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热》梨只

13、生日

　　放学。
　　等他们几个回到班里，大部分同学都走了。

　　“咱们一起走吧。”吴渐雨背上书包。
　　“人好少，”孙柠拧望了望空荡荡的走廊，抱了抱肩膀，“一个人走真的有点害怕。”

　　林遇今装好作业，提起书包。
　　顾司砚站在里面，垂头看着她，等她收拾好才跟着往外走。

　　第一次和顾司砚放学一起走。
　　林遇今抓着书包带，后背努力挺直，控制着目光不要粘在他身上。

　　顾司砚走的不快，偶尔垂着眼看手机，他很少说话，存在感却强的让人不敢忽视。
　　林遇今鼻尖嗅到他身上冷冷的香，不敢偷看他的脸，满眼都是那双大长腿。

　　校门口。
　　吴渐雨撺掇顾司砚现在就买奶茶。

　　“学霸爱喝什么？”

　　林遇今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茫然尴尬地站在原地。

　　她没有去过奶茶店，喝的话，只被卫桃桃请过两次。
　　也不知道喝的是什么口味。

　　在她的印象里。
　　这种奢侈的饮品，一杯就够她吃一顿饭了。
　　林遇今舍不得买。

　　顾司砚也看着她，等着答案。

　　林遇今喉咙动了动。
　　这一刻。
　　因为物质贫富的差距，难堪得想要钻进地里。

　　卫桃桃反应过来，替她说：“一杯杨枝甘露！遇今爱吃芒果。”
　　林遇今干涩地开口：“嗯。”

　　顾司砚点头，拿出手机准备去奶茶店。

　　“我去吧，”孙柠拧晃了晃手机，看着顾司砚，笑的自然：“感谢学霸教我们啦！请你们喝。”
　　说完看了林遇今一眼，意味明显地笑了一下，背着书包走向校门口的奶茶店。

　　“公主大气！”吴渐雨拽着顾司砚跟上，“奴才帮您拿！学霸你和卫桃桃等一会。”

　　林遇今愣了愣，僵在原地，看着三个人的背影。
　　心脏像被用力捏了一下，喘不上气。

　　卫桃桃咬牙切齿，气得直跺脚：“孙柠拧故意的！本来应该校草请你喝的！”

　　林遇今看着奶茶店里紧挨着的高矮身影，熟练地点着单。
　　她站在路灯下。
　　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却仿佛好远。

　　林遇今轻轻“嗯”了声。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在肯定卫桃桃，还是在否定自己。

　　分了奶茶。
　　几个人相继回家。

　　除了林遇今。
　　每个人都有私家车来接。

　　顾司砚家的车林遇今在网上搜索过，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价格。

　　林遇今经常听同学们议论。
　　像他这种家世，会不会从小就和富家千金定下娃娃亲。

　　在寒风里等来最后一班公交。
　　林遇今默默压下这个想法，自欺欺人地蜷缩在公交座椅上。
　　手冻得冰凉。

　　到家时。
　　奶茶已经冷透了。

　　林耳薇躺在沙发上敷面膜，真丝睡衣勾勒出曼妙的曲线，电视上播放着笑声刺耳的综艺，茶几上摆着肯德基的包装纸。

　　她慵懒地看过来：“贱丫头回来了？什么脸色，学校死人了么？”

　　林遇今顿了顿，奶茶放到茶几上。
　　低声说：“同学买的。”

　　“打发要饭的呢，又是卫桃桃给你买的？那丫头是不是缺心眼，从小就爱和你这个赔钱货一起玩，图你什么呢。”

　　林耳薇边说边插上吸管，喝了一口，眼底露出嫌弃。

　　“芒果的，太甜了。”

　　林遇今回到卧室，紧紧关上门。
　　趴在桌子上。

　　许久之后。
　　拿出那摞便签纸。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笼罩着她。
　　从心口。
　　蔓延到喉咙。
　　无法呼吸。

　　她的生活好像一直在失去。
　　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什么是她能争取到的。
　　父爱、母爱、完整的家庭、平静幸福的生活……

　　别的孩子唾手可得的东西。
　　她拼命争取。
　　还是一无所有。

　　但是人这种生物，总要抓住点什么，才能有活下去的希望。

　　就算头破血流。
　　她也不会放弃这份喜欢。

　　林遇今吸了吸鼻子，压下眼眶的湿热。
　　缓慢地下笔。

　　[或许，我应该再勇敢一些，再主动一点]
　　[顾司砚，你不要喜欢上别人，好不好……]

　　-
　　复习紧锣密鼓。
　　第二次月考在赵挽的督促声里来临了。

　　考试当天。
　　林遇今和卫桃桃一起进校门，考场却“远隔千里”。

　　“啊啊啊第一科就是数学，”卫桃桃痛苦地捂着头，“再考26分赵姐一定会撕碎我。”
　　“复习一周了，会进步的。”林遇今安慰她。
　　“希望吧，上帝佛祖老天爷耶稣保佑我。”
　　“...”

　　-
　　林遇今走进一考场。

　　老师已经把座位图写在了黑板上。
　　她坐在靠窗第五个。

　　坐下后。
　　林遇今一直看着门口。

　　过了十几分钟。
　　顾司砚和几个男生一起走了进来。

　　林遇今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

　　今天他穿了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戴了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遮住了半张脸，露出的下颌线清晰硬朗，嘴唇薄薄的，颜色很淡。

　　班里安静了一瞬，目光炙热默契地看向最夺目的存在。
　　男生崇拜，女生倾慕。

　　林遇今执着的目光混在其中，毫不突兀。
　　她藏在人群里，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顾司砚坐在靠窗第一个。
　　年级第一的位置。

　　林遇今的第五排，离他还有一段距离。

　　这是她期待每次考试的原因。
　　只要努力。
　　就可以得到一点点靠近的回报。

　　或许下次。
　　他们的考试座位就可以挨在一起了...

　　监考老师到场。
　　考试开始。

　　林遇今深吸一口气，收了心思。

　　数学卷赵挽参与出题，难度不算低。
　　她认真起来，写的很快。

　　-
　　上午第二科考语文。
　　林遇今交卷后，小跑着去卫桃桃的考场外找她一起吃饭。

　　卫桃桃远远看见她，挥着手喊“数学好难啊”。
　　林遇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摸了摸她的头。

　　卫桃桃抱住她，叹气。
　　“不提了，吃饭！”

　　食堂人来人往。
　　多数在讨论这次考试。

　　卫桃桃挑出盘子里的芹菜，“听我同桌说，赵姐考试之后要换座位，打乱了重排。”
　　林遇今吃饭的动作停了一下。

　　“我好想和你一桌啊，我们同桌那么久，忽然换了好不习惯，”卫桃桃皱了皱鼻子，又笑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开心。”

　　林遇今嘴角弯了一下，夹给她一块酥肉。

　　卫桃桃吃着肉，感慨地叹气。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感情这种东西，好苦啊，遇今。”

　　林遇今没有反驳。
　　安静地笑了笑。

　　确实好苦。
　　可只要有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甜。
　　就能坚持下去。

　　-
　　两天的考试结束。
　　课程回归正轨。

　　赵挽中午来班里，叫走了班长。

　　卫桃桃拉着林遇今，肯定地说：“赵姐找班长排座位表去了，一定的。”

　　林遇今一顿，目光扫过赵叶瞳的位置。
　　桌子上摆着价格不菲的水杯。
　　她不在班里。

　　“学霸，帮个忙。”
　　吴渐雨往林遇今桌子上放了一副耳机，边往外走边说：“等会砚哥回来，帮我告诉他郑皓借到耳机了。”

　　林遇今低头看了眼耳机，轻轻“嗯”了声。
　　吴渐雨抱拳：“谢了哎！”

　　没几分钟。
　　顾司砚回来了。

　　林遇今起身给他让位置，拿起耳机递过去，圆润的指尖透着粉。
　　面对他时，她总是有些紧张。
　　声音很轻：“吴渐雨说，郑皓借到耳机了。”

　　顾司砚垂眸，拿过耳机，冷白的指尖刮蹭过女生皮肤柔嫩的手指，染上凉意。
　　“不进去。”他淡淡地开口。

　　林遇今勉强控制着不要立刻蜷起手指。
　　收回手缩进袖口，攥得发抖。

　　“哦...”
　　她重新坐下，拿起圆珠笔。
　　白净的手背泛着粉。

　　顾司砚离开后，卫桃桃戳了戳林遇今的脸，笑眯眯的。
　　“喂，脸红了哦。”

　　“没有。”
　　林遇今抓住她的手，耳根发烫。

　　“你和校草现在很熟了嘛，都能经常说话了。”
　　“再接再厉林学霸！”

　　林遇今唇角弯了弯。
　　轻轻地回应：“嗯。”

　　-
　　放学。
　　林遇今被卫桃桃挽着，跟顾司砚和吴渐雨一起走。

　　卫桃桃和吴渐雨这对欢喜冤家吵吵闹闹，林遇今跟着弯着眼睛笑。

　　小心瞥过一旁时，看见最右侧的顾司砚也勾着唇角。
　　心情也跟着甜甜的。

　　同桌之后。
　　他们好像真的熟悉了一些。
　　至少可以说得上话，找到理由放学一起走了。

　　好景不长。
　　一道亲昵热情的声音打破了林遇今的这份平静。

　　“顾司砚！等等我呀，你走的好快。”

　　林遇今浑身一僵，转过头。

　　赵叶瞳单肩背着书包，修长笔直的腿轻轻跃下两级台阶，降温严重的日子，校服里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修饰得身材极好。
　　名副其实的校花。

　　她几步跑过来，明艳漂亮的脸上笑意盈盈，紧紧挨着顾司砚走。
　　仰头和他说话：“你周末有空嘛？好冷哦，我想去买衣服。”

　　顾司砚不着痕迹地避开她挽手臂的动作，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没空。”

　　“你骗人，吴渐雨说你周六没事，”赵叶瞳眉眼弯弯，撒着娇，“你陪我去嘛。”

　　顾司砚看向吴渐雨，眼神很冷。
　　吴渐雨举手投降，笑嘻嘻的：“哎哟校花，你怎么出卖我。”

　　赵叶瞳抬起下巴：“你让顾司砚陪我逛街，我就送你最新款的游戏机。”
　　“砚哥你陪校花去吧，弟弟想要游戏机。”
　　“滚。”

　　几个人走的很快。
　　林遇今不知不觉就被落在了后面。

　　但好像。
　　就算站在他身边，她也不能说些什么。

　　卫桃桃气不过，拉着她快走了几步，追上去。
　　“听听他们说了什么。”

　　两个人不远不近地坠在那三个人后面。
　　清晰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赵叶瞳喊顾司砚时。
　　嗓音甜甜的。

　　“下个月12号是我生日，顾司砚，你来给我过生日吧。”
　　“你生日是八月，等圣诞节，我帮你补过生日，怎么样？”

　　顾司砚笑了声，嗓音低低的，磁性抓耳：“给我补过？”

　　赵叶瞳被他的声音撩到，脸红了红。
　　过了会歪着头看他，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可爱的狡黠：“你答应了？我就当你答应了，我等你的生日礼物，顾司砚。”

　　“还能要礼物啊！”吴渐雨一惊一乍，举手报道，“我生日三月八号，妇女节，人家也想要礼物~砚哥哥~”

　　他说完周围的人都笑了

　　顾司砚指尖转了下手机，漫不经心的：“送你个奖状，写上妇女之友。”

　　吴渐雨起哄不够，忽然走到林遇今旁边，一手一个按住她和卫桃桃的脑袋。

　　“砚哥你不能厚此薄彼，见者有份！学霸你们俩什么时候生日？不用不好意思，砚哥贼叽霸有钱。”

　　突然被推到人前，林遇今不知所措地看向顾司砚。

　　男生神色淡淡，冷峻的眉眼间浸着几分薄情的笑意，夜色里格外勾人。

　　站在他旁边的女生同样妍丽，眼尾天生红红的，嘴唇抹着淡红的唇膏，明艳又惹人怜惜。
　　只是看向林遇今的眼神，让她心里发冷。

　　卫桃桃抓紧林遇今的手腕：“我生日早就过啦，遇今这周六生日，10月30号。”
　　“这周六？”吴渐雨看顾司砚，“那不是后天了么。”

　　顾司砚挑了挑眉，道：“知道了。”

　　“哎哟，答应了，学霸快谢谢我。”

　　……

　　林遇今坐在卧室，拿出作业写了几分钟。

　　还没从巨大惊喜里缓过神

　　——顾司砚要送她生日礼物。

　　她连做梦都没有梦到过的事情，要变成现实了。

　　紧张激动了好久好久。
　　一点点忧虑的情绪又蔓延上来。

　　顾司砚的生日在八月。
　　已经过去了。
　　赵叶瞳说要在圣诞节帮他补过生日。

　　她收到礼物后。
　　万一不能送他更好的呢。

　　林遇今想了很久，起身去柜子里拿出一个掉色的卡包。

　　里面有一张银行卡。
　　是她一直以来，攒的所有钱。

　　她有的不多。
　　可还是固执地认为。
　　只有最好的才配得上他。

　　-
　　一整个晚上。
　　林遇今都在想要送顾司砚什么生日礼物。
　　第二天不出意外地起晚了。

　　从垃圾桶上翻墙进校门。
　　林遇今一路小跑到班。

　　语文课代表在领着同学背古文，维持纪律的喊声和背课文声混在一起。
　　班里乱成一团。

　　林遇今吸了口气，安静地走到座位，放好书包。
　　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

　　顾司砚单手拄着下颌，垂着头看书，听见动静偏头看了她一眼。

　　而后从桌堂拿出一个精致的深蓝色礼盒。
　　放在她桌子上。

　　低沉清澈的嗓音混在吵闹里，抓耳又特别。
　　他说：“林遇今，生日快乐。”

　　林遇今手指一颤。
　　圆珠笔落在了桌面上。
　　“咔哒”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