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雀》倾城山

104、痴心

　　从妖王那里逃出后，红鸾用空间转移救走所有人，朱雀则爆体而亡，她轰轰烈烈的一生彻底宣告结束。

　　至于红鸾，她回归了原本的样貌，做回林酒。

　　朱雀身躯已死，红鸾灵魂无处藏身，好在体内有时空之力绑定，她的灵魂永世不散，依旧可以维持人形生活在人间。

　　做回了林酒的她，再无任何束缚。

　　其实刚失去法力时，她低落了很久。

　　红鸾心里其实很不甘心，想到自己为了融入这个世界付出了多少，一直以来呕心沥血救人无数，到最后她还是不被接纳，无法成为真正的朱雀，内心也因此产生了非常强烈的挫败感。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她开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说话，不见人。

　　白无心和她回到洛阳的小屋里，红鸾就每天坐在窗户前，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整个人都像一个幽魂飘荡着。

　　长此以往，她的内心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她恨天界那些人不肯承认自己，恨白虎，玄武他们对自己无情无义，恨自己总是太过仁慈。

　　当她生出这些念头的时候，她又会纠结，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到觉得自己恨别人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又忍不住问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够好。

　　她思来想去，将自己困在这样的循环里，反反复复，纠缠不休。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她太安静了。安静到有时候连白无心都会害怕，害怕她一闭上眼睛，就再不会醒来。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个月，红鸾一直都处在迷茫状态下。天界那些人从来没来过这里，白虎，玄武，寿媱，冰蕊，他们都不曾露面过，好像过去所有的经历都是一个梦。

　　梦醒了，最后他们都回归到了最平凡的生活。

　　直到白无心入狱。

　　红鸾整日大门不出，有时候待在房间里，一坐就是一整天，有时候她会去阳台上坐坐，看看外面的街景。

　　直到有一日，一个外地来的商人，正巧路过此地。

　　那个商人生得一股大腹便便的贪财相，穿着一身绫罗锦缎，手里还像模像样拿了把折扇也掩不住那股暴发户的铜臭味，他前呼后拥好几个人跟着，那时红鸾坐在露台晒太阳，正好往下扫了一眼。

　　偏偏就是这一眼，那个商人也正好抬头，正巧就与红鸾撞上视线。

　　红鸾目光沉静如水，娇俏的脸上无任何粉黛，只这样远远一瞧，便如那夜色中的月亮，让人如何也挪不开眼睛。

　　那个商人盯着她看了许久，他身边的人都忍不住称赞：“好俊俏的小娘子。”

　　直到红鸾也察觉到自己身上有一道刺眼的目光，她顺着直觉看下去，谁知那个商人盯着她流哈喇子。

　　商人注意到自己失态，又抹了口水，挥了挥手里的扇子，当众问她：“不知小娘子年芳几何？可有婚配？”

　　这几声问候太过唐突，又引来周围人议论。

　　红鸾看到那个商人一脸色相，更是差点连隔夜饭都恶心的吐出来，红鸾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一语不发关门进了屋子里。

　　“小娘子脾气还挺大……不过，我喜欢！”

　　那个商人从此就打起了她的主意。

　　白无心在洛阳落脚之后住了许久，他在这里做丝绸生意，他恢复记忆想起从前红鸾有过养蚕经历，他也有样学样，学着她养蚕缫丝，直接卖蚕宝宝吐出来的蚕茧。

　　起初几个月都做得很好，渐渐地周围人都认识他，找他提亲的人也多了起来，先前他只说自己已有心上人，生生把那些人都回绝了。

　　直到有些眼尖又爱嚼舌根的，发现他家里藏了个姑娘。引得周围的邻居暗地里议论纷纷，都好奇她是什么人。

　　白无心偶然听到，为了不影响红鸾的名声，连夜给她编了个身份，再有人问起，他就能坦坦荡荡地对所有人说：“这是我家小妹！”

　　邻居这么一听，自然就没了话头好聊的。

　　先前那位见过红鸾的商人也开始三番两次派人来家里提亲。

　　原来他叫周季生，家里世代皇商，到了他这一代父亲早亡又经营不善差点落魄，谁知女帝登基后，大力扶持鼓励发展商业，到了他这里又得了机会，他便顺杆子往上爬，再次坐稳皇商的位置。

　　现在皇商吃香，他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处事也愈发嚣张。

　　最关键的是，他家中已有中馈。

　　隔几日他就派个媒婆，三两天头敲一敲白无心的家门。

　　那媒婆涂着大红脸，别着一朵一红花，一身大红色的衣裙，看着喜庆又搞笑。

　　她一甩那活灵活现的娟子，便是把死的也能说成活的，一见到白无心就开始吹嘘周季生多好多好：“白公子！你妹妹是这洛阳城数一数二的美人，那周公子也是打京城来的好人家，他家财万贯，又是皇商，你妹子嫁给他呀！那就是天造的一对儿，地设的一双！”

　　白无心翻了个白眼，冷着脸道：“李媒婆，你可拉倒吧！想让我妹妹给他做妾，做你的青天白日梦！赶紧滚！别再三天两头来烦我！”

　　“白公子！你可别不识好歹！这周公子人品样貌哪一点配不上你家妹子，你妹子嫁过去穿金戴银，不比现在这日子舒服多了！”李媒婆被他拒绝得这么干脆，也不高兴。

　　这媒说不成，她就没有钱拿。

　　这些日子来了多少人说媒的，一个都没成。

　　她一开始还不信这个邪，没成想这一关还真不好过。

　　白无心别过脸，这事没得商量：“滚滚滚！”

　　拿起角落里的扫帚就准备赶人，他自己都还在等着红鸾松口，要轮也轮不到别人！

　　“不识好歹！”

　　“是是是，我不识好歹，您慢走不送！”白无心耳根子硬，反正没把她的话放在眼里。

　　这些人隔几天就会来一趟。

　　不过他照样赶，对方又一直请人来，确实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周围的邻居一个个都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没事就喜欢嚼舌根。这舌根嚼多了早晚出事，他心里没底，这事得跟红鸾说一声才行。

　　李媒婆出门时吐了口唾沫，说了声“晦气”，也只能放弃了。

　　白无心叹了叹气，上楼去红鸾的房间里。

　　红鸾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爱说话，她今日倒是想起来收拾自己，坐在铜镜前梳头发，她的头发乌黑柔顺，披下来像瀑布似的，再插点簪子，带上好看的不要，系上发带后真跟那贵族小姐无二。

　　白无心今天给她买了一支画眉笔，从袖子里拿出来放到她桌上。

　　红鸾头也不回地，淡淡道：“你方才在下面做什么？听起来那么吵？”

　　“有人来提亲。”

　　红鸾从镜子里看到白无心的脸，他看起来不大高兴。

　　“找谁？”

　　“找你。”

　　红鸾很是意外：“给我提什么亲？”

　　白无心这才把周季生找人来提亲一事说与她听，红鸾面上依旧是无悲无喜，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她只轻轻“哦”了声：“打发了吧，谁来我都不嫁。”

　　白无心搬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用开玩笑的语气道：“你真打算一辈子这样？要不你嫁给我？我愿意照顾你一辈子。”

　　他和红鸾自回到洛阳起，就从未跟她提起过这些事。他也摸不清红鸾什么意思，也不想拿这些事烦她，扰乱她的心情，只是近日这些提亲的属实让他有点烦，难免影响了他。

　　他今天说这话，原本是不指望她能有回应的。

　　谁知红鸾竟然一改往日，淡淡地回了声：“好。”

　　这话属实给白无心吓到了，心里有一颗小石子落入了水里，然后激起惊涛骇浪，浪来得太突然，太凶猛，让他一时间手足无措。

　　“你，你说什么？”他这下连话都不知该如何说了。

　　他等了很久，他不想再像以前强迫她。

　　他希望红鸾能够真心实意地，想留在他的身边。

　　红鸾回过头，朝他笑了笑：“我说好。”

　　“你，真的愿意？”白无心蹲下身，仰视着她：“如果不愿意的话，你真的不用为难自己……无论外面多少人，我都可以打发掉！”

　　“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想要的吗？”红鸾声音很轻。

　　这声音像虚无缥缈的风声，落入白无心的耳朵里，让他感觉自己怎么也抓不准。

　　“我希望是你想要，而不是我想要。”

　　红鸾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觉得陌生又熟悉，这是她三个月以来，第一次以这么坚定，肯定的语气跟他说话：

　　“这就是我想要的。”

　　得到红鸾这般肯定的回答，白无心知道，这次自己是真的等到了。

　　他心里高兴得说话都有点激动，在房间里连续绕了好几圈，又强行按捺下来，该着手准备些东西！

　　“那我这就去准备喜嫁用品，另外你再挑个良辰吉日？”

　　红鸾却道：“我们不是成过亲了吗？”

　　白无心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原始时代的那一次。

　　“那都是好早的事了，那次办得不好，这次我们好好办！你说好不好？”

　　那次太匆忙太随意，跟现在比起来就跟小孩过家家一样。

　　“好，你安排吧。”

　　红鸾并没有很明显的欣喜，也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

　　白无心觉得或许她还在为那件事不高兴，也不去打扰她。退出房间后，他立马去街上的首饰铺子里，买了一套最好的金器首饰，还有裁缝店，特地找裁缝，用最好的布料，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们仔细赶制一套喜服出来。

　　白无心刚出门不久，立马就让一直派人暗中监视他们的周季生知道了。

　　府中下人还在旁边汇报：“我听那掌柜的说，白家公子还特地交代，衣服要大红色，成亲用的！”

　　他一下子从太师椅上弹起来：“什么！”

　　周季生想到自己找了这么多媒人，送了那么多聘礼去都没成，结果白无心转眼就要把红鸾嫁给别人？

　　“不识好歹的东西！老子看上的人！他居然敢把小娘子嫁给别人！”

　　“你去打听打听，除了我们还有谁去他们家提亲了，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狗胆包天的，赶觊觎老子看上的人！”

　　侍卫又把自己打听来的禀报上去：“少爷，小的打听过了，除了您，没人去提亲呀！”

　　周季生也弄不明白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小娘子想通了？她兄长前脚拒绝了媒婆，后脚她就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