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热》梨只

12、奶茶

　　中午。
　　孙柠拧来找顾司砚。
　　手里拿着一本崭新的练习册。

　　“遇今，我们换一下座位好不好？”
　　孙柠拧声音轻轻柔柔的，让人不忍心拒绝。

　　林遇今没有看她。
　　肚子很疼。
　　她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

　　孙柠拧这样人缘好的女生突然被无视，脸上有些难堪。
　　但她很快调整好，温柔地和她道歉。

　　“对不起呀遇今，麻烦你了，我坐前面也可以的。”

　　一番话说完，周遭无数道视线指责地望向林遇今。
　　“怪胎”“不合群”“哑巴鬼”的字眼相继出现，窸窸窣窣地蔓延。

　　林遇今小腹绞痛，嘴唇苍白。
　　耳边是孙柠拧喊顾司砚的声音，甜腻腻的，求他帮忙讲解题目。

　　他总是散漫慵懒的，却也每次都回应孙柠拧。
　　还给了她一块奶糖。

　　和当初给林遇今的时候。
　　一模一样。

　　她从来没有特别过。

　　“砚哥，又借花献佛！我这朵娇花快被你薅秃了！”
　　吴渐雨在后面拍大腿。

　　顾司砚转了下笔，挑眉：“逼你给了？”
　　吴渐雨指了指他，继续嚎：“下回再给你糖我是汪汪。”

　　说完掏出一把奶糖，雨露均沾地分了一圈。
　　林遇今的桌子上也放了两颗。
　　唯独没给顾司砚和孙柠拧。

　　孙柠拧拿着顾司砚给的那颗，笑弯了眼睛，故意又问：“吴渐雨，我怎么也没有？”
　　吴渐雨看了她手一眼，啧啧：“你俩一体的，都没有。”

　　顾司砚：“滚。”
　　吴渐雨：“不滚不滚，你俩一体一体。”

　　孙柠拧脸颊飞红，捂着嘴笑了好久。

　　林遇今肚子更疼了。
　　胃也开始恶心。

　　她自以为隐蔽地偷偷看向旁侧的男生。
　　他恰好偏头。
　　目光玩笑般地相接。

　　漆黑瞳孔茫然无措。
　　浅褐色的瞳仁在日光下泛着意味不明的冷色。

　　林遇今慌乱地低下头。
　　心脏小鹿乱撞。

　　“你们学到哪里了？”
　　卫桃桃拿着新买的练习册跑过来，坐在了林遇今前面。

　　林遇今给她看自己的练习册。
　　卫桃桃才想起来，林遇今没有买顾司砚同款的新练习册。

　　“我们看一本吧遇今。”
　　林遇今摇头。

　　“遇今，你没买吗？”孙柠拧忽然关心。
　　林遇今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孙柠拧抚了抚耳侧的发丝，又道：“我以为你周末会买呢，我周末和顾司砚一起去买，书店地方有点偏呢。”

　　林遇今想起周六二楼望向一楼的那一眼。
　　袖子里的手指慢慢攥紧。

　　“我听他们说，遇今你家在书店附近，那天好不巧，都没有偶遇你……”
　　“啊……”孙柠拧捂住嘴，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满脸歉意。

　　“对不起呀遇今，你那天被那几个男人……我不是故意提的，你的伤还好么？他们没有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林遇今的呼吸随着她的话变得急促。
　　头仿佛有千斤重。
　　压抑的字眼从喉咙挤出，沙哑模糊。

　　“没，有。”

　　“孙柠拧你故意的！”卫桃桃瞪着眼睛，“你说什么呢！”

　　孙柠拧吓得一抖，眼圈泛红。
　　“我只是关心遇今，想把练习册借给她而已，那天我好像看见一个和她很像的——”

　　卫桃桃打断她。
　　“你不要说了！借练习册直说呀，说那么多没必要的干什么……”

　　“哎哎哎，学霸们，这道题谁能给我讲讲。”
　　吴渐雨最怕女生吵架了，赶紧过来解围。

　　林遇今紧紧抿着嘴唇，只想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低到顾司砚没办法看见她。

　　她垂着头。
　　趴在桌子上。
　　笔动的很快地写。

　　细白的一截手腕，不明显地颤。
　　强忍着不泄露脆弱。

　　屡次在顾司砚面前露出最狼狈的一面，林遇今难受到了极点。
　　近乎自暴自弃地埋在书里。

　　所有人都叫她怪胎。
　　怪胎就是不堪入目的。

　　“这道题我不太懂。”孙柠拧目的达成，不再理会卫桃桃，拿着吴渐雨的练习册，放在桌子上。
　　“顾司砚，你帮我看看好不好？”

　　“砚哥，你也给我看看。”吴渐雨跟着说。

　　“不看。”顾司砚靠在椅子上，垂着眼。
　　“为啥？”吴渐雨问。
　　“困了。”
　　“砚哥你是不是针对我！”

　　顾司砚说完就趴在了桌子上。
　　没人敢打扰他。

　　孙柠拧拿着练习册，进退两难地僵持了好一会儿，最后只能小声说：“顾司砚，那我先回去啦。”
　　顾司砚搭在桌沿上的手动了动，就算回应她了。

　　吴渐雨摊手，没什么用处地解释。
　　“他这几天气都不顺，别人是一点就炸，咱们砚哥是一点就困。”

　　孙柠拧笑了笑。
　　没听懂似的抱着练习册离开。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后。
　　皱眉看向林遇今。
　　攥着手指，几乎要捏坏手里的练习册。

　　-
　　离第二次月考只剩下一周的时间。

　　赵挽一天强调好几次，数学考不好家长会要发飙。
　　听得人心里紧张。

　　第二天，吴渐雨去找孙柠拧商量。

　　“公主殿下，求你个事。”
　　“怎么了？”
　　“能不能拜托你的校长父亲，晚自习给我们一间空办公室，咱们五个人去办公室单独学数学？”

　　五个人里包括顾司砚。
　　孙柠拧答应的很爽快。

　　晚自习上课前五分钟。
　　孙柠拧过来喊他们。

　　她晃了晃手里的钥匙，笑的可爱：“五楼有一间空办公室，我们可以一直用。”
　　“厉害了公主殿下。”吴渐雨鼓掌。

　　林遇今收好作业本。
　　余光里顾司砚只拿了一本练习册。
　　是她没有买的那本。

　　办公室空了很久。
　　只有一张几个人围着坐的会议桌。

　　吴渐雨第一个进去的，坐在了靠墙的中间。
　　卫桃桃拉着林遇今坐在了吴渐雨旁边。

　　林遇今放下书，看着顾司砚坐在了她斜对面。
　　孙柠拧挨着顾司砚坐。

　　“辛苦两位学霸拯救我。我在此发誓，基础绝对为0，你们讲什么对我来说都是宝贵的新知识。”
　　吴渐雨激情昂扬地翻开练习册，里面干干净净的，和新的一样。

　　卫桃桃松了口气，翻开有点点思考痕迹的练习册。
　　“遇今数学很好，你要知恩图报。”

　　吴渐雨对林遇今抱拳。
　　“小弟大恩不言谢。”

　　林遇今眨了眨眼睛，拿起保温杯。
　　去四楼的热水房接水。

　　“书呆呆学霸真高冷啊。”吴渐雨看着林遇今的背影，竖起大拇指。
　　“我就欣赏她这样与众不同的女生！”
　　卫桃桃双手抱胸：“因为你有求于人吧，看穿你了。”
　　吴渐雨嘎嘎笑：“被你看穿了卫桃桃！”

　　顾司砚掀了掀眼皮，窗户上倒映出女生瘦弱的身影，松散的马尾永远安安静静的垂着，酒红色发绳轻轻晃动，衬得颈子初雪一样细腻白皙。

　　他懒洋洋地收回视线。
　　随手翻了页练习册。

　　-
　　林遇今很快地接满了一杯水。

　　她想快点回去。
　　去看顾司砚。

　　转过身。
　　猝不及防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孙柠拧。

　　孙柠拧拿着一个漂亮的粉色水杯，意有所指地说。
　　“遇今，我们聊聊呀？”

　　林遇今没接话。
　　安静地看着她。

　　孙柠拧走近几步，站在她面前。
　　笑着说：“我今天去办公室，赵老师说月考之后，根据成绩再调一次座位。”

　　林遇今微怔。
　　随即抿紧了唇。

　　“我没想到赵叶瞳会这么过分，”孙柠拧同情地望着她，“遇今，她那天是不是威胁你了？”
　　林遇今没有否认。
　　孙柠拧继续说：“我可以帮你，保证你以后再也不会受她的欺负。”

　　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
　　林遇今声音很低：“条件。”

　　“月考之后，你主动找赵老师，和她说我们两个交换座位，好不好？”
　　孙柠拧一双眼睛漂亮极了，眨动间满是真诚：“我坐在第一排，视野范围更好的，遇今你想好好学习的吧？”

　　林遇今没有答应。

　　孙柠拧脸上也没出现多少意外。
　　只是笑容蓦地消失。

　　“你喜欢他。”她肯定地说。

　　林遇今呼吸急了几分，眼神凝聚。
　　不承认。
　　也没有否认。

　　“林遇今，你照照镜子，你和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孙柠拧直勾勾地看着她。
　　一字一字砸在林遇今心口。

　　“顾司砚那么优秀，你这种普通的女生，怎么敢肖想。”

　　见林遇今神情怔忪，孙柠拧继续说。

　　“你如果帮我，我不仅不会计较这件事，还会帮你。”
　　“不然……赵叶瞳的性格你最清楚了，她仗着家里背景深厚，什么都敢做。”
　　“你还坚持坐在顾司砚身边，不用我做什么，她就能折磨死你。”

　　孙柠拧自认为恶狠狠地威胁林遇今。
　　等着她妥协求饶。

　　“...哦。”
　　林遇今紧了紧拿着保温杯的手，眼神木然地看着孙柠拧。

　　半晌。
　　绕过她。
　　走了出去。

　　孙柠拧愣了愣，反应过来，追出去喊她。
　　“林遇今！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赵叶瞳她……”

　　林遇今脚步顿了顿。
　　没有停下。

　　她不知道赵叶瞳还会做什么。
　　她害怕。
　　但是不会后退。

　　在喜欢顾司砚这件事上，她没有道理的拥有一腔孤勇。

　　-
　　回到五楼。
　　在走廊林遇今就听见了办公室里的吵闹声。

　　推开门。
　　三双眼睛一齐看向她。

　　林遇今被最好看的那双定在原地。
　　不知所措地咽了咽口水。

　　“学霸！快救救我吧！”吴渐雨哀嚎。
　　“校草都教不会你，你就是个天坑，”卫桃桃拦着，“遇今你不要上当。”

　　林遇今慢半拍地捕捉到关键词。
　　顾司砚都教不会。

　　被点名的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吴渐雨旁边。
　　闻言起身。
　　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他那也算教？”吴渐雨直拍桌子，自证清白。
　　“问我1+1会么？2+2会么？然后让我口算一百三十二万七千八百六十九乘以三千六百九十一点四五六！畜生啊！”

　　林遇今看向顾司砚。
　　嘴角弯了弯，眸底含着浅浅的笑。

　　刚才的灰暗在看见他的一瞬间。
　　烟消云散。

　　四目相对。
　　她怯怯的眼神游离。

　　顾司砚唇角勾了勾，笔尖点了点桌子，话是对吴渐雨说的。
　　“自生自灭吧。”
　　“你没有心！”

　　吴渐雨求林遇今帮他，卫桃桃替林遇今争取“报酬”。

　　“砚哥请你们喝奶茶，”吴渐雨拍了拍顾司砚肩膀，“我妈把我生活费扣光光了，这个月全靠砚哥吃饭。”

　　“砚哥，砚祖宗，晚上替我请林学霸喝奶茶。”

　　顾司砚请他喝奶茶。
　　和奶糖不一样。
　　是顾司砚买给她的。

　　林遇今紧张到心跳加快。
　　指甲扣着手心，留下印痕。

　　“嗯。”顾司砚淡淡地答应。

　　林遇今眼睛微微睁大，反应过来后，心绪雀跃地想要握紧拳头蹦起来。
　　到最后。
　　也只是掩饰的翻开练习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