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李元宵

2、第 2 章

　　早上八点，陆西临刚跟一脸疲惫的住院医交完班，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请进。”
　　年轻的小护士推门进来。
　　“陆主任。急诊台转过来了一个病人，左腿疑似骨折。要不您去看看。”
　　“嗯，走吧。”
　　陆西临整了整白大褂的领子，跟着小护士往诊室走去。
　　“霍医生呢？”陆西临边走边问。
　　“霍医生请假了，说是今天要去相亲。您昨天去会诊了，他找刘主任签的字。”
　　陆西临点了点头。
　　经过护士站的时候，那个刚来不久的实习生不知道在说什么，把几个护士哄的眉开眼笑。
　　陆西临停了下来，冲那边招了招手，“小蔡，过来。”
　　被叫做小蔡的小男生连忙跑过去，满脸笑意的跟两人打招呼，“陆主任早！小艾姐早！”
　　小艾也冲他笑笑，新来的实习生长得乖嘴又甜，护士站的姐姐都很喜欢他。
　　“笔记带好了没？”
　　小蔡挺直了腰杆儿用力拍了拍白大褂的口袋。
　　“随身携带！”
　　“行，带你去看个病例。”
　　诊室的诊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的男孩儿，他衣服上脸上都脏兮兮的，沾了很多尘土。头发是短短的寸头，但是脸却精致秀气，跟他硬朗的发型很不搭调。
　　他此刻闭着眼静静躺在那里，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
　　陆西临搭手一摸男孩儿的额头，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发烧了。
　　卷起裤腿，男孩儿左边小腿肿的有两根腿粗。小腿侧面有一条三厘米宽的长条淤血痕迹，深紫色。
　　陆西临打眼一扫，心里有数了，是被棍棒击打造成的。
　　“左小腿明显肿胀，有瘀斑。”
　　陆西临说着，小蔡摸出自己的笔记本，唰唰的记着。
　　皮肤入手很烫，陆西临在淤痕附近摩挲着寻找断裂的地方。摸了一会儿，轻轻触压一下后直起身来。
　　“皮肤温度过高，有明显骨擦音。”
　　“闭合性骨折。叫家属进来吧，先带他去做个X光。”
　　“呃，没有家属。”
　　站在一边的小艾有点为难的说。
　　“是一个大叔送他来的。但是那个大叔说不认识他，只是在省道上碰巧捡到的。捡到的时候就昏迷不醒了，他怕出事儿就赶紧送医院来了。”
　　陆西临越听眉头皱地越深。这都是哪儿跟哪儿？
　　“......那个大叔呢？”
　　“走了。”
　　“走了！？”
　　“大叔说急着去送瓜，我跟急诊台的几个护士根本拦不住他。好说歹说让他留了个联系方式。”
　　小艾连忙把写着电话号码的纸页递给陆西临。
　　什么省道上捡的，什么急着送瓜。陆西临无奈地接过纸页，只觉得这个世界怎么开始变得这么魔幻。
　　“哦！还有这个。”
　　只见小艾蹲下身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扎的死紧的小号蛇皮袋子，跟床上的男孩儿一样的脏兮兮。
　　陆西临太阳穴不受控制的跳了跳。
　　“这又是什么？”
　　小蔡也凑上来，拎着袋子掂了掂，“嚯，还挺沉。”
　　“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不过这位病人都晕过去了还紧紧抱着呢，应该挺重要的。”
　　小艾解释着看了床上的男孩儿一眼，又试探着对陆西临说：“陆主任。要不你打开看看吧。万一有他身份的信息呢，我们这不算侵犯隐私吧。”
　　“不算，不算。我们是为了确认病人身份，不然他后续治疗都不方便。”
　　小蔡也附和着。
　　陆西临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先给那个什么送瓜的大叔打个电话问问。贸然拆人家的东西的事儿，陆西临还是干不出来。
　　“喂！谁啊？”
　　电话很快就通了，但是电话那头儿是不断的呼呼风声。最头疼的是那位大叔还操着一口不太对味儿的普通话。
　　“您好。我是绥州市第一医院的医生。请问今天早上是您把一个昏迷的男孩儿送到医院来的吗？”
　　“啊是......啊，我送瓜......省道上捡的。”
　　风声把他的话割裂成段，陆西临在电话另一头费劲地听着。
　　“所以说您不认识他？”
　　“不......认识啊，捡到的......就晕了。”
　　“停车！停车同志！开车怎么能打电话呢！”
　　电话那头似乎是交警在喊。
　　“那您，”
　　陆西临刚一开口，手机就响起了“嘟嘟嘟”挂断的忙音。
　　“注意安全。”
　　陆西临哭笑不得的把手机装进口袋。一回头，两个人正巴巴地望着自己，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嘶。”小艾皱紧了眉头。
　　“啊这。”小蔡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陆西临没有说话。
　　三个人围着拆开的蛇皮袋子，就像围着颗定时炸弹一样。每个人脸上神色各异，精彩纷呈。
　　袋子底下是红彤彤的人民币，一沓沓的用橡皮筋儿整整齐齐的扎着，目测得有十几万。
　　“他这是抢银行了？”小艾掐着嗓子小声说，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男孩儿。他看起来细胳膊细腿儿的，不能够啊。
　　“要不，”小蔡挠了挠自己后脑勺，“报警？”
　　“别瞎说。”
　　陆西临把蛇皮袋封好。“这个袋子先拿回我办公室放着。”
　　陆西临指了指男孩儿，“小蔡你推他去放射科做个X光片，结果出来了拿给我。”
　　“小艾，等他拍完片子，给他挂个退烧消炎的点滴。”
　　“等他醒了一问就知道了。现在不能乱说，知道吗？”
　　小蔡小艾闭上嘴，齐刷刷的做了一个手拉拉链的动作。
　　“明白！”
　　陆西临把蛇皮袋放进办公室的柜子里，想了想又上了锁。
　　带着一大帮人查完房已经将近十点钟，一位住院医又有一台手术需要陆西临从旁指导。
　　直到下午三点，小蔡才总算见上了陆西临。
　　“陆主任，这是X光片。”
　　陆西临锤了锤后腰，坐直了身子，隔着桌子接过了小蔡递过来的片子。
　　“嗯，胫腓骨双骨折。”
　　“骨折对位线欠佳，得先消肿，再做内固定。”
　　“人醒了吗？”陆西临把片子还回去。
　　“还没。”
　　陆西临沉吟了一下。“开点镇痛药吧。他的腿暂时不能处理，等他醒过来得挨点儿疼。”
　　“行。”
　　小蔡答应下来，并没有马上离开，他站在原地犹犹豫豫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个，”
　　“还有什么事儿吗？”
　　小蔡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把手里的费用单递过去。“病人一直也没醒，办不了住院手续，现在床位都没法安排。小艾姐暂时把他安置在护士值班室里了。”
　　“还有这费用也没缴呢。”
　　陆西临看了看手里的缴费单说：“嗯，知道了。你去忙吧。”
　　小蔡关上门，顿时觉得陆主任的形象又伟岸了许多。
　　他跟护士姐姐们聊天的时候听说了不少有关陆西临的事。他替病人垫医药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虽然不是次次都能好心有好报，但是他依然会做这件没人愿意做的事。
　　陆西临到一楼大厅的缴费处替男孩儿缴了费。但是办理住院手续需要本人身份证，只能等男孩儿醒了再说。
　　急诊大楼临近医院的北门，门口有个常年在这儿卖餐点的小摊子。
　　陆西临忙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打算到门口买点儿吃的填填肚子。
　　“李哥。”
　　陆西临熟稔地跟餐点摊的老板打招呼。
　　“哎！陆医生！还是老样子呗？”
　　“嗯。”
　　“好嘞！”
　　老板手脚麻利的打包，黝黑的脸上挂着憨厚的微笑。其实他也就比陆西临大个几岁罢了，但是两个人看上去却不像是一个年龄段的人。
　　买好了东西，刚走到急诊大楼门口就接到了小蔡的电话。
　　“陆主任！那男孩儿醒了！你在哪儿呢？”
　　“知道了，我这就来。”
　　挂断了电话，陆西临掂了掂手里拎着的白粥和肉包子，忍不住腹诽：“嗬，这醒的可真够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