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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王城受难记4 ...


  •   人总是很难分得清命定之死和作死的区别,或许这两者之间也确实并无不同之处。

      一开始褪色者只是在王城里面乱逛,这里的罗德尔士兵们对她造成不了什么威胁——熔炉骑士也不可以——她甚至摸走了她的树矛武器。树矛上面熔炉的气息让她觉得有些熟悉,但是玩了会儿后就随手丢掉了。
      在王城罗德尔一路作威作福都没什么问题,直至她忽然在风中闻到了冰和雪的气息,这是常年萦绕在雪山之上的味道,她也很熟悉。

      罗德尔有这么快就到冬天了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紧接着是尖锐且可怖的危险预感。一阵红光闪过,清脆的铠甲声响传来,她往侧面翻滚,还是吃到了冰冷且凛冽的一剑。

      ……这是什么东西?
      褪色者从来没有在王城见过带冻伤的招式。

      她喝了口药紧急后退,先拉开身位,忽然间又发觉到熟悉的、一闪而过的红光。那阵危险的预感再度出现在身后,她猛然回头一看,一个身穿银铠甲、头顶古龙雕像的失乡骑士正死死盯着她看,身体散发着灵体特有的半透明质感,双剑滴落属于她的血液。
      失乡骑士双眼通红,承载满愤怒和恶意,那闪过的红光正是来源于此。

      褪色者:……
      褪色者:……?

      他妈的!怎么有索尔城失乡骑士出现在王城啊,这是回乡了还是索尔城要攻打王城了?

      褪色者切切实实地吃了一惊,但是反应过来之后也认清了现在的情况。
      一位失乡骑士正在攻击她,王城的建筑阴暗杂乱,她在明而他在暗。

      瞬移、精准毒辣的双剑招式、极高的伤害、穷追不舍的毅力,只要被他们看见一眼都会倒霉上一段时间。这是褪色者总结出来的索尔城失乡骑士几大特点。她第一次去索尔城的时候还以为里面的失乡骑士和外面的一样和蔼可亲(?),直到她遇见了一个背对着她抽出双剑的失乡骑士。
      但是这玩意怎么出现在这里?出现在王城罗德尔?

      褪色者在昏暗的建筑群中躲起来,背贴着墙壁小心翼翼观察四周。忽然从黑暗中某个角落又挨上一剑。

      命中了。
      只是那把砍上去的剑没办法再收回来。

      褪色者用手掌死死握住剑刃,就算掌心被割得鲜血淋漓也不放手。她猛然用力一拉,把失乡骑士从黑暗中拽了出来,直视那道红色的光芒。

      “我对付失乡骑士很有经验,特别是雪山上的。”褪色者阴恻恻地说,“现在告诉我,是谁被抓住了?”

      褪色者的刀捅进了灵体的身体,没有鲜血涌出,只有飞散的灵魂碎片。

      压制力、穷追不舍……攻高防低。
      抓住时机之后处理失乡骑士并不是难事。褪色者总结出来的最优处理方式是先下手为强,可惜这次处于被偷袭方。

      原以为这只是个意外。
      处理完奇怪的失乡骑士后,褪色者就就没再在意,继续琢磨这王城的地图。要不要直接穿过禁域去上雪山,直接一把火把那破黄金树烧掉?于是她往禁域方向走去。

      但走出没两步路,那种熟悉的、冰冷的预感再度出现。褪色者下意识翻滚,躲过了双剑的偷袭。怎么回事,又来?还是同一个人?

      “喂,等一下,等一下!能不能停战一会!”褪色者一边躲闪一边喊,“我们好像也不认识啊,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追杀我?”

      攻势骤停,双剑交叉压在地面上,褪色者距离剑尖只有一步之遥。
      她伸手去轻轻按住对方的肩膀,以示自己没有敌意,并企图与失乡骑士攀谈:“先休战,怎么样?”

      褪色者和那双红眼对视了一秒钟。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就好像她曾经也见过这双浸在愤怒与怨恨中的双眼。
      因恐惧而颤动的身体。
      被汗水打湿的褐色短发。

      有什么短暂的记忆一闪而过,但是想要抓住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一股蛮力撞开她的手臂,然后是剑刃,凛冽寒风,永无休止的搏斗。灵体是世界上最烦人的东西,特别是当他可以一次又一次地重生,一次又一次地操起双手剑朝她飞奔而来时。

      就好像莫名其妙被一条路边的疯狗咬了一口,你把它砍死了,后来发现它会复活,天天追着你咬。虽然你能杀它,但是真的很烦。

      褪色者倒霉透顶,被他一路追着在王城上跳下窜,从王城大道露台边一路跑到女王闺阁,在巨大的古龙尸骸上你追我赶,就差没有追到黄金树内部了。
      途中遇见了不少罗德尔士兵,还有那个被她偷走矛的熔炉骑士,于是褪色者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一大堆要将她置于死地的敌人,无法使用魔法,化为无形也用不了,被逼无奈只能拿出最后的绝招:拟态面纱。

      褪色者闯进旧圆桌厅堂,将身体紧贴在门沿边上,作为一张再常见不过的椅子。

      跟着她脚步追到旧厅堂的士兵们面面相觑。疯疯癫癫的失乡骑士直接冲进来,在人堆中大开杀戒,清场完毕后狐疑地嗅着每一个角落的味道,试图在尸体堆中找到装死的褪色者。

      变成椅子的褪色者:……
      现在装死应该还来得及。

      失乡骑士终于在门口附近发觉到了她的气息,围着那张椅子打转。他时而收起剑刃,时而双手拔剑,像是随时会砍上这张脆弱的椅子一刀。

      他头盔上长长的白色盔缨扫过她的脸庞。也就在这时,她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个疯掉的失乡骑士。

      体型、武器、铠甲的规格与其他失乡骑士并无不同,红眼是癫狂和实力强盛的象征。唯一不同的是,他身上铠甲磨损严重,头盔后面存在清晰且明显的凹痕,像是被短剑撬开的痕迹。
      ……谁这么无聊还去撬骑士的头盔玩。

      但是褪色者看着那道凹痕莫名觉得眼熟。
      很像是慈悲短剑划出来的痕迹,她垂下眼看了看自己的剑,忽然想起了些什么。

      褪色者:……
      褪色者:……!

      在她气息紊乱间失乡骑士毫不犹豫地一刀劈下,她放弃伪装往侧面一滚,堪堪躲开了攻击。

      “等一下!”她大喊,“你是不是那个在盖利德龙飨教堂的……”

      攻势愈加猛烈,飞溅的冰霜雪花几乎要冻结她的呼吸。
      可是不应该啊?她记得那里面的失乡骑士是个活人,而且已经被龙飨仪式所污染,这个失乡骑士是灵体并且在雪山索尔城活动……这完全对不上号。

      失乡骑士终于开口说话,一字一句地喊她的名字。

      “褪,色,者。”

      每一个音节都饱含愤怒与冷意。他单剑摆在胸前,做好攻击架势,又朝她发起攻击。

      这样下去好像也不是办法。
      褪色者在衣服口袋里翻找,最后摸出来了一根形状怪异的树枝。趁他进攻瞬间的僵直,直接往失乡骑士脑袋上拍。

      一股奇异的红晕瞬间漂浮在骑士的铠甲上,意味着他暂时成为了友方,不会攻击褪色者。这就是魅惑树枝的作用。

      褪色者这时才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失乡骑士缓慢地把剑收了起来,站在原地一会儿,像是在发呆。褪色者也没怎么管他,只要不继续攻击,大家就相安无事。

      失乡骑士走到她身边,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在她抬头的一瞬间,猛然抬起膝盖给她的腹部一记重击。
      腹部是人类最脆弱,也是最重要的部位之一。

      柔软的内脏破裂,褪色者猛然吐出一口血,溅射到失乡骑士的银甲上。紧接着是失乡骑士冰冷的手,硬质的铠甲摸过她的耳郭、脸颊,然后轻轻掀起了她的眼皮,看她瞳孔的颜色。

      模糊的蓝色。
      没有一丝阴霾的蓝色。

      失乡骑士忽然停下了一切的动作。
      一只手抓住他的盔缨,褪色者毫无血色的脸,沾着血液的嘴唇,像是从水中浮现,缓缓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的距离观察她的长相。

      在那些死去的日夜,失乡骑士的灵魂不得归树、不得归乡,只能一直上升,飘荡到终年覆盖冰雪的高原,在索尔城再次成为了灵魂迷失的失乡骑士。
      生前的记忆浅淡而模糊,只有被驱逐出故乡的迷惘。唯一鲜明的情绪是被褪色者硬生生从盔甲里扒出来的愤怒和耻辱,他以此为支持,熬过了雪山漫长且孤独的试炼。

      极端的恐惧和愤怒此刻都有了支撑的对象,心底那个残酷阴霾的影子与她的面孔融合在一起,仿佛她天生就存在于他的内心深处。
      她是一切痛苦的源头,也是一切力量的源头。

      “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会生气?”
      冷淡、残酷的面貌和轮廓,眉骨几乎压在褪色的蓝眼上,眉宇间充斥满怒意。她转手卡住他胯部与腹部铠甲,动作粗鲁得接近粗暴。

      在她的愤怒中,失乡骑士感受到了痛苦与痛快。
      他曾被折辱、被轻视、被遗忘。该死的褪色者明明对他犯下过如此残酷的行径,但却转头就能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她终于能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哪怕只是一点。

      “我,……”他声音破碎,听起来像是骑士的悲鸣。“恨,你。”

      褪色者即将处决的手,停了下来。

      *

      匕首都已经抵进他铠甲的缝隙了,可是褪色者却停下了手。她斟酌一会后收起刀,表情有些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
      褪色者又顿了下来。

      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认错吗?别开玩笑了。

      “……好吧,算我的错。要不你杀我一次消消气,我们就算两清了?”褪色者艰难地放下身段。

      但是看失乡骑士眼神好像不大接受这个建议。
      能在魅惑树枝的控制下依旧对她怀有恨意,那想必一定是非常深刻的怨恨了。想不出来解决办法,烦恼之下,褪色者只能狂往失乡骑士身上继续拍魅惑树枝,直至他的双眼失去聚焦。

      “你在这里等我,”褪色者企图通过这种方式命令他,“不许跟上来。”

      但是一转过身就被抓住肩膀,然后是腰部,被往后拖,直至后背抵住铠甲。冰块和秘银一样质感的铠甲透过法师袍传来寒冷的气息,甚至连他身上的暗红色披风都带有亘古的寒意。
      她被失乡骑士紧紧扣在怀里,肩膀被搭上沉重的头盔,侧过头,甚至还能和那条栩栩如生的龙对视。
      这次没有造成伤害,所以不算是攻击。

      “不,许,逃。”

      “……”褪色者想了想,故意放柔和了口气。“我没有想离开你,我只是有一些需要完成的事情。”

      “我,不,信任,你。”

      “……”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刻,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陌生的脚步声。
      不是重装骑士的脚步声,也不是罗德尔骑士的脚步声。这听起来声音清脆、细微,可以推断出负重并不高,行动节奏中有一股奇妙的韵律,像是贵族私下蒙养的精兵。

      一位骑士出现在旧圆桌厅堂的正门前。
      金制流苏布满金属披肩,装饰用的银链交叠在胸口,上面镶嵌有一颗闪闪发光的蓝色宝石。深蓝色、银色和金色的色彩搭配使得这套铠甲看起来精致且造价高昂,彰显着他的身份:不是什么贵族的精兵,而是女王的精兵。

      卡利亚骑士。

      这次褪色者很快就记起来了她对他做过什么事。

      “我不杀失败者。”
      “如果你想要证明自己不是失败者,那就来追杀我直至天涯海角吧。”
      ……但是她现在真的很不想记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穆格拉姆站在旧圆桌厅堂前,沉静地注视着她,左手持法杖,右手持卡利亚骑士盾,摆出属于贵族战士的攻击架势。

      失乡骑士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松开了禁锢住褪色者的手,双手交叉握住腰间的刀柄,缓缓抽出凛冽寒冰的双剑。

      双方几乎是在瞬间就厮杀起来,双剑骑士和魔法骑士开场就不留余力,一方十一连斩一方盾反,穆格拉姆在面对持剑敌人上都有着天然的优势,卡利亚贯刺可以连招到死,可惜的是红眼失乡骑士自带瞬移,被击退的下一刻就出现在他身后。

      打得不可开交。

      但无论谁赢谁输,最后的倒霉的人一定是她。

      或许趁这个机会可以先偷偷溜走,只是她稍微动一动,一阵寒意就袭来,伟哉卡利亚的余波刚好砸在她下一步的位置。
      很好,等魅惑树枝的力量消失,到时候被两个人追着打的人就是她了。

      就算现在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像也已经太迟了。
      褪色者面无表情地坐在地上观战,发觉隔壁坐着一具被灼烧的罪人尸骸。他双眼缠满荆棘,浑身焦黑,可以想象出他在烈火缠身时的模样:端坐,抬头看向圆桌厅堂二楼。他遥远的故乡和同伴。

      在尸骸隔壁,有一串金光闪闪的名字。

      是否召唤协助者:异端魔法师阿尔佩利希

      魅惑树枝的作用逐渐消退,失乡骑士的红眼回归愤怒和怨恨,他干脆利落地结束面朝卡利亚骑士的一击,转而拖着剑往褪色者的方向走去。
      前方没有了阻碍,手持剑盾的穆格拉姆也得以往褪色者前行。

      旧圆桌厅堂在两位骑士带来的强大压迫感下寂寥无声,让褪色者在某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看见了命定之死。

      褪色者:……
      褪色者立刻转头画符,金色的名字散发微弱的光芒,半空中浮现出一个黑色的身影。尖顶法师软帽,挺阔的金纹法师长袍,闪烁的血色辉石。

      苍白阴郁的异端魔法师出现在三人面前。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尖细的下巴。他朝两位骑士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决斗礼,像雪一样白的嘴唇露出疯狂、残忍的扭曲笑容,令人得以窥见他空洞的口腔。

      褪色者躲在他身后,语气可怜得浮夸:“老婆,救命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王城受难记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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