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侍从》半盏微芒

16、重伤的女孩

　　“老师！老师！”
　　米路着急地摇晃着阿尔文。骑士很快就醒了过来：“怎么了？”
　　他的双眼清澈而犀利，一如平时，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刚刚睡醒。看着这双眼睛，米路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外面有一个中年男人，扛着一个好大的袋子，鬼鬼祟祟的……”
　　骑士没等听完就翻身起床跑到窗边。他的双眼亮起了微微的金色。很快，他皱起了眉：“袋子里看起来像是一个人，还在挣扎。米路，做得好，我们走！”
　　米路只来得及抓起桌上的斗篷和发带，就紧跟着骑士跑了出去。
　　凌晨时分的街道十分冷清。阿尔文冲出旅店大门，刚好看到那个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这个男人确实鬼鬼祟祟的，每走几步就要回头张望一下，好像很害怕被人看见。骑士追到转角就停了下来。他伸手拦下差点冲出去的米路：“别急，我们好好看看他想干什么。”
　　两人一路跟踪着他，来到了城外的树林。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米路看清了那个中年男人的背影，总觉得有点眼熟。
　　他走到树林里是要干什么？米路心想。
　　而早已熟悉城市生活的阿尔文，此刻已经紧紧皱起了眉头。
　　城市边缘的森林里虽然不会有什么太过危险的虎狼之类的猛兽，但野狗之流却也不少。中年男人在森林深处将袋子放了下来，喘了几口气。
　　米路和阿尔文就躲在暗处观察着他，看着他休息了一下，就转身往回走。
　　清晨的一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亮了这个男人的脸，米路一下子明白自己心里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这是236号的当铺老板？他这是要干嘛？那个袋子里的人……等一下，他是要把那个人扔在这？！
　　骑士默默咬紧了牙。他按住已经忍不住想要动手的米路，低声说：“先等他走，米路，不要着急，乖。”
　　最后一个字似乎有着特别的力量，米路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等到那个中年男人走远，阿尔文松开了手。米路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冲到了那个袋子边上。
　　袋口被用一条绳子死死地系紧。米路抽出匕首，直接切断了绳子。
　　里面是一个虚弱的女孩。她看起来像是昏迷着，浑身散发出异样的热度。米路抱起她轻轻摇晃：“醒醒，醒醒！”
　　女孩只是默默躺在那里，没有回应。
　　“米路，把她放下。”骑士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米路身旁。
　　米路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乖乖地把女孩平放在了地上。
　　骑士从米路手上拿过匕首，用力将那个袋子完全撕开。看到女孩全身的一刻，米路不禁惊呼出声！
　　女孩的手臂和双腿都不正常地扭曲着，无力地软在地上。她的身体也蜷缩着，在秋日的寒风中不停颤抖。骑士走到另一侧，用匕首划开她背部的衣物，发现了更多的淤青。
　　他不需要触碰就能看出这个女孩的脊椎骨已经被打断，因为那瘦骨嶙峋的后背已经显示出了扭曲的轮廓。
　　“这……老师，怎么办？！”米路已经完全慌了。
　　骑士把匕首还给米路，然后握住了女孩断开的手臂：“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米路，去给我弄些粗一点的树枝，把树皮剥掉。”
　　米路点了点头，瞄准了附近的一棵树，三两下就爬了上去。他的力量虽然远不及阿尔文，但也不逊色于一般的成年人，没几下就折了一大捆树枝扔在地上。
　　没时间去找阿尔文要夸奖，米路从树上下来就立刻开始挑拣粗一些的树枝削皮。
　　“切成手臂长短。”阿尔文一边说着，一边拿着一把小刀，将那个布袋裁成布条。
　　米路的动作不慢，没多久就切好了树枝。骑士瞄了他一眼，伸手拿过那些树枝：“做得不错。”
　　米路紧张地看着他。骑士用树枝和布条将女孩断开的四肢放回原位固定好，然后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
　　“离远点。”他说。
　　骑士手上亮起了光。与之前不同，这次的光透着一种澄澈的白色。
　　米路看到白色的流光涌向女孩的伤处。一点逸散的光线照在他身上，让他感觉暖洋洋的。他期待地看着那个女孩，希望她能醒过来。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女孩依然是沉沉地睡着。不，她身上的高烧倒是稍微退了一点，但这并不是个能让人完全放下心来的迹象。
　　阿尔文收回了圣光。他站在那里，眉头紧锁。
　　“老师，她怎么样？”米路紧张地问。
　　骑士摇了摇头：“我已经尽力了。”
　　米路咬着嘴唇，看着这个女孩。她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细弱的手臂不比那些树枝粗多少。这么小的年纪，怎么会……
　　“愣着干嘛？”米路突然听见了来自老师的呼唤。他扭过头，看到骑士已经蹲下身来，皱着眉头看着自己：“快帮我把她放到我背上，小心点，别弄伤了她。”
　　米路连忙将女孩抱起来放在骑士的背上。见女孩冷得发抖，他又解下自己昨天刚刚收到的斗篷，披在了女孩背上。
　　骑士站起来，紧了紧那件斗篷：“米路，快点跟上，别被我甩下了！”
　　米路刚刚点头，就看到骑士大步流星地跑了出去。
　　森林里的路其实并不好走，满地的落叶大大降低了骑士行进的速度。米路追到他身边，有些吃力地问：“老师！我们，我们去哪啊？”
　　“去教堂。教会的高级牧师比我更擅长治疗。”骑士的声音平稳如常。米路看着他奔跑的侧影，只觉得此刻的他格外英俊。他的背上像是背着一面蓝色的旗帜，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我还没碰过阿尔文老师的后背……不知道被老师背着的感觉是怎样的……
　　奔跑中，米路心里突然泛出了这样的奇怪感觉。他摇了摇头，在心里低声咒骂自己：米路啊米路，你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还想着那档子事？你这样，怎么配得上老师……的信任！
　　奔跑中的骑士自然是注意不到米路的小心思的。对他来说，努力让女孩不受到颠簸已经很耗费心力了。
　　好在拉各斯城里的道路比森林里好多了。在踏上石块路面的时候，米路就感觉到骑士的速度陡然提升，让自己怎么追都追不上。
　　这速度，都快赶上狂奔的马匹了……米路一边想着一边朝着教堂跑去。
　　教堂是整座城中最高的建筑，自然也不存在迷路的问题。米路喘着粗气跑到教堂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一个修女在等着他了。
　　“阿尔文阁下已经带着那个孩子去医疗室了。要我带你去找他们吗，小米路？”
　　米路点头：“谢谢你修女姐姐。她怎么样了？”
　　修女温柔地安抚着他：“别担心，大主教已经亲自为她治疗过了，她会好起来的。”
　　少年稍微松了口气，在修女的带领下走进了一个房间。
　　房间的正中是一张白色的床，昏睡中的女孩正趴在床上。女孩的四肢看起来是已经复位的状态，但脊椎骨依然扭曲着。阿尔文紧锁着眉头，肩头顶着一团圣光，和一个一身白袍，头发花白还戴着一顶高帽子的老年修女低声说着什么。
　　“老师！她怎么样了！”米路忍不住发问。
　　骑士和主教对视一眼，低声交谈了几句，主教点点头就离开了，阿尔文则是走到米路身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她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她很可能下半生都没办法站起来。”阿尔文说。
　　米路愣在了那里。过了一会，他转过身来，喃喃自语：“那，她以后该怎么活下去呢？”
　　骑士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沉重：“是啊，她该怎么活下去呢？”
　　一个本来有着无限美好未来的人，就这样……米路感到一阵愤怒。他转身想要走出去，骑士却好像猜到了他想做什么一样：“审判那个人并不困难，现在，还是给她一个未来更重要。”
　　米路的脚步停在了门前。
　　“告诉我，米路，你想要……怎样帮助她？”骑士的声音很轻，但米路却觉得心里一重。
　　是啊，该怎样帮助她呢？她很可能是那家店里的学徒工。那个老板敢于这样把她丢出来，她应该也已经没有了父母。这样一个不能行走的女孩，没有了别人的照顾，该怎样活下去？
　　“可不可以，请教会教她识字，让她做一些文书工作？”米路问。
　　“同样的事情教会一直在做，只不过教会是收养同样可怜的无辜被抛弃的健康孩子。教会收下了她，就要少收下另一个孩子。”骑士的声音平稳如常，但此刻米路只觉得浑身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