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降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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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长休息室内，一只长毛猫团在靠窗的沙发上闭目养神。窗帘被扒拉开一条缝，拟自然光线从舷窗的玻璃上散发出来，穿过雪白的毛皮，投下一道十公分左右的亮光。
猫咪晒着太阳，尾巴惬意地拍打着沙发。它转了转耳朵，倏地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紧盯着某个地方。
过了一会，在换气系统工作的轻微嗡鸣中，传送轨道转动的机械摩擦声渐渐大了起来。
“咔哒”一声，传送箱在指定位置停了下来。地毯旁一米见方的传送井也缓缓打开。
白猫轻巧地跃下沙发，早已对传送箱习以为常的它并未感到害怕，好奇地看着一只机械手从天花板上伸出来，把箱内的东西取出。
一些古怪的瓶瓶罐罐、几个花盆、绿宝石海棠、多肉，还有三盆不同的新品种玫瑰，被一一摆放在靠墙的位置。
猫咪嗅了嗅其中一个装着绿球球的玻璃瓶。那令猫上头的香气被严密地封存在瓶内。物品上的气味在运送过来时已经在传送箱里被一路净化过，但它灵敏的嗅觉还是可以闻到铲屎官淡淡的味道和一些让它厌恶的刺鼻消毒水味。
它嫌弃地走开，用爪子刨了刨那幅价值不菲的手工编织地毯。
知道这是铲屎的打猎回来了，猫咪一爪按在门边的按钮上。
红外线扫过白猫，生物信息验证通过，一道仅供宠物通过的小门就打开了。
伏黯抱着一盆过于高大而难以放进传送箱的风信子，刚拐过弯就远远地看到在自己门口端坐着舔毛的一只悠闲小猫。那猫除了纯黑的尾巴外，通体雪白无杂毛，但最奇特的还要数它左耳边盛开的一朵淡粉色小花。
“小雪。”伏黯喊了它的名字。
小雪瞥他一眼，蹬着腿挠了挠痒，然后拱起背部伸了个懒腰，这才溜溜达达跑过来迎接。
伏黯向休息室走去，小雪跟在腿边蹭来蹭去，他没忍住蹲下来揉了一把毛绒绒的脑袋：“好了好了，我们回屋吧。”
愚人之月上的宠物不少，伏黯的尤其多，它们大都被养在舰上的生态模拟室内，只除了小雪和一只名为红月的大型鹦鹉。
红月智商极高，作为一只无法修炼的普通鸟类甚至流利地掌握了两种语言。不过比起小雪，它实在野性难驯，前两天便又一次趁着众人不注意自己溜出去玩了。
伏黯打开终端确认了一下红月身上的GPS信号，确认它还在活蹦乱跳地飞来窜去，似乎玩得正起劲，便不再关注，把新购入的东西整理了一下。
波丽多流沙被伏黯放置在卧室的飘窗上，周围设置好防火屏障。
单向可视的玻璃此时没有像外面的客厅那样开启拟真模式，而是忠实地显示着窗外繁忙的太空港与旁边的星舰和建筑遮挡之下露出的一角星空。
这次趁着萨洛扬社交季，伏黯给愚人之月申请了在卡提亚太空港的一个月长期停航许可，也顺便给舰员们放个长假。
除了一些偏远星球，大部分处在帝国文明控制之下的星球都有严格的停航管制。星舰一旦进入太空港，就会被接入星航局的全局AI，由其控制进出船坞，并在锚泊和靠泊期间参与监控星舰状况与泊位环境。
有了官方AI的接管，星舰上最低只需一名一级以上的舰员值守即可。这对舰员来说是不可多得的离舰休息日。
也因此，一向热热闹闹的愚人之月今天少见地冷清起来。
伏黯看着寂静燃烧着的玫瑰，叹了口气，决定把之后的工作提前布置下去就开始闭关。
他打开工作屏，小雪喵喵叫着，熟练地跳上了桌子，用头蹭着他的手。伏黯笑了，把猫咪抱进怀里，心中的空荡感骤然减轻了许多。
伏黯熟练地把工作布置好，这种因修炼而造成的工作交接并不少见。事实上，即使是这么大的一艘星舰，在科技如此发达的现在，原本也无需众多人力，三四人足以处理星舰航行的大部分情况。
但大部分星舰并不会真的只设置三四个职位。比如愚人之月，加上伏黯自己，现有舰员21名，这么多人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避免某一岗位在舰员修炼期间无人值守。
伏黯把小雪抱起，猫被拉成长长的一条，双脚还蹬在伏黯的腿上：“走啦，咱们修炼去。”
舰上有公共修炼室，舰长休息室内也设有专用修炼室，但伏黯其实更喜欢去生态模拟室，尤其是在他需要链接龙族的灵魂网络时。
伏黯在生态室唯一的一棵树下布置好禁制，盘腿坐下。
小雪乖巧地在禁制外打了个滚，舒舒服服地躺下。虽然它不能修炼，但蹭一点元力也是对它有好处的。
如果是已经步入修炼的人，此时便可以看到元力的流动。空气似是有了形状，扭动着抖出空灵的色彩。
它们以伏黯为中心汇集，从四面八方涌入他的体内，顺着脉络一遍遍流转，激活身体中的各个元力节点后便汇入元力之海。
但伏黯只在最初有意识地引导了一下元力走向，之后就不再将心神放在起运转之上。
他的意识进入了虚空状态，周围是令人心安的黑暗。
渐渐地，黑暗的空间中有了一些模糊的影子，那些线条跳动着，逐渐浮现出一个轮廓来。
那是一团火。
他的灵魂之火，也是他的灵魂本相。
很难说清他处在一个什么视角，他好像从别处看着那团火，又好像自己就是那火焰。
仔细看去，无数道透明的线链接着他与其他的所有灵魂。
越是亲密的关系，那根线就越粗壮，也将他们联系得越紧密。灵魂上的亲密与现实层面无关，但大部分与他紧密链接的还是他的父母血亲。
他柔和地望向那个他新连接上的灵魂，虽然□□尚还过于弱小，灵魂之火却已经开始闪耀。
在龙族的概念中，家族本身才是一个完整的灵魂，族群的所有又构成了一个家族灵魂之上的更大的灵魂。而他们每条龙，不过是灵魂闪耀下的一朵花火。
就像空气，看似是无处不在的一个整体，实际也是由各种不同的气体组成，每种气体又可以向下划分。
灵魂层面也是如此，世间万物都处在这样一种既是一体，又是微妙关联的独立个体的状态中。
这就是龙族精神力平和稳定的秘密。就好像煮沸一壶水很简单，却几乎不可能使大海沸腾。
不过通常情况下，不同种族之间就不像同族之间那样紧密连接了。但也有例外，比如他和红月，灵魂契约一旦签订，精神链接就会立马被加强。
但是……
伏黯疑惑地看着自己和段闻慽之间的灵魂线。
灵魂链接与精神力链接会相互影响，却不一定相关。
虽然他在上次和段闻慽进行精神力链接时就发现他们的匹配度似乎异常地高，但他没想到灵魂连接也这么强。
强到……更高层面的自我几乎有了一种想要与之合而为一的强烈冲动。
仅作为伏黯这一人格的他却压制了这个冲动，他将注意力集中到自身，顺着那连接一切的管道，将自己不断扩展……一个人，一个家族，直至整个种族……
那些丝线交错着缠绕在一起，密不可分。如果从更广的角度看去，整个龙族的灵魂就像一匹闪着光泽的细密织物，它与无数个其他种族或灿烂或黯淡的灵魂，与其他层面的光影杂糅着，组成一个流光溢彩的巨大泡泡。
他将更多的力量涌向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一点点帮助它建立与龙族、与世界更稳定的链接。
不知过了多久，当伏黯终于做完一切，他正打算回到自己的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再次被段闻慽的灵魂人格吸引。
想要触碰一下。
于是他的确也这么做了。
赤色的火焰悄然转变为金色，试图将炽烈的火舌伸向那团不断吞噬着能量的黑色物质。
可就在一瞬间，伏黯似是听到了什么类似冰层断裂的声音。
随着“咔嚓”一声，无数碎片奔涌而来，他再次被投放到无限广大之处。
如果说家族灵魂、种族灵魂，是自我在广度上的扩展，那么这次则是在深度上的扩展。
无数个时刻，无数种可能，无数个版本的他自己，同时存在于此刻。
他与伙伴聚在桌子前，热火朝天地计划着美好的未来。
他没有穿越，过着一如既往的生活。
他顶着漏雨的伞，在雷电交加的雨夜里放声歌唱。
他跪倒在无人之处恸哭：“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为什么……我却如此痛苦。”
他看向虚无之处，向那个不知是什么的存在发问：“如果真的存在一个命运编写者，是否可以告诉我苦难的意义？”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他俯瞰着一切，平静地回答道：“意义就是，你最终跨越了这些苦难。”
他的回答并没有被听到。
他杀死了“过去的”自己，在新的世界留下独属于自己的色彩。
他浪迹在宇宙之中，遇到了新的伙伴。
他亲吻了他的眼睛。
他听到了他的痛苦……
精神力暴动发作的段闻慽终于使用了储存着伏黯精神力的元力结晶。
于是整体的他向那里看去，无数个他便也将目光齐齐投向那里。
香……好香的味道……
作为伏黯的他在整体的层次中，终于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火焰狂乱地舞蹈着，他恍然大悟地喃喃道：“原来你就在这里……我的月亮。”
他说：“我要去救他。”
于是其他版本的他即刻便消散。而他们作为整体对那一片段的匆匆一瞥，一部分消散在记忆的旋涡，一部分化为对未来的模糊预感，一部分变成过去与记忆，还有一部分则幻化成一个蒙昧模糊的梦境。
只剩下伏黯，降临在他所渴望去往之地。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