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热》梨只

11、过年

　　“学霸？”
　　“看见砚哥了么？”

　　郑皓扶住林遇今，手里还拿着手机，转头对吴渐雨说：“不接。”

　　林遇今捂着撞疼了的额头。
　　听见顾司砚的名字，瞬间抬起头。

　　“书呆呆学霸，看见过顾司砚没有？”吴渐雨急三火四地又问了一遍。
　　“……没看见。”

　　“谢了学霸，”吴渐雨拍了下郑皓的手，着急道：“去水房看看，是不是抽烟呢。”
　　“走。”

　　林遇今趴在桌子上，捂着翻腾的胃。
　　频频看向身旁空着的座位。

　　过了一会。
　　她拿起保温杯，出了班。

　　水房里静悄悄的。
　　林遇今接满了水，又忍着胃疼等了一会，也没有看见顾司砚的身影。
　　她只能扶着墙慢慢走回去。

　　课上到一半，赵挽来问，有没有人知道顾司砚去哪了，才发现吴渐雨和郑皓也不见了。
　　她气得拍讲桌，出去的时候把林遇今喊了出去。

　　走廊上。
　　赵挽一边给吴渐雨打电话，一边问：“林遇今，你离得近，听他们聊要去哪了么？这几个小兔崽子气死人！”

　　林遇今摇摇头。
　　藏住眼神里的不安。
　　顾司砚不见了。

　　“吴渐雨！你们现在在哪？顾司砚在你旁边……”赵挽摆了摆手，让她先回班。

　　“这种事不先告诉老师，你们自己怎么解决？我给你妈打电话了，看她怎么收拾你！”

　　-
　　顾司砚一上午都没有回来。
　　班里的人猜的乱七八糟，大多数都觉得他在和女生约会。

　　林遇今胃一直疼着，中午喝了一袋热牛奶，什么也吃不下去。

　　卫桃桃帮她又接了杯热水，倒了一杯晾着。
　　小声问：“遇今，你是不是要来例假了？你来例假就容易胃不舒服。”

　　林遇今想了想日子，摇头。
　　比上个月早十天呢。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卫桃桃说完，她觉得小腹隐隐有些坠痛，腰也更酸了。

　　胃又饿又疼，拿不住笔。
　　林遇今摊开英语书，蜷缩着上半身，勉强默背单词。

　　“林遇今！”
　　赵叶瞳从门口走过来，身后跟着几个闺蜜，有一个还拿着手机，里面放着林遇今被打的视频。

　　卫桃桃推了推林遇今手腕。
　　又愤怒又害怕。

　　林遇今脸色苍白地看着赵叶瞳，脸上身上的伤隐隐作痛。
　　指甲在书页上留下痕迹。

　　赵叶瞳在她身边站住，忽然伸出手掐住她的下巴，用力捏着，笑得开心：“当小三就是这个下场咯。”
　　倪筱月捂着嘴笑：“丑死了，真像让人玩了的biao子。”

　　她恶意地提高声音。
　　让全班都能听见。

　　“那几个男人打了你之后，真的没干点别的？”

　　卫桃桃猛地站起来，壮着胆子喊：“你们，你们别胡说八道！”
　　倪晓月一把推在她肩膀上：“心虚了吧，你和谁喊呢？”
　　说着扬起手，就要打人。

　　林遇今甩开赵叶瞳的手，猛地站起来，挡在卫桃桃前面。
　　倪晓月的手拍在了她肩膀上，指甲捎过细白的脖子，留下一道血痕。

　　林遇今不知道疼一样，一动不动地挡住卫桃桃。
　　脸色惨白，显得眼珠尤其黑，墨染的一样。
　　死死盯着赵叶瞳的脸。

　　赵叶瞳愣了愣，居然有一瞬间的害怕。
　　像看见了被逼到绝路的兔子，拼上一条命，也要咬掉她的肉。

　　“哼！”她气得骂了林遇今一句特别脏的，在她耳边威胁：“你敢坐在顾司砚旁边，别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才刚开始呢！”

　　漂亮娇艳的女生转身便走，公主一样趾高气扬。

　　卫桃桃差点被吓哭了，抱着林遇今看她脖子上的伤。

　　“遇今，她们一定是看顾司砚不在，才敢来威胁你。”
　　“……”

　　-
　　夜晚。
　　林耳薇又没有在家过夜。

　　林遇今刚到家就跑进了厕所，干呕好久才出来。
　　饭也没吃，虚弱地蜷缩在床上。

　　卫桃桃说准了。
　　她提前十天，来例假了。

　　十月份还没有供暖。
　　空气和被褥冰凉。

　　林遇今打开电热毯，疼得额头冒出冷汗，也只休息了半小时。
　　还有作业要写。

　　她穿上厚棉袄，抱着热水袋，趴在桌子上难受地审题。
　　没办法集中精力。

　　顾司砚第二节课之后，一直都没有回来……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了。
　　不会的。
　　呸呸呸。

　　她在纸上连着画了三个叉，小声道：“不会的。”

　　小腹一阵抽痛。
　　林遇今捂着肚子，缩起腿踩在椅子边缘，抵住肚子。

　　好想睡觉，好想休息。
　　不行。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出便签纸，缓慢认真地在上面写字。

　　[神仙保佑，顾司砚万事顺遂，平平安安]

　　笔尖停顿了几秒。
　　复而落下。

　　[今天早上，谢谢你帮我，顾司砚]
　　[我不会被打倒的，永远喜欢你……]

　　写完最后一个标点符号，林遇今苍白的脸颊染上一点红晕。

　　她撕下便签纸。
　　粘在了相框后面。

　　-
　　后半夜。
　　林遇今冷得一直做噩梦。

　　梦里有无数个模糊的人影围着她，肮脏鄙夷的词汇从四面八方袭向她，紧跟着是拳脚，一下重过一下地砸在她头上、身上……

　　“死丫头，滚出来，我要难受死了……”
　　林耳薇的声音伴着砸门声一起。

　　林遇今浑身一抖，从噩梦惊醒。
　　脚冷的冰一样，浑身酸痛。

　　她看了眼插座。
　　是暗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电了，电热毯没有起效。
　　她就这样睡了一晚。

　　林耳薇一身酒味，抱着马桶吐，昂贵的名牌包被她随手扔在地上，沾满了水。

　　林遇今忍着身体不适，捡起包随手擦了擦，转身去给她倒热水漱口。

　　林耳薇骂她：“贱皮子，你妈在这呢，呕……包和我谁重要？”

　　林遇今咬着苍白的嘴唇，权当听不见。
　　肚子比昨天还要疼。

　　昨天一整天没有吃东西，她现在饿的走路都在晃，恶心的也想吐。

　　勉强扶着林耳薇躺到床上，林遇今用她的手机点了份外卖。
　　手机五位数的余额明晃晃地告诉她，林耳薇从前夫那拿到的“报酬”很丰厚。

　　“再订一份，你陪我一起吃，酒真不是好东西，空虚死了。”

　　林耳薇伸手摸烟。
　　林遇今拿走，不给她抽。

　　“饿死你算了，死丫头！不争气的赔钱货！”

　　林耳薇揪住她手腕上薄薄的肉皮，逮住被混混掐住青紫的地方，狠狠拧了拧。
　　林遇今疼得差点站不住，咬牙甩开她，跑出去收拾。

　　卧室里。
　　林耳薇的谩骂还在继续。

　　林遇今身体晃了晃，默默忍受。

　　-
　　从家里出来，林遇今彻底迟到了。

　　林耳薇吃完饭突然发疯，闹着要见男人，摔了很多东西。
　　林遇今怕她伤了自己，一直在后面收拾。

　　好在孙玉芬过来，把人带走去看摊了。
　　林遇今才能安心来学校。

　　熟悉的学校侧门。
　　熟悉的垃圾桶。

　　林遇今冷得搓了搓手，垫了张纸后，吸了口气，双手撑着咬牙跳起。
　　肚子里好像被打了一拳，扭曲的狠狠疼了一下。

　　林遇今两手一软，腿磕在垃圾桶上，跌了下来，后退了两步才没有摔倒。
　　她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疼得眼睛泛红。

　　糟糕的一天。
　　哪里都在疼……

　　林遇今吸了吸鼻子。
　　抱住自己。

　　“磕疼了？”

　　低沉微哑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带着少年特有的清冽冷淡，在寒风里破开一道裂隙，紧紧裹挟住林遇今瘦弱的身体。

　　林遇今眼神怔忪了几秒，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有些茫然地望着站在她身前的男生。
　　好像在做梦。

　　顾司砚神色淡淡地垂着眼，看着女生呆愣愣的模样，嘴角的青紫有些刺眼。
　　他牵了下唇角。
　　“起不来？”

　　“嗯？没有，我，没有起不来……”
　　林遇今清醒过来，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咬紧牙齿忍痛扶着膝盖站了起来。

　　起的太猛，她眼前一黑，向前跌倒。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捉住了她的肩膀，稳稳扶住了她。

　　“讹人呢，同桌。”
　　“不是……”

　　林遇今站稳，紧张得揪紧裤边。
　　他松开手。
　　冷白手背上青筋明显。

　　林遇今看了一眼，匆匆收回视线。
　　被他碰过的地方。
　　好像要烧起来。

　　……

　　好不真实。
　　林遇今跟着顾司砚光明正大地从学校正门进去时。
　　表情还是懵懵的。

　　门卫不仅没有拦他们，还笑呵呵地和顾司砚问好，态度熟悉。

　　林遇今第一次尝到“特殊对待”的滋味。
　　是跟着顾司砚。

　　走在他的身边。
　　林遇今有好多话想问。

　　昨天为什么逃课，有没有心情不好，遇到困难了么，今天有解决好吗……

　　这些话到了嘴边。
　　又怯怯地咽了回去。

　　他们还不是可以谈私人问题的关系。

　　但还是好高兴。

　　林遇今不敢抬头。
　　只悄悄用余光看身边的那双大长腿。

　　顾司砚很高，肩膀上松垮地单肩挂着黑色书包，气质冷淡又懒散，好像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和谁都可以很好，又和谁都不亲近。

　　现在。
　　他和她走在一起。

　　林遇今捏着书包带，安静地跟着。
　　内心祈祷，希望这段路长一些，再长一些。

　　-
　　进班时刚好第二节上课。
　　赵挽知道林遇今情况特殊，点点头让两人一起进来。

　　校草和怪胎的组合，一起进班。
　　班里一阵窃窃私语，各种鄙夷的眼神夹杂着嫉妒，砸落在林遇今身上。

　　“听课！马上月考，我看你们能考出什么成绩，再拖后腿，家长会有你们好看的！”

　　两个人是同桌。
　　一起坐下。

　　顾司砚随手把书包扔进桌堂，拿出数学试卷铺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趴下补觉。
　　林遇今看了眼赵挽，担心他被骂。

　　吴渐雨在后面吹了个口哨，手贱地用试卷卷成纸筒戳顾司砚后背，小声喊。
　　“我的砚哥！闪亮登场！”
　　“滚。”

　　林遇今忍不住竖起耳朵。

　　“我的砚哥，解决了么？”
　　“滚。”
　　“卧槽，你就会让我滚，我的一片真心……”
　　“滚。”

　　赵挽拍桌：“吴渐雨！不想听课出去罚站！顾司砚，你跟他一起出去！”
　　吴渐雨哀嚎着站起来。

　　赵挽让他把数学卷子带着，站后面去，顾司砚靠窗户站在座位里。

　　“你们俩跟林遇今坐这么近，耳濡目染也该学人家几分认真了，油盐不进！”

　　林遇今身体一僵。
　　下一秒，听见旁边的男生笑了下，没有说话。

　　他的笑很好听。
　　林遇今耳朵痒痒的。

　　赵挽扔他粉笔头：“你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不骂你了？还笑！”

　　“你和林遇今好好带带数学小组的组员，这次月考吴渐雨和卫桃桃还敢考二十分，我就把你俩挂起来！”

　　顾司砚眉梢微挑，懒洋洋地倚着窗台：“赵姐，我同桌很无辜呢。”
　　赵挽不理他：“站直了！”

　　林遇今趴在桌子上，一直低着头，藏住表情。
　　可露出的两只耳朵红红的，像个泄露秘密的小叛徒。

　　今天是过年么。
　　她在心里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