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露水 ...
-
“抱歉，情况紧急，我需要马上赶到军团总部。”段闻慽说。
伏黯没有犹豫，利落地打开车门：“走吧。”
“麻烦了。”段闻慽跟着上了车。
伏黯立刻启动引擎，设定以最快速度开往最近的飞行站点。
展区内是不禁飞的，但严格限制了飞行器的规格，就差明说只允许官方提供的指定车辆了，而且还只允许在几个固定的点起飞和降落。
窗外的景色飞驰而过，车内一片安静，氛围不复之前那般轻松，反倒让伏黯想起早上他记忆刚恢复时的样子。
离飞行站点越来越近，车速不得不慢下来。外面是一些展区统一租借的四四方方、黑白配色的小型悬浮车。虽然还没到离展高峰，因而车辆数量不多，但升空位数量有限，排起队来还是有些麻烦。
伏黯把目光收回，手臂搭在车窗上，似是不经意般地问道：“需要我去帮忙吗？”
“你？”段闻慽回过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伏黯。
伏黯并未因段闻慽的注视而退缩，他淡淡开口：“你的精神力，受不住的。”
闻言，段闻慽沉默了片刻：“我以为你会更聪明一点。怎么不继续装了？”
如果不是记忆恢复，伏黯绝不可能主动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他看起来对此并未感到意外。
伏黯也早预料到段闻慽很快就会发现这件事。
元力之海凭空出现未知阵法，虽然明显跟腹中胎儿有关，但如果段闻慽毫不在意，任由它随意吸取自身元力才叫奇怪。
他们只是谁都没有说破。
前面的车这时动了，他们的车也再次发动，缓缓行驶着。
伏黯道：“你的精神力早就岌岌可危了，药物不可能控制得住你大量使用精神力后的反噬，但是我可以。如果你……”
段闻慽平静地打断了伏黯：“如果你没有标记过我，你还会想为我做这样的事吗？”
伏黯没有过多思考：“不会。准确地说，如果不是你执意要生下他，不会。但是这种事情没有如果，不是吗？”
他想了许久才决定此时就把事情挑明，开口的第一句还有些许迟疑，现在思绪却完全冷静和顺畅下来。
悬浮车终于到达了升空点，开启飞行模式。引擎发出轻微的轰隆声，两人随着车身升起时的摆动微微晃动了一下身子，神色都冷漠地紧绷着，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一对完全标记过的EA。
伏黯接着说道：“龙族成员之间的链接比外人想象的要更加紧密，哪怕是混血也同样如此，这点你现在应该能感受到一二。如果你只是想把孩子养在段家，只要不利用或伤害他，可以。但是想要隐瞒这件事……”
他挑了挑眉，“除非你能保证往后再也不遇见任何一个龙族。”
伏黯的手指有节奏地在膝盖上敲打着：“我不会允许我被阻止和我的孩子见面，这是帝国法律赋予我的权利。我也没法把他的另一个父亲仅仅当做一个不是那么熟悉的长辈看待。”
段闻慽捏了捏眉心：“没有意外的话，他会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会把他当做继承人培养。你想与我共同拥有抚养权，如你所愿。具体细则等我回来再详谈。但是我们之间的关系……？”
车子升到大约二三十米处，微微停顿了一下，调转方向至出口，按照规划好的路线笔直地飞驰而过。
他顿了一下：“你希望在我这里得到什么？权力？地位？资源？或者仅仅是因为面对一个年长又位高的同性Alpha而升起了可笑的征服欲？”
伏黯侧过头，专注地看着段闻慽：“那又怎样？段先生是很优秀的人。”
他之前只是不想太过牵扯到游戏的重要角色，从而被卷入剧情影响他的正常生活。但是是的，对他来说段闻慽的确是有吸引力的。不然最开始他也不会答应的那么干脆。
他想，以段闻慽的性格，肯定在事情结束后就立马洗了标记。
不过是一场欢愉，然后两人再无瓜葛。
但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伏黯指了指后座的波丽多流沙和一大堆东西：“你送我花了，而且我们逛展逛得很开心，我不觉得你讨厌我。”他犹豫了一下，试着握住段闻慽的手，“我们早就有过更亲密的关系，那时‘合作’得也很愉快，为什么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段闻慽没有立刻挣开，伏黯的手实在温暖，让他回忆起自己这只手曾这样被对方握着，从深夜直至破晓。
他想，爱情对他来说是一件太过厚重的事物，他的灵魂已经足够疲惫，沾染上就会很快被燃烧殆尽的。
但如果，如果只是……
悬浮车悬停在出口附近的降落点等待降落，段闻慽说：“等我回来，到时候我们再谈谈……孩子，和我们的关系。”
伏黯敏锐地察觉到段闻慽话语中的动摇，他立即接道：“那我跟你一起……”
段闻慽制止了伏黯的话，他重复道：“等我回来。这是属于我的责任和工作，你也有你要去做的事。精神力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问题，你要是打算每次都跟着我上战场，不如退出愚人之月来当我的副官，否则免谈。”
对段闻慽来说，这只是一次和往常一样的再普通不过的任务，他无法预测到，这次出征在另一条时间线中已成为他人生的转折点。
伏黯抿了抿唇，松开段闻慽：“是我考虑欠妥，临时加入的申请也不是那么方便批下来的。”
他将双手聚拢，双目微阖，元力在手中逐渐凝成一个双棱锥形状的赤色结晶体。一点金光聚在指尖，空中勾画出符阵把精神力封存其中，绯红透亮的晶体上便浮现出一道暗金色符文。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过两三分钟伏黯就把它交到了段闻慽手上：“虽然比不上直接的精神力链接，但是也可以起到平复作用。如果出了什么事，呼唤我的名字，我可以听到的。”
他不在意段闻慽会不会如原作那般觉醒，他只担心对方会不会在觉醒中崩溃。
段闻慽接过那枚晶体，能从中感受到伏黯的精神波动，仅是握在手中就让人觉得十分平静。他将其收好，默默道了谢。
“就到这里吧。”段闻慽看了看四周道。
出口处，人流车流逐渐多起来，交谈声、叫卖声、笑声闹哄哄地混在一起，像是一大群昆虫在“嗡嗡”作响。
车停了下来，噪音随着车门的打开变得更恼人，也让人越发觉得燥热起来。
“等等，”伏黯拉住了段闻慽，“你要多久才能回来？”
“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段闻慽想了想，“不过往返的量子跃迁会让我产生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债*。”
“那你不想在离开前来个临时标记吗？”伏黯微笑着仰起头，看到段闻慽明显地呼吸一滞，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喉结。
他快速把段闻慽拉回车里，锁住车门，欺身将对方抵在门边。
段闻慽倒也没抗拒，他看了下时间，松了领结：“最多一分钟。”
正面拥抱的姿势其实有些难以找到准确位置，令两人都没想到的糟糕的是，几乎在伏黯的牙齿刺穿对方腺体的下一秒，车内报警器就开始滴答作响。
车载AI用一种尖锐的声音惊声叫到：“警告！车内信息素浓度正在快速升高！将于30秒内释放安抚剂和阻隔剂！警告！车内……”
伏黯被吓了一跳，有些心虚地舔去血珠。
“啧。”段闻慽不满地动了一下，又被按紧在怀里。
“……五、四、三、二、一。”
“滋滋——”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安抚剂和阻隔剂混在一起，在车内一通乱喷，整个空间内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味。
伏黯咬着段闻慽脖子后面细腻的皮肤，虽然标记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但一个月未见的两人大脑都产生了一瞬的空白。
他听着耳边段闻慽急促的喘息，郁闷又抓狂地喃喃抱怨到：“还不到一分钟呢……”
这安抚剂和阻隔剂的浓度也太高了点！
伏黯松开段闻慽，可对方眼尾那不易察觉的薄红让他忍不住再次抱紧。他恋恋不舍地亲了亲脖子，然后才手忙脚乱地找出带有抑制药粉的隐形创可贴帮对方贴好。
换气功能已经自动开启，但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还是留在了衣服上。伏黯从段闻慽的外套里摸出一瓶无味阻隔剂，试图掩盖两人身上的味道。
段闻慽则整理着领口，他感受着胸腔逐渐平静下来的心跳，一切担忧与恐惧也随之消散。
即使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可每次从战场回来后的精神力暴动还是让他痛苦不已，并且这痛苦还在层层累积。
不过这次大概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
段闻慽注意到伏黯的睫毛上还挂着安抚剂形成的细密水雾，突然联想到很久很久之前自己非常喜欢的一首俳句：
我知道这世界，
本如露水般短暂，
然而，然而……*
每个人对“然而”之后的解读都有所不同，段闻慽想不出他所期待的“然而”到底是一种怎样的转折，他只是一直抱有着这样的一种期待。
但是后来生活的每一次转折只是把他拖入更深的泥潭，他也就逐渐不再期待。
他把手撑在门框边缘，低头嘱咐道：“我走了，下午好好玩，展会还有很多地方没有逛呢。”
伏黯注视着段闻慽渐渐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现在哪还有什么心情逛花展呢？
他给季晚宁打了声招呼，然后便开着悬浮车来到了停车场，把车上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搬上了自己的跃空舰。
他要回星舰上好好准备一下之后的事。毕竟受到血缘法阵的影响，他的元力被抽得可是连龙形都变不回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露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