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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积重难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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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掉避子汤?
公主尚未进门,外室就弄出个孩子,不说岑闵同不同意,冯枝枝自己都不同意。
众人虽常说母凭子贵,但实则也是子凭母贵。
冯枝枝微微敛颜,目送张太医离去。
她这辈子已经就这样了,没必要再拉着一个小生命来到这世间。
“哎呀冯娘子,你怎么还在这儿呢?王爷让您赶快回去!”一个眼生的丫鬟急急忙忙地来叫。
冯枝枝神色滞了一瞬,又微笑道:“不知王爷叫我过去所为何事。”
那丫鬟急的转圈圈,,不禁言语间带了些埋怨之意:“奴婢也不知,王爷刚刚送客,让人来叫您过去,我去您的院子找您发现您不在,问了好些人才得知您在药房,您现快跟我回去吧,久了王爷要生气的。”
冯枝枝见问她也问不出来什么,自己也怕回去晚了连累她受罚,便重新披上了大氅,跟着丫鬟回到了正院。
岑闵一见她,便脸色一沉,冷声道:“不是让你在旁边等着,你干什么去了?”
“回王爷的话,我担心您的伤势,去张太医那里了,不想耽搁了些时间,请王爷见谅。”
冯枝枝不慌不忙地回话,她不疾不徐的语调令岑闵的面色稍霁。
他随手抛玩着一个玉佩,语气淡淡地说:“以后没我的允许,你不得擅自离开。”
冯枝枝低头应是,面上十分柔顺,说着些言不由衷的话。
她虽对岑闵越加不满,但日子总要过下去。
岑闵见冯枝枝不似往日活泼,只一味地顺从,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快。
他一贯喜欢乖巧的人,冯枝枝却从来算不上乖巧,现在她变了,他却又有些不适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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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红蕊跟青荇拿着布巾面面相觑,又为难地看向冯枝枝。
冯枝枝叹了口气,柔声道:“王爷,您的伤口不能沾水,让红蕊跟青荇帮您稍作擦洗些如何?”
岑闵冷着脸,唇角抿起,声音比外面的冰雪还寒凉:“我养你是摆设吗?你过来,让她们俩出去!”
冯枝枝面露难色:“我怕我毛手毛脚的,碰到您的伤口就不好了。”
“少废话,还不赶紧过来!”
冯枝枝无奈,只得接过了红蕊和青荇手中捧着的布巾,让她们两人先行离去。
红蕊眼含担忧,但也无计可施,青荇关上门后压低了声音嘟囔:“有那么多仆人不用,偏偏使唤姑娘,果真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
红蕊瞪了青荇一眼:“别乱说话!”
青荇也反应过来这里不比别院,说不得就隔墙有耳。她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两人对视一眼,再转头时脸上皆有了慎重之色,没有再说话,沉默着踏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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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风呼呼地刮着,铜盆里的炭火不停地跳跃着。
岑闵虽然受伤,但屋子里放的火盆并不多,水盆里的水不一会儿就变得温温的,冯枝枝将布巾在盆里涤了一遍水,重新拧过后替岑闵擦洗。
布巾带着微微水渍,擦过岑闵腰腹上方。灯火摇曳,冯枝枝替他感觉到冷。
为了方便伺候岑闵,冯枝枝将袖子挽了起来,露出的胳膊上起了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本就怕冷,岑闵不在的时候她都要让丫鬟们把火盆烧得旺旺的,如今衣着单薄,房里的温度对她来讲也就只比外面强上稍许。
冯枝枝是真的不会伺候人,手软绵绵地拿着布巾,力度也轻飘飘的,布巾在岑闵身上滑来滑去,无异于给岑闵挠痒痒。
岑闵眼神逐渐变深,在冯枝枝假借换布巾拖延时间,踌躇着要不要替他擦腿时,他叫住了冯枝枝:“好了,扶我回房。”
冯枝枝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不用替岑闵擦腿实在太好了。
她将岑闵扶到床上后欲转身离去:“王爷,您好好休息,我就先告退了。”
“你去哪?”岑闵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幽黑,“你跟我睡一间。”
冯枝枝瞠目结舌:“可、可是苏嬷嬷已经......”话还没说完就被岑闵冷声打断。
“没有什么可是!”岑闵的脸逐渐沉了下来,隐隐有愠怒之色,“还是说,你不想照料我?”
冯枝枝自然不能实话实说,便只得道:“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就去拿床被褥铺到床前的脚踏上,方便为您守夜。”
说着便往门口走,想让在外面守着的丫鬟进来,替她找一床被褥。
经过白天的多番折腾,冯枝枝对要照顾岑闵一事逐渐上手,她只当自己是在历劫。况且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她仰仗着岑闵而活,总要有所贡献。
不过守夜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站住。”
冯枝枝转身,面上带了些疑惑。
岑闵淡淡的声音飘了过来:“何须再要一床被褥,你上来和我一起睡。”
冯枝枝捏紧衣角,眉目低垂声音柔顺,试图挣扎:“我睡相不好,怕夜里无意中碰到您的伤口,还是......”
“不然你就睡地下,你自己选。”岑闵没什么情绪地说着。
冯枝枝沉默一瞬,半垂着眼走到床前,宽衣睡觉。
趁着她低头解衣带,岑闵莫名地笑了一下,在烛光下看着竟有几分温柔。
他向外叫了一声:“桐谷。”
桐谷在门口回应。
他声音淡淡地说道:“再端两个炭盆进来。”
冯枝枝手下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解着系带。她心里有些五味杂陈,若是岑闵早些时候是这样就好了,她肯定心甘情愿不眠不休地照顾他。
可惜,枯木不能复荣,她也不会再重蹈覆辙。
冯枝枝本要躺在外侧,方便她照顾岑闵,但在岑闵的坚持下她还是躺到了里侧。她小心地收拢胳膊和腿,避免无意中碰触到岑闵的伤口。
其实到现在她还是对岑闵遇刺一事有些怀疑,但岑闵的表现又不像假的,若没有受伤的话,岑闵怎会如此反常的让她接近他。
她找不出合理的解释,脑子里天马行空地想东想西,有一瞬她甚至觉得岑闵是贼喊捉贼,刺客是他自己安排的。
但她很快就抛弃了这种想法,无他,以岑闵的地位,完全没理由这样做。
她慢慢快要沉入梦乡,在意识模糊之际,岑闵的声音把她拉了出来。
岑闵声音平稳,似只是随便问问:“你今日见了安婉,有何想法?”
“公主乃是金枝玉叶,与王爷是天生一对,岂是我等小民可以比拟的。”冯枝枝困倦地应付。
听了冯枝枝的话,岑闵本应该满意,但他却似有一股莫名的郁气在体内横冲直撞,不上不下,有几分憋闷。
他望着冯枝枝睡眼朦胧的脸,又不好说什么苛责的话,只得将被子往上一拉:“睡觉!”
冯枝枝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很快进入了梦乡。
岑闵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听见耳边冯枝枝绵长的呼吸声,更是感到憋闷,但不知这股憋闷从何而来,便更难以入睡。
他气冲冲地翻了个身,牢牢地搂住冯枝枝,下巴抵在她的额前,恶狠狠地自言自语:“你只能老老实实地在我身边待着,哪也不准去!”
回应他的只有屋外的风雪和冯枝枝绵长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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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岑闵遇刺的消息传出去后,宫里的各种补品慰问流水一样送到王府,来探望的人也络绎不绝。
齐桓作为岑闵的半个心腹,却一直不见出现,外面渐渐多了些流言,但他都置之不理,只一心看书作画,稳坐家中。
“少爷,王府的信到了。”宝年拿着信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在门口抖了抖身上的的雪,迫不及待地说。
齐桓放下手中的书,颇有几分兴味的冲宝年招招手:“拿过来我看看。”
他从岑闵受伤的消息传出来后便一直等待着这封信。
齐桓干脆利落地拆开系在小纸筒外面的细绳,随着纸条的慢慢展开,他的神色逐渐轻松了些许。
看来王爷这次可以收拾掉一些一直躲在暗处的人了。
真不错。
齐桓虽喜欢冯枝枝,却绝没有为了她抛弃功名利禄的想法,就算是他愿意,他身后齐氏一族三百余口也不会愿意。
他既为齐氏宗子,享受全族奉养,理应为全族的命运着想,决不可肆意妄为。
几日前在岑闵书房那一场戏,不过是为了演给暗处的人看,方便岑闵一派的人把那些先皇临终前布下的暗钉一一拔除罢了。
没有弱点的人总是更容易激起人们的警惕,倒不如主动递个软肋过去。为了一个女人反目成仇,虽然看上去有些荒谬,但有的时候,虚虚实实反倒更能迷惑人。
这场大戏才刚刚拉开序幕,现在还不是去王府的时候。
况且,王爷也并没有受伤,不是吗?
齐桓望着窗外出神,片刻,他拿起火折子轻轻吹动几下,点燃了案上的烛台,又将手中的纸条凑到了火苗上。纸条迅速被吞噬,不一会儿便只剩下几缕袅袅的轻烟。
一丝半缕的烟雾缠绕到了他的鬓角间,映得他嘴角噙的那抹笑意越发温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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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闵借着受伤的名义把手里的大部分事推了出去,理直气壮的待在院子里,享受冯枝枝围着他忙来忙去。
冬至这日,风雪稍霁,太阳露了出来,他忽然有了兴趣,让冯枝枝扶着他去梅园赏梅。
冯枝枝照做。
说是扶着岑闵,实则只是将手放在岑闵胳膊下面,微微托着些,根本不费什么力气。冯枝枝只是疑惑,岑闵是伤到了腰腹,又不是伤到了腿,为什么去哪都离不得人?
这几日她再次认清楚了自己的位置,妾通买卖,她连妾也不如,大约就相当于岑闵和公主二人的使唤丫鬟罢了。
阳光照到雪地上,又反射到冯枝枝的身上,冯枝枝不着痕迹地按捺下想打哈欠的想法。
她肌肤雪白,衬得眼下的青黑十分明显。
不知怎的,自从她来到王府后,每天夜里都睡不太安稳,一直做些乱七八糟的梦,醒来之后便感到十分疲惫。再加上白日里又要时刻绷紧精神面对岑闵,更是让她脸上本不丰腴的肉在这几日又消减了几分。
反观岑闵却是越发精神奕奕,若让不知实情的旁人看了,说不得还以为她才是那个生病的人......
岑闵今日穿了一身霜白色直裰,外面随意披了件玄色大氅,行走间大氅的系带渐渐散开了些许。
冯枝枝微微低着头,目不斜视地扶着岑闵往前走。岑闵不着痕迹地看了她好几眼,发现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身上,敛目垂眸,有些不悦。
他故意慢下脚步,冯枝枝再往前走时便感受到了一丝拉扯感,她有些疑惑,仰脸看向岑闵。
岑闵不说话,冯枝枝思索了一大圈,终于发现了系带的问题。她松开扶着岑闵胳膊的手,暗自叹了口气,边伸手替他系好,边熟练地带着些歉意说:“妾竟然没能及时为您整理衣装,还请王爷责罚。”
虽然冯枝枝的态度柔顺言辞恳切,但岑闵还是有些烦闷。这股烦闷不知从何而来,最近甚至还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冷着脸,玄色的狐皮衬得他高贵又威仪,冯枝枝被他盯着,蓦然有些慌乱地移开了眼。
半晌,岑闵的声音响起。
“孤记得,你做的饺子似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