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启鸣》有问无答

6、一日速成

　　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

　　“早上好，律老师！”启鸣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脑袋里一片清醒，他活了十年还从来没有赖床的毛病。

　　他望向窗户，那里空无一人，窗子半开着，外面看起来阳光正好。

　　不在呀。

　　启鸣刷地垮下来脸，刚想吐槽对方自己都到处瞎跑，就看到司律推开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杯子和食物。

　　“你醒了，我放在这里，你整理好了就可以来吃，洗漱室在楼下。”司律将盘子放在房间中央的桌子上。

　　“……啊？啊。”启鸣呆呆地应着。

　　怪不好意思的。

　　他站在小板凳上，用手向水盆里舀起一捧水水扑在脸上。小板凳是老板娘提供的，为了照顾他目前矮小的身高。

　　毛巾是干净的，据司律说是他刚刚出去在杂货店买的，擦在脸上软软的。

　　启鸣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贴心地照顾。以前在村子里，因为抚养自己的两位老人本就事务繁忙，所以启鸣也并不会像大多数小孩那样哭闹，反而是安安静静地自己照顾自己。

　　洗完脸往楼上走的时候，启鸣看到老板娘正在给店里窗台上摆的那些花浇水，他仿佛随口一问：“阿姨，您家的狗好贴心啊，一定养了很多年吧。”

　　“哈哈，是啊，想想已经十年啦，大黑和我就像家人一样呐。”

　　地上趴着的墨犬呜呜地仿佛在回应着。

　　启鸣吱吱呀呀地踩着楼梯回房，看到司律正背对他坐在桌子前。

　　他便屏住呼吸，蹑手蹑脚打算——

　　“我感受得到。你还是先来吃饭吧，我们待会要出门。”

　　“哦。”

　　启鸣拖着长音应声，看到桌子上摆着的是一碗面，和一杯白色的饮品。

　　“哇啊，我发现，律老师虽然看着很不近人情，但实际上很贴心耶。”

　　司律嗯了一句，继续拿着笔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

　　启鸣凑过去看，发现是一张地图，看样子是蓝绒镇的地图。

　　“律老师昨天晚上是出去踩点了吗？竟然连地图都能默写下来。”启鸣右手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瞪圆了眼睛连连点头，发出“嗯嗯”的赞美声，嘴里的还没吞下去，接着又开始夹下一筷子了。

　　“昨天晚上看了一圈。你慢点吃，我很久没做了，不知道合不合现在的人的口味。”

　　启鸣想起对方之前说的被关了将近一千年。

　　一千年，久到社会的主流口味可以换好几批。

　　“很好吃喔。”

　　“谢谢。”

　　狭小的屋子里，两个人在同一张桌子上做着自己的事情。

　　是笔的沙沙声，也是筷子碰撞碗壁的清脆哒哒声，一种清新柔和的氛围弥漫在之前彼此之间互相警惕的二人周围。

　　白色的瓷碗内，粗细均匀的圆润面条摊在浅色的汤里，汤堪堪漫过面。绿色的碎菜点缀，一面白中一溜黄的水煮蛋占据碗口大半空间。

　　汤很好喝，但启鸣不知道这是什么熬成的汤；面条很劲道，但启鸣不知道这是什么面；细碎的小菜味道不大，恰到好处，但启鸣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菜。只有那颗普通的水煮蛋，跨过了千年的隔阂，是启鸣熟悉的东西。

　　就像司律这个人之于启鸣一样，神秘，不知道他从哪来，想要做什么，做过什么。

　　他只知道司律是龙，龙的血脉将两个素不相识毫无瓜葛的生命连结到一起。

　　启鸣吃得越来越慢了。

　　“吃不下了就不必吃了，本来就只不过是用来满足口腹的东西，不要勉强自己。”司律的声音适时响起，手中的作画仍未停止。

　　“……司律、哎哟！”启鸣刚想开口，被突如其来脑门上一个轻敲吓到。

　　“要叫我律老师。”司律收回手。

　　“好嘛，律老师，”启鸣揉了揉脑门，虽然不疼，但还是被这种教训小孩的方式惊到了，“你画的这副地图是做什么的呀？”

　　“待会我们去练习对【天之魔方】的使用，”司律瞥了一眼，注意到那杯饮料没有被动过，“不喝吗？我记得……啊，你不喜欢吗？”

　　“也没有，我就是，呃，怎么说呢，只喜欢喝普普通通的白开水，喝不惯各种带味道的饮料。”

　　“这样啊。”司律将那杯饮料端起，端详着里面乳白色的液体，似乎在回忆，又一点点饮下。

　　“那我记住了，下次给你一杯凉水。”司律放下杯子，对启鸣笑了笑。

　　启鸣直勾勾地看着对方，眼一弯嘴角一翘，也开心地回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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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在正上方，是正午歇息的时刻。

　　镇上的街道基本看不到行人，宁静如一幅画。

　　一只小猫趴在长椅下，突然长椅上出现一大一小两个两脚兽，小猫“咪呜”着窜进灌木丛跑掉了。

　　“还不错，不过落地点还可以再具体一点。”司律脚尖点在长椅的靠背顶端站立。

　　“啊，我以为长椅已经很具体了，感觉很难感觉到更细微的空间差别了。”启鸣倒挂在长椅上，满脸疲倦。

　　“要精确到一个点的位置。”司律轻轻一跃落在地面，回头看到他的学生还是一副没骨头的松软样子挂在椅子上。

　　“……不过才这么一点时间，你就能掌握到这个地步了，确实很厉害，比我预想的更好。”

　　“好耶！”启鸣双手高举用力鼓掌。

　　“那我们接下来进行下一轮的训练吧。”

　　“欸，还有吗？我们刚刚从‘移动到眼前位置’，到‘移动到看不见的位置‘，再到‘移动到没有去过的位置’，感觉再升级不了了呀。”启鸣翻身站到地面上。

　　“刚刚都是在练习瞬间移动，现在再来练习空间储存吧。”

　　司律左看右看，环顾了一下四周，最终指着眼前这个长椅说：“先从这个开始吧。试着将它收入【天之魔方】的存储空间内。”

　　启鸣也没有半分犹豫，盯着长椅，专心感受起内心那股力量。

　　长椅在他的脑海内从周围的世界剥离，成为一个独立的符号，压缩，转移，进入。

　　进去了！

　　“很好，接下来试试这只猫。”

　　猫？

　　启鸣转过身，看到律老师单手提着一只猫的后脖颈，猫咪四脚伸直，一副任人打扮的生无可恋脸。

　　“律老师，您什么时候竟然还捉了一只猫……”

　　等等！

　　空间转移！

　　“是的，【天之魔方】不仅可以用来转移自身，在抓取东西上也是很有用处，不过越是精神力强大的活物越难抓。当你的精神力远高于对方……”司律顿了顿，盯着启鸣的眼睛。

　　“你就可以只转移对方身体的一部分。”恐怖的话从对方口中说出。

　　启鸣立刻就明白了实战中的作用。

　　“不过这也只能用来虐杀弱者，请不要这样，”司律稍微歪了歪头，“不然我会生气的。”

　　“好，好。”启鸣一连说了两个好，又举起手补充道，“我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那就来试试吧，将这只猫收进【天之魔方】。活物进入魔方不会受到损害，但如果是活物的一部分……”司律剩下半句话不说自明。

　　启鸣看着猫咪，想象着完整的……不，他无法不去想象猫咪失去一部分的姿态，越是让自己避免去想，越难以避免！

　　如果在使用空间存储的时候，心绪混入这些杂念，后果可想而知。

　　原来如此，这就是难点吗。

　　启鸣咬牙，尝试着去发动【天之魔方】。

　　空间存储！

　　猫咪仍旧在司律手里，纹丝不动。

　　欸？

　　“你刚刚混入了杂念，所以我拒绝了你对魔方的使用申请。”

　　“使用申请？”启鸣为这个词语感到困惑。

　　“你的龙血并未觉醒，无法使用白龙一族精通神器的力量。所以你每次对【天之魔方】的使用，实际上是我给你的权限。当我感知到你想如何使用【天之魔方】，我就会代替你执行。”

　　“可是，老师，您明明是黑龙……”启鸣感到不可思议。

　　“是的，所以我说，除了我，没有人能够教你。毕竟我是特别的。”

　　我是特别的。

　　启鸣满脸惊愕地看着对方这样一个成年人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如此自夸的话，想说的东西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好了，休息结束，继续向猫老师请教吧。”司律双手托起猫咪，正对着启鸣的脸。

　　启鸣看到刚刚还摆着猫生可悲脸的猫咪，此刻对着自己却立刻换上了鄙视脸。

　　嗨呀，好气呀。

　　难道还能让一只小猫看扁了吗？这势必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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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

　　“谢谢猫老师。”司律顺了顺怀中小猫的毛，蹲下来给凭空变出几条鱼干，喂给小猫吃。

　　“……律老师，这该不会是你现场从别人那里顺来的吧？”

　　好不容易达到司律的要求，原本以为他们就此将和猫老师别过，没想到司律竟然还会给被抓来充壮丁的小猫打工费。

　　但是这真的不是用【天之魔方】偷来的吗？

　　“不要瞎想。预计了今天要让你练习，这是我早上在肉铺里买的。”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律老师您是心血来潮抓无辜小猫呢，”话音刚落，启鸣又害怕被误会，干巴巴补充了一句，“我是说您真善良。”

　　“感觉怎么样？抑制自己攻击弱小生物的感觉。”目送着小猫咪叼着鱼干钻进灌木丛，司律站起来。

　　“很难，太难了。那种稍微一想就能杀死对方的感觉，真的太难抑制了。”启鸣正色道，“……那条赤龙，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的吗？”

　　“是的，和你一样，对强大力量的不熟悉，稍有不慎，就会伤及无辜。哪怕这样，她也要呆在这里。”

　　“那一定是为了相当重要的理由。”启鸣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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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当重要的理由？

　　红发蓝裙的赤龙靠在树下，眼神有些迷茫。

　　理由，我吗？我，有什么重要的理由，要守在这里吗？

　　赤龙感觉到恍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一日复一日地蜷缩在这一浅浅的水池。

　　理由，理由，啊，我想起来了，原来是这样啊。

　　她突然记起来了曾经偶然途径这里的时候，那是几十年前，蓝绒镇还不叫蓝绒镇，只是一个贫穷的聚居地。

　　那是她与人类的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