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波丽多流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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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黯最终是叫了一辆小型双人代步车。主驾前的电子屏上有着整个花展的地图和介绍。确认目的地后代步车就可以自动驾驶，操作简单，快捷方便。
伏黯扭头看着车外掠过的景色，一路无言。
平心而论，他不讨厌段闻慽，但是他讨厌计划之外的事。
虽然在外人看来，他不但放弃了龙族的继承权，拒绝了帝国各个军团的邀请，还整日游荡在人迹罕至之地，行动毫无章法。
但一切在伏黯眼中却并非如此，他主动选择了颠沛的生活，对一切险境早已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好像不稳定对他来说才是稳定，而一切突如其来的把他锚定在某个定点的可能才是不稳定。
他竟然要有一个孩子了吗？另一个父亲还是段闻慽？
伏黯想借着余光看看段闻慽，却失败了，这个角度连一片衣角都看不到。
他没有特意回头，他还不知道段闻慽的想法，也未整理好自己的想法，因此只是继续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前世的网络上有许多针对《无限星际》的剧情讨论，伏黯从未参与过。
除了段闻慽那离谱的强度，莫名其妙在他身上触发的BE结局和一些古怪混乱的场景，伏黯再没有分出更多的注意。
可曾经的游戏，现在已经变成他的生活。
伏黯的姐姐在刚刚成年并逐步接手族内事物时，刚好遇上段家易主的那个最腥风血雨的时期。直到现在，包括她在内的许多族人在提及段闻慽时都将其视作阴晴不定、铁血暴戾的代名词。
而通过游戏了解更多内情，并知道未来走向的伏黯，面对尚未完全走上不归路的段闻慽反倒生出一些前世都不曾有的心情。
比起忌惮或恐惧，更多的是一种淡淡的悲哀。
如此强大，也不过是被铁链困住的笼中雀，直至死时才得以一瞬的自由。
伏黯曾认真地思考过该如何度过这一世。他会阻止龙族走向毁灭的命运，必要时也会如游戏中那样旁观并充当命运的一环。
但无论是作为龙族的一员，还是作为剧情或者说命运知悉者，他决不会让任何身份成为他的束缚。
想到这里，伏黯的目光有些阴郁。
实在是太不按常理出牌了，明明是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的事，段闻慽偏偏就那么做了。
那可是一个生命啊，如此沉重的事物……
他在想些什么呢？
代步车载着两人穿过风格主题各异的大型室外花园区，来到主打气味的C1展区。
在这个以信息素区分第二性别的社会，人们也在潜移默化中对气味越来越敏感和重视。体现在花朵的育种上，就是各种香型的培育了。
各种香味的花在专家们的努力下已经泛滥得跟信息素的味道一样千奇百怪，但每年仍在不断推出新的品种。
在前世，至少伏黯是没听说过有谁在做特定香型的花朵选育的。
“波丽多流沙，就是那个了。”
被声音唤回现实，伏黯暂且抛去各种纷杂思绪，望向段闻慽所指的展位，心情顿时开阔不少。
木制小屋被鲜花与果树装点，利用废弃塑料再加工制作的装饰墙上钉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卡拉山麓的馈赠”。
段闻慽轻轻拂过花瓣，衬得他的手格外修长白皙。
那花以红为基色，从边缘处晕开渐变的橘红与橘黄。花心卷起，高重瓣度的锯齿状花瓣呈杯状，堆叠起一种燃烧般的重彩。
如果是大型花聚在一起开放，大概会像一幅厚重的油画。但波丽多流沙是一种小型多头玫瑰，同一枝上的花只有几朵完全开放，剩下许多未绽的花苞，和一些半开的。
伏黯此时的注意力正被花枝上缠绕着的两道薄薄的水痕般的东西所吸引，那是一个简易的D级能量锁，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丝毫不影响观感。
许多花上都有这种防止能量外泄的能量锁，有的是为了保护花，有的是为了保护人。像这种只限制修为阶级的，一般就是为了保护观赏者不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植物伤到。
D级对应的是蕴神期以上的阶级，伏黯将元力注入，那水痕便消退到只剩一个小小的符咒。
段闻慽垂眸看着伏黯饶有兴致的模样，心中微动。
“嗯？”伏黯俯身随意地拨弄了两下花，似乎听到段闻慽说了些什么，但那声音太轻，他没怎么听清。
伏黯有些疑惑地回过头，伸出的手尚未收起。
花叶碰撞间便进迸出点点星火，指尖触摸过的地方悄然升起一缕橙红色火焰。花本身完好无损，并未因燃烧而变得焦黑。伏黯也被火燎了一下。他不在意地甩了甩，火焰却仿佛沾在了手上，竟然没有熄灭。
啊。
段闻慽的目光顿住了。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他突然想起对方初入军校的首次期末个人赛。
龙族是被自然钟爱的一族，而伏黯尤擅使火。
跃动在指间的火焰和少年眼中的张扬意气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那是段闻慽第一次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次观看伏黯的战斗，他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仍然对那时的比赛留有印象。
虽然在他看来伏黯还有很大成长空间，但他也知道这是年龄差造成的不可避免的战斗经验与修为上的差距。对方在同辈中的确无人能出其右，甚至比起当初的自己也不遑多让。
伏黯盯着手上那看似微弱却难以轻易熄灭的火焰，略觉有趣。
把火焰从掌中顺着经脉吸入元力之海，他抬起头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了吗？”
“你喜欢吗？”段闻慽说。
伏黯把能量锁重新激活，花朵上的火焰便瞬间熄灭：“还不错。”
他确实挺喜欢这个品种，只除了一点。
伏黯闭上眼睛，轻嗅着花间幽幽传来的酒香。
只论香气，是有九成相似的。
段闻慽信息素中的酒香其实会更重一些，也有些微妙的其他区别。但D级信息素基本只有气味和性别这两个维度可以被感知，以他先前那副被精神技能影响得神志不清的样子来看，确实很可能搞混。
不过在意识到自己所寻找的好闻“花香”实际上就是信息素之后，伏黯在生理上自然是依旧感到舒适的，心情就变得相当微妙了。
要是这次没有这个品种，段闻慽打算怎么糊弄他？毕竟萨洛扬花展上参展的基本都是最新培育出的品种。
说起来，那时他突然随口一问，段闻慽竟也真能从这么大个展会，这么多品种中找出相近味道的花来。
“那就这盆了？”
伏黯不明所以地看向段闻慽。
对方也疑惑道：“你不想要吗？”
原来段闻慽想要给他买花。
互相标记过的爱侣有时会互赠带有自己信息素相近气味的花朵以表达爱意。
伏黯相信段闻慽绝对没有想到这一层。
但藉由此事，他突然有了一种模糊的预感，命运的洪流正在把他推往某个之前从未设想过的方向。
他时常会有这种陷入其中的泥泞感，唯一能预见的是，无论愿意与否，无论如何行动，他能激起的只是一片小水花。
他想，当人无法确定命运将他带往何方时，唯一能摆脱完全丧失主动权境地的做法，就是抛去过去，不问将来。
只遵循当下的心意去行动，那样他至少能保证自己自由意志的真实存在。
所以此时，伏黯不去纠结段闻慽送花到底有没有其他含义，不去想自己这时的想法是否是被标记后的生理反应左右，不去思考未来他们之间可能会变得更复杂难解的关系，不去在意自己那即将被打乱的生活节奏。
他说：“嗯。是想要的。”
伏黯看了一眼段闻慽那好看的灰色眼睛，想到：
他想要一束来自他标记过的Alpha赠送的花。
段闻慽招手叫来正站在一旁和人分享种植经验的摊主，买下了伏黯手上这盆花。
伏黯把沉甸甸的花盆抱回车上，心情轻快不少，他主动问道：“段先生接下来还有时间吗？要不要继续一起逛逛？”
段闻慽最初是想避开伏黯才借口有事，不过事到如今再谈避开倒也没有意义。
他干脆地点了头，眉头微微舒展。
一个月没有接触伏黯的信息素，委实是有些难捱。
展会占地面积极大，分区齐全，不仅是赏心悦目的主题花园和各色花草，还有许多贩卖其他精致物品的摊位。
伏黯其实很想找找有没有和他的信息素味道相似的花，但他觉得目前还不是一个好时机。
他挑了一组茶叶为主题的香薰蜡烛，伏黯记得段闻慽会用蜡烛来辅助他在情绪波动时更好落地。
自然，套组里有一款是红茶味道的。虽然品种不太对，但也勉强凑合了，他愉快地付了款。
用完午餐，段闻慽看着车上放的六七盆花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基本上都是伏黯买的，便问道：“要去代寄点吗？”
伏黯摇了摇头：“不用，等会直接带到船上。”
“愚人之月？”
“嗯。我不常呆在家里，再说梁月星那个环境也养不活外来植物的。”伏黯点点头，“愚人之月最近停泊在帝星附近，段先生感兴趣的话欢迎随时光临。”
想到那艘豪华精良的星舰以及与之伴随的一些传闻，段闻慽突然意识到，伏黯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奄奄一息倒在废弃矿坑中被他救起的学生了。
他微笑道：“有机会一定会去参观的。”
这就等于是婉拒了。
伏黯倒没失望，但不等他说什么，就敏锐地听到了“咻——”的一声从段闻慽的终端传来。
那是帝国军队内部的任务通知默认音效。
虽然段闻慽目前的军衔并不是最高的。但整个帝国能调用段闻慽、给他下达任务的只有皇帝一人。
让段家每个人都饱受折磨的狂乱精神力，其实也是他们最大的依仗——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换得了比其他人都要轻松的晋升，以及特许的超长带薪假期。
正因如此，龙族是龙族，同样非人类种族的夜磷蛇却成了新贵之一的段家。
对于精神攻击评级达到S的段闻慽来说，即使他迟迟未能达到破虚期，也能在战场上以一敌百，轻易杀死A级虫族。
他就像一把威力巨大但冷却期漫长的破损武器，用残碎不堪的精神力铸就了帝国的不败神话。
如果没有突发情况的出现，段闻慽甚至可以在军部全年休假。
现在显然就是那个突发情况了。
段闻慽关掉终端，神色如常，仿佛他只是接收到一条再普通不过的讯息。
可伏黯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被突然恢复的记忆内容冲击到，他差点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波丽多流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