣帽间,就先去起居室收拾。
她不知道的是,在走进了衣帽间后,还没来得及开灯,肃修言就抬手撑住了一旁的衣柜。
从刚才起就时不时盘旋在他脑海中的声音,此刻又响了起来,那个声音熟悉又陌生,像是他自己的,却又根本就是个陌生人,仿佛浸满了恶意,带着不屑的嘲讽:“看……她快要无法忍受你了。
“没有人能忍受得了你,除了这层浅薄的皮相,你还剩下什么呢?那个卑劣又可怜的灵魂?
“你觉不觉得你这种小心翼翼等着别人来爱你的样子,像是一条在路边讨食的野狗?”
他抬手按住太阳穴,除了忍受一阵比一阵厉害的头疼,还要忍着这些喋喋不休念话剧台词一样的唠叨。
这些是幻听,他知道,也许和上午他们去过的那个山洞有关。
他在回程的路上就开始隐约头疼,还伴随有间歇的耳鸣……那之后他就在程惜面前失去了意识。
短暂的昏迷中,他开始出现这种幻听,像是他内心那个黑暗的自己,在不停吐露着一切负面的情绪,却又更像是什么恶魔,在他耳旁低语,试图将他拽向不知名的深渊。
他闭上眼睛,压下喉间又一阵腥气,站直了身体,在黑暗中低声说了句:“闭嘴。”
肃修言没吃完午餐,程惜自己也没了胃口,匆忙把食物倒掉准备把盘子放进洗碗机。
她看到之前给肃修言倒好的水杯还在那里,也就顺手收走,准备洗一洗杯子,再给他倒一杯。
但当她抽出一次性的吸管准备扔掉的时候,却意外在那根吸管顶端瞥到一点不明显的红色痕迹。
拿到眼前仔细查看,在经过一阵观察后,她确定那是血迹。
她于是眯上眼睛,回忆了一下肃修言回来后的种种表现:喝了两口果汁,就不耐烦要她换水;还没说几句话,就怼得她不想搭理他走了。
她又站着认真思考了一阵,还是先收拾好了餐具,倒好了温水,这才去卧室。
肃修言已经换了身白色的麻质起居服躺下闭目养神,听到她的脚步声靠近,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闭着眼说:“我休息一阵,下午我们继续调查。”
程惜走过去将水杯放在床头的矮柜上,然后坐在床边,抬手去摸他的脸颊,手指还在他略显苍白的薄唇上擦了擦。
被这么摸着,肃修言不可能没有反应,睁开眼睛皱眉看她:“你又干什么?”
程惜听出他的声音里有些疲倦,低头对他笑了笑:“我觉得你不乖,想要罚一罚你,可是怎么罚才能让你长记性,还能让我不心疼,就让我为难了。”
肃修言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她:“你这是终于疯得更彻底了?”
程惜用手托住了他的脸,在他抗拒地避开之前,就俯身吻住了他的薄唇。
这次她没有轻吻过后就马上离开,而是带着强横地用舌尖顶开他的唇齿,在他口中不由分说地逡巡。
肃修言现在躺在床上,抬手去把她推离自己这种动作太娘了也太弱势,他肯定不会去干,往后退避,却又完全无路可退。
他被她这么掠夺式地吻了一阵,也被吻出了几分火气,抬手按住了她的头,同时用另一只手臂箍住了她的腰。
程惜能感觉到他加深了这个吻,然后她的身体就被带入了他的怀中,接着他翻身抱着她在床上转了半圈,成功地将她圈在了自己身下。
肃修言又发狠地按着她的手臂,低头吻了她一阵,这才气息有些急促地抬起头,咬着牙说:“程惜,你是不是都想上天了?”
程惜被他吻得也气喘吁吁,双目迷离,不过她还是砸了砸嘴,似乎在回味着他的滋味,笑眯眯地说:“果然有血腥味。”
肃修言被噎了下,程惜歪了歪头看他:“我在你用过的东西上发现血迹了,看来是没看错。”
肃修言将目光从她的眼睛上移开,抿了下唇说:“一点出血罢了,免得你大惊小怪。”
程惜又抬手去摸他的脸颊:“不过从你被我强吻还能反抗这点看,确实还有点力气。”
肃修言松开她的手腕,还是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势,也不知道是保证还是解释:“我没事。”
程惜叹了口气,主动抱住他的腰,将他的身体拉向自己,她将头靠在他的肩头,轻声说:“修言,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希望你不要推开我。”
肃修言最终也没有回答她,他只是在沉默了一阵后,就闭上了眼睛说:“我头疼,让我睡一会儿。”
程惜叹息了声,没继续逼他,在又抱了他一阵后就起身离开。
原本他们计划午饭后去别墅的地下室查看资料,现在肃修言身体不适,程惜也就没有等他,自己去了地下室。
这栋别墅的地下室结构并不复杂,只是隔开分成三个区域,分别是设有影院装置的影音室,活动室还有书房。
这里当然也已经被肃道闲的人仔细整理过,书房的宽大橡木桌上,摆着一盒盒的资料,盒子上还贴着警局的标识编号。
这些资料看起来是肃道闲直接从警方那里拿过来的,可以说是自杀案件的第一手资料了。
看到这里程惜不禁感慨了下肃道闲的能量果然不一般,要知道想要解密的人很多,但能够直接拿到警方资料的,可就不多了。
她先翻看了下那些纸质资料,然后就看到了一盒贴着各种标签的录影带。
十几年前数字摄像技术已经比较完善和普及了,但显然Mr.H是个某方面比较复古的人。
这点从他们的别墅外形虽然建得比较现代化,房间内的布局却比较简单,没什么自动水龙头、电动窗帘之类的设备就可以看出来。
那些录影带已经被整理过了,按照时间顺序一盒盒排好。
程惜想了下,就搬着那盒录影带去了影音室,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台老式的播放机。
她先放了时间顺序最早的一盒,画面一开始就是阳光明媚的,一个一头金发的小女孩,抱着一只雪白的玩具兔子,穿着粉蓝色的小裙子,对着镜头露出大大的笑容。
画面外有个男人的声音传来,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和慈爱,喊着小女孩的名字“Betty”,让小女孩看向自己,小女孩则软软地喊着他“Daddy”。
程惜当然能猜到这个手持录影机的男人应该就死Mr.H,那个小女孩则是他唯一的女儿。
但是猛然看到小女孩天真可爱的脸庞,想到她后来悲惨的结局,她心里也突然感到了一阵难过。
画面里很快就又出现了一个穿着嫩黄色连衣裙的女子,她和女儿一样,也是一头金发,只是一丝不苟地挽成了一个发髻。
即使单独和丈夫女儿在一起,她的妆容也十分得体精致,神色更是带着几分矜持,看向镜头时虽然是笑着的,但那双祖母绿色的眼睛中,却没什么笑意。
这个录影带的内容不多,应该就是Mr.H和妻女第一次上岛时的情形,他似乎是把这座岛当做礼物送给妻女的,兴致颇为高昂地介绍着别墅里的一切。
还将女儿带到一个满是粉红色的玩具房里,看到小女儿惊喜地尖叫。
看到这里,程惜才发现,这栋别墅在录影带里的布局和现在她跟肃修言看到的,已经稍有不同了。
比如说,她就没有在别墅中看到这个用心布置的玩具房,根据她的记忆,那里已经被改建成了一个卧室,墙纸也换成了典雅的米白色。
程惜很快就从录影带里找到了玩具房消失的原因,在小女儿兴奋地扑向满地的玩具时,Mr.H的夫人收起笑容,转头看向了镜头,紧绷着下颌低声说:“Michael,你不应该纵容她。”
这声呼喊也印证了程惜的想法,Mr.H的名字正是Michael,镜头外的Mr.H沉默了一阵,接着他就关掉了录影机。
这盒录影带就这么突兀地结束了,资料上显示,他们第一次登岛只停留了两三天的时间,接下来就离开了一个多月。
从录影带中Mr.H夫人的反应看,程惜猜测这一个多月里,Mr.H又根据自己妻子的意见,让人把别墅里的房间进行了改造。
下一盒录影带上写着的时间,就是一个多月后,也是资料上显示Mr.H和妻女最后一次登岛的时间。
程惜又将第二盒录影带放进了播放机,再次上岛,小女孩就换了一身深蓝色的裙子,怀中的小兔子也不见了,情绪显而易见地低落了一些。
手持录影机的Mr.H仍旧努力地逗着她,但是小女孩显然已经知道自己的玩具房没有了,一路上垂着头,直到被父亲抱起转圈,脸上才重新带上了笑容。
Mr.H的妻子在画面中则始终保持着矜持的笑容,姿态也像是游离在这对开心的父女之外。
短短的两盒录影带,就能看出来Mr.H的家庭在上岛之前,就并不如外界传言得那样幸福。
他和妻子对于女儿的教育问题有所分歧,妻子对他的态度也有些冷淡和疏远。
程惜就坐在黑暗的影音室里,整个房间的光线随着画面中的光芒明暗,好像她也置身于十几年前的那些光影中。
这一盒录影带很快也播完了,她伸手去拿下一盒,手臂却猛地被人抓住。
那只抓着她的手透着一层冷意,掌心甚至还有些黏腻的汗湿,她浑身猛地一震,下意识抬起手臂去甩。
也就是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压抑低沉的声音:“程惜!”
她立刻认出来那是肃修言,也飞快回过头看到了他正站在自己身后。
手被她甩开,肃修言就扶住了她身后的椅背,沉声说:“谁让你一个人下来的?”
正处在影片播放间隙的黑暗中,影音室里一片黑暗,程惜看不清他的脸,只能从他有些粗重的呼吸里觉察出他的不对劲。
她愣了下,忙问:“你不是说要睡一阵吗?现在还是不舒服?”
肃修言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急促的呼吸中带着莫名的焦躁:“你现在给我立刻上楼。”
他的态度实在太过反常,程惜连忙站了起来,抬起手臂想要去抱他:“你到底怎么了?”
黑暗中她向他靠近了一步,他的身体却突然晃了晃,她看到他微微弯下腰绷紧了后背,像是要抵御什么异常强大的东西。
然后他的身体就像上次一样,脱力般地向一旁摔倒,程惜慌着去抱他。
这次在黑暗中,她却没能及时抱住他,而是不小心撞向了一旁放着播放机的桌子。
程惜本以为自己会撞到桌角,但肃修言却突然用力将她按在了怀里,同时侧身用后背挡在了程惜和桌角之间。
程惜有惊无险地落在地毯上,耳边也传来了一身低沉的闷哼。
她愣了下,慌忙去摸肃修言的脸,却摸到一阵冰冷的汗湿。
肃修言将揽着她的手臂松开,沉闷地咳了咳,哑着声音说:“这里有问题……你快点上去。”
程惜借着门口漏进来的微光摸到了他的唇边,果然摸到了黏滑的血迹。
她深吸了口气抱紧他:“好,但是你要跟我一起走。”
肃修言沉默了一阵,程惜抱着他坚持不动,他就又咳了几声:“你松手,我自己能站起来。”
程惜这才松开了他,看他坚持自己撑着旁边的沙发椅背站起来。
他起身后就低头咳了声:“快走。”
程惜没去反驳他,而是拉住了他的手,他的手仍旧是冰凉湿滑的,程惜这次却牢牢握紧。
他的身体紧绷了下,却还是被程惜拉着,两个人一起走向了门外。
地下室仍旧是那么安静,程惜拉着肃修言穿梭在其中,并没有感觉到他说的“问题”。但是她按下了所有疑问,选择相信他。
两个人很快回到了卧室里,程惜把肃修言按在床上,借着光线看清了他苍白的脸色还有额上的冷汗。
她心疼得举起袖子去擦:“到底怎么了?你能解释一下吗?”
肃修言还是抿着唇,沉默了片刻后开口:“我从回来的路上,就会渐渐看到一些幻觉……”
程惜连忙说:“你就是因为这个昏倒的吗?”
肃修言又抿了下唇算是默认,才接着说:“我刚才醒过来没看到你,就起身去地下室找你。但是我刚进入地下室,那些幻觉就突然强烈了许多,我觉得那里不简单。”
程惜略微想了下,就突然觉得有些脊背发寒:按照他们上午目测的方位看,这栋别墅就建在那个山洞所在的山体上。那么地下室的位置,距离他们上午找到的那个山洞,垂直距离其实很近了,甚至就在那个山洞的上方。
她想到这里就连忙看了眼肃修言,问:“那么我们上来后,你好了些吗?”
肃修言抿着唇点了下头:“好了些。”
他说好了些,而不是好了,那就是在别墅里他依然会受到幻觉的干扰,只不过没有在地下室那么强烈。
程惜顿时觉得棘手,地理上的磁场或者环境,有时候的确会影响人的精神,只是她没想到肃修言会被影响得这么厉害。
肃修言看着她,仿佛是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在担心的促使下,开口问:“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程惜摇了摇头:“我没有感觉到自己受了影响。”
肃修言松了口气,身体也略微放松下来,抬手按了按额头:“没有就好。”
程惜却抬起手,用指腹把他唇边还残留的一点血迹擦掉,叹了口气说:“不知道你二叔有没有办法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如果有的话,我希望他尽早派人来把你接走……我不是专业的临床医生,这里也没有什么器材可以给你做检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我很担心。”
肃修言侧过脸去闭着眼睛,“呵”得冷笑一声:“把我接走,然后顺利地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
程惜知道他就是这样浑身带刺,又叹了口气,凑过去在他苍白的唇边轻吻了下。
肃修言感觉到了她的吻,身体悄然紧绷了下,却并没有睁开眼睛来看她。
程惜吻过他后,起身说:“我去给你找下有没有什么能给你安眠的东西。”
肃修言还是紧闭着眼睛,沉着声音开口:“这里不对劲,你不要再一个人到地下室去。”
程惜当然知道要哄好他,叹了口气说:“好的,我知道了,放心我不会去的。”
肃修言这才不再说话,程惜将房间的窗帘又拉了一下,这才将门关上去了外面。
程惜虽然很想去地下室将那些录影带全部看完,但既然肃修言这样坚持,她还是没有下去,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她就站在厨房的窗子边喝了几口水,透过窗,可以看到窗外的景色。
也不知道是不是海上的天气多变,上午还是阳光灿烂的景象已经变化了,岛上逐渐起了浓雾,从这里看出去,苍翠的山林已经开始隐没在雾中,变得影影绰绰。
阴沉的天气当然会影响人的心情,特别在上午和中午经历了那么多有些诡异的事情后,连一向自认心理调节能力很强的程惜,也觉得自己的心情变得有些低落了。
她长舒了口气,也不知是不是受天气的影响,感觉到一阵倦意。
肃修言还在卧室休息,她不想打扰他,干脆就放下水杯,来到沙发上扯了个毯子盖住自己,就打算小憩一下。
这阵倦意来得突然又猛烈,她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梦中的一切都是朦胧的,程惜也能觉察到自己是在梦中,一切景物都被镀上了一层灰色光,显得陈旧又寒冷。
她站在悬崖旁边,风声和雾气呼啸着从她身旁略过,带来铺面的水汽。
她看到自己面前的断崖边站着一个人,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西服,身形高挑又瘦削,带着某种凛冽的味道。
她一阵心慌,在梦中却无法移动自己的身体,只能大声喊:“修言!”
那个人转过头看着她,他的目光平静又冰冷,仿佛她是一个他并不认识的人,又或者她对他而言,是个全然没有意义的人。
她听到他冷笑了一声,声音犹如隔着很远的距离传来:“既然结局早已注定,那么就让它早一点来临吧。”
她直觉地认为接下来将要发生极为恐怖的事情,颤抖着声音又喊了一声:“修言!”
那个人依旧用冰冷的目光看着她,然后举起了手中的东西,那是一把手枪,他将它抵在自己的下颌上。
她的身体无法移动一丝一毫,又拼命喊了一声:“修言!”
枪声响起,她拼命睁大了眼睛,看到了飞溅而出的鲜血和那具像是被瞬间抽空的身躯,重重摔在了地上。
突如其来的惊悸和恐惧让程惜瞬间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她大口喘息着四下打量,发现自己还是在别墅的起居室里。
窗外的浓雾像是更大了,甚至连室内都跟着起了层薄雾,程惜却顾不上这些,有些踉跄地从沙发上爬起身,飞快跑向卧室。
她是猛地推开门进去的,肃修言也被她的动静吵醒了,按着额头半坐起身体,语气有些低柔:“你又怎么了?”
程惜来不及解释,扑过去抱住他的腰,等感觉到怀中传来的体温,才有些惊魂稳定地开口:“我做了个梦,梦到你……开枪自杀……”
她的肩膀被温柔地搂住了,他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我不是还在这里吗?”
他实在太温柔了,反而让程惜觉得有些突兀,她松开手退开一些,看到他望向自己的目光非常柔和,又带着一些浓重的哀伤。
她又发现他的脸色过于苍白了,忙抬手去摸他的脸,触手的肌肤也透着凉意,她心里一惊,忙问:“修言?你怎么了?”
他对她柔和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还有些累。”
她却心惊地发现他的鼻子里和眼角都开始缓慢地涌上鲜血,她也在这一瞬间手脚冰冷身体僵硬。
她反复地想他这是怎么了?是败血症吗?为什么发作得这么迅速?他们才只上岛了一天……不对,是几天呢?
她看到他唇边也涌上了鲜红的血痕,那些血流得实在太快了,她抬手想要去擦,却只让鲜血也流过了自己的手背。
她看着他又努力冲自己哀伤地笑了笑,声音依旧温柔平静,却已经渐渐更低了下去:“小惜,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回去……”
程惜拼命摇了摇头:“你都说些什么丧气话?不是说好了一起回去的吗?你还要教训你二叔!”
这么说的时候,她心中却只有一片绝望,这样严重的症状,这样大的出血量,即使在医院抢救,也不能保证他能活下来,更何况是在这里?
可是他靠在她怀中的身体逐渐沉重了下去,血迹已经染红了他胸前的大片衣衫,她听到他轻声说:“幸好……没有我,你也可以过得很好……”
她直觉地去反驳,语气急切:“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以……”
接着她就愣住了,没有他的话?她能活得很好吗?
她的人生计划里,原本就没有他的存在,如果说失去他是一个意外,不如说他的出现才是一个意外。
所以当这个意外消失了的话,她原本的人生又会有什么变化呢?
她从未去想过这个可能,就像她从未假设过肃修言会突然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一样。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假设的人,那么当可能变为事实的时候,又会对她有怎样的影响呢?
在她呆愣的时候,她看到他唇边挂着一抹释然的笑容,轻合上了双目。
她抱着怀中的身体,清晰地感知到,他停下呼吸了,连心跳声也一起停下了。
那个假设,变成了事实,他出现过,然后又离开了。
她依旧处在一个巨大的懵懂和空白中,她一遍又一遍地想着,她需要他吗?是不是真的需要他?
还是,她只是被动地接受了他存在的事实,却从来没有思考过他对自己的意义?
她好像想了很久,久到她觉得时间已经停止了流动和意义,她又好像只想了一瞬,因为这样的事情,本来就应该在一瞬间得出答案。
当她终于停止了思考,潮水一样的悲痛才在一瞬间淹没了她。
她曾以为自己很难哭泣,泪水却很快就流满了她的脸庞,她曾以为自己不会再痛苦到失去理智,绝望的嘶喊却哽在喉咙里让她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焦急却克制的声音:“程惜?程惜?”
程惜再次睁开眼睛,一切又再次全部消失了,眼前是肃修言紧皱着眉头的脸。
她还是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窗外的阳光洒在地板上,因为起雾而显得不那么明亮,但却不是那种阴沉的灰蒙。
程惜哽了一下,然后抬起手一把抱住了肃修言的脖子。
有些不习惯她这种突然的脆弱和依赖,肃修言还是搂住她的肩膀轻拍了拍,低声问:“你怎么了?”
这句话的语气有些接近梦里的那句,程惜立刻警觉地退开一些,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你是真的还是假的?你是不是又要吓我了?”
肃修言略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了,我要怎样‘又’吓你?”
似乎梦里的人不会说出这种充满逻辑的话,程惜吸了吸鼻涕,却还是不肯空出抱着他的手来给自己擦一擦,思考了一下说:“我做噩梦了。”
肃修言看她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实在有些忍不住,从旁边扯了纸巾来给她擦了擦,又按着鼻孔让她擤鼻涕,把她收拾得差不多了才说:“我知道你做噩梦了,你在客厅又哭又喊,把我吵醒了。”
程惜“哦”了声,还在抽鼻涕,肃修言看着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地说:“我真没想到你能哭成这个样子。”
程惜还是死死地抱着他不肯撒手,肃修言只能在沙发上坐下,换了个姿势给她当抱枕。
程惜没去计较他那句话,而是先问:“我哭着喊什么了?”
肃修言的表情顿时有些微妙的尴尬,耳朵也略微有些泛红:“你喊我的名字了。”
程惜看他的神色,就知道自己不仅仅是喊了他的名字那么简单,又问:“我还喊了什么?”
肃修言侧过头清了清嗓子,才在她的目光威逼下,努力复述:“你喊你爱我,让我不要离开你。”
程惜顿时觉得自己红肿的眼睛更疼了,虽说在那种情形里,会喊这些也在意料之中,但是第一次这样直接的表白,却是做噩梦喊出来的,还真有点尴尬。
肃修言说完看着她,有些不自然地问:“你到底梦到了什么?”
程惜顿了顿,低声说:“我梦到你死了。”
肃修言一时没能理解,又想到很多人喜欢说已经分手的前任是“死了”,就小心地问:“在你的梦里,我跟你提分手了?”
程惜一愣,很快就领会了他的意思,顿时有些沟通失败的挫败,只能又看了他一眼:“就是你真的死了……在我的梦里,两次。”
任谁都对自己“死了”个消息有点无法接受,肃修言顿了一下,才明白了她的意思,反应过来后,他的神色变得有些愕然:“所以你又喊又叫,哭成这个样子,是因为我‘死了’?”
程惜顿时有些怒其不争,却还是不舍得撒手,她刚才在那两个连环梦里真的吓坏了,不抱着他,就压不住那一阵阵的后怕和心悸。
不想撒手又有些愤怒,她就只能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怎么?你不认为自己对我而言有这么重要吗?”
她这一口咬得不轻,肃修言就算没被咬破皮,也有点吃痛,轻“嘶”了声:“你表达感情的方式,就是这么激烈的?”
程惜本来难得情绪化一次,但她现在就正处在情绪大起大伏,十分无理取闹的时候,愤愤地“哼”了下:“这还叫激烈?我还想日得你喵喵叫呢!”
肃修言无言地抚了抚额头,过了一阵才有些崩溃地说:“我本来应该叫你闭嘴的,但我现在竟然有点不忍心骂你。”
程惜“哼哼”了几声:“你总算承认你平时总骂我了。”
她没等肃修言再回答,就向前扑住他往沙发上压,同时找准他的唇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