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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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周绞前往南边的事情在第二日早朝上提出来，没有人敢有异议。这位新皇虽然有仁爱之风，但是谁也不会忘了他怎么坐上现在这个位置的。
这朝堂上多是清醒人，就算是不那么聪明的，也能切身感觉到那种润物细无声的改变。这一年多来，他们隐隐觉得，自己正在见证一个新的王朝的诞生，一个健康的，繁荣的天下即将到来。
“既如此，便辛苦周卿了。”
周绞：“臣，定不辱命。”
回到府中，下人已经把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阿谕怎么样？”她这是习惯性地去掌握百里谕的消息。
“烧退了。”
周绞本来脚步顿了一下，侍卫以为她要去留芳院，但她却继续往书房走了。
要离京，提前要安排的事自然很多，她在书房待到半夜，才揉着脖子走出房门。
一盏灯笼同往常一样照亮回房的路，她本来没注意，直到走出几步，才发现那丫鬟的脚步太过轻巧，转头一看，竟然是百里谕，她垂着眼，脚步稳健地走在她身侧。
“你怎么在这儿？”
百里谕没有说话，只是固执地跟在她身旁。
周绞皱眉，“我有说过你可以出留芳院吗？”
“你说过，要带着我去南边。”她说话还是很艰难，但是没有那么激动紧张的时候，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说，也还是能说清楚，甚至还有几分温润。
周绞想起昨天自己说的话，不悦地看着她，“那又如何？昨日种种都是做戏罢了，别跟我说你当真了。”
握着灯笼的手紧了紧，但百里谕没有回答她，只是固执地跟在她身边，“化雪，小心，地滑。”
她似乎是认准了周绞此时不会拿她怎么样，有点油盐不进的意思。
“你最好现在回去，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不喜欢不听话的手下。
百里谕却抢了她的话头，缓缓地说：“我听话，你就会喜欢吗？”
周绞震惊，怎么，发了个烧把脑子烧坏了？竟然敢跟她顶嘴？她是说的喜欢是这个意思吗？！
“你在说什么？”
百里谕站定，抬起头看着她。灯笼横在两人中间，光不够亮，只堪堪能看清楚对方的神情。“裁月。往后把我带在身边吧，我不想，待在那个院子里。”
“百里谕，你今日是不是太嚣张？你之前闹着要去暗营，我答应你了，可你搞砸了陆无书的事，现在还有脸和我提要求？”之前百里谕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去暗营，说是要为她做事，不愿意整日待在这府里，不答应她就在门口跪着。周绞气她没有半分皇子骨气，最后不仅答应了，还收回了对她的一应优待。对此百里谕没有半分怨言，做事也没出过什么大错，可陆无书的事情，真是给她惹了大麻烦，她现在还在气头上。
百里谕看着她，眼神很温和，说出的话却能把人气个仰倒：“不答应我，我现在，死在这儿。”
周绞几乎是没做思考地一巴掌扇了过去。
“你在威胁我？！”
百里谕被她打得偏过头去，“我死了，你就能安安心心活，不必再为那些不必要的目标浪费精力。”
周绞气得要命，她上前抓住百里谕的衣领，“百里谕，你给我听着，这样的话你要是再敢说一次！我……”她红着眼，却陡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百里谕拿自己的性命威胁她，因为她知道这条命对周绞来说是最后的底牌。可是周绞却不知道百里谕有什么看重的，她不知道该怎样威胁回去。去祠堂领罚？可那些刑罚她从来没有怕过，她曾经见过，鞭子打在身上她吭都没吭过一声。
气氛一时凝滞起来，百里谕的眼中似乎带上了几分清浅的戏谑。
周绞很是不解，明明一直软弱，说个话都说不清楚的人，怎么突然开始变得叛逆？
“我害怕你不记得我。”百里谕看着她的眼睛，打破了沉寂。
“什么？”
百里谕扔了灯笼，抬手拢住那只捏着自己衣领的手，那是双文人的手，纤细，修长，沾了几分隆冬的寒意，却还是温暖的。她抬眸看着周绞：“你可以威胁我，告诉我，一旦我死了，你再也不会记得我，往后飞黄腾达，婚丧嫁娶都与我无关，那样我就算再煎熬，也不会去死。”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说这么长的句子。
百里谕比她矮了半个头，明明是俯视百里谕的动作，周绞却觉得自己被拿捏住了，与那双炽热的眼睛对视，她竟然有些难以招架。
她一直都知道百里谕对她的心思，可是她这辈子从来没想过情爱之事，从前心高气傲觉得没人配得上自己，现在是忙着搅弄风云，根本没有余力去想。她从来没有回应过百里谕的喜爱，甚至看不起那些小家子气的情情爱爱，觉得对于百里谕的不成器，这份情爱也有很大一部分责任。
百里谕也知道，所以从来不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生怕惹她不愉。
这是第一次，百里谕如此直白地把自己的心意摆出来。这份感情，比周绞想的要浓烈得多。
她不会傻到应和百里谕的话，她又不是什么闺中小女儿家，怎么可能拿这虚无缥缈的东西来威胁人。“你想跟便跟，但必须时刻听我指令。若有违抗……”
这回百里学乖了，没等她说要怎样，就退了一步，抱拳躬身：“是。”
周绞觉得头疼，转身走了。不一会儿，那落在地上的灯笼又被人捡起来，慢慢跟上了她的脚步。
百里谕就这样跟在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对方走进房间，门砰地关上。
她提着灯笼，靠在了门前廊柱上，嘴角扬起一丝笑。
或许是那个所谓系统的出现，或许是昨天周绞离开前的一声叹息，她突然不想在她身边做个隐形人了。她想让周绞从过往走出来，放弃那些执着的妄想，接受现在这个新天地。但在那之前，她得先让自己走出来。忘掉那旧日压抑的日子，忘掉母亲的叮嘱，忘掉先帝的威胁，这是一个新的起点，她们明明可以有更好的路可以走。
逝者如斯，来日方长。
她大病初愈，并没继续折腾自己，站了一会儿，又自己回了留芳院，裹着被子睡了一觉。
第二日京城又下了大雪，马车停在周府门口，家丁一一趟趟地往上搬东西。周绞可不像陆无书一样愿意当苦行僧，这刺骨的天，她得把自己收拾舒服了再上路。
马车里铺着软榻，放着暖炉，融融暖意升腾，仿佛一个小小的暖庐。
周绞躺在斜靠在榻上假寐，侍卫说东西装好了，她睁开眼正要问百里谕的动静，就感觉到一丝冷风钻了进来，她抬眸，看见一直修长的手掀开了帘子，下一刻，穿着狐裘披风的人抬脚走了进来。依旧只是薄施粉黛，未着钗环，穿得也素，却因为那耳垂上缀着的红豆平添了几分艳丽。周绞看着她，目光不自觉地跟着那摇晃的红色动了动，而后不自然地挪开。
百里谕看了她一眼，而后静静地坐在一旁，像往常一样。
周绞闭着眼吩咐了一声：“走。”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外面冰天雪地，车内暖意融融，让人困意难消，周绞一路都没有什么精神，闭着眼眼神。
其实她也并没有睡熟，路上颠簸，况且有太多事情要想，静不下心来。
而且……就算闭着眼，她都能感受到有一股灼热的视线定格在她身上，一动不动。
本来想当做没有不知道，可是那目光的存在感实在太强，简直已经打搅到了她的思绪。
正想找个由头睁眼，马车突然一个颠簸，她撑着额头的手一抖，整个人向前倒去。
周绞猛地睁眼，却没有摔下去榻，一只粗糙的手握住了她的小臂，将她扶稳。
她下意识抬头看，正对上百里谕的眼睛，对方半跪着，与她对视。
摇晃的红豆在视线里格外扎眼。
“小心。”沙哑的声音，只说了两个字，而后百里谕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
周绞整了整袖子坐回去，不再睡了，拿了本书来读，察觉到那目光又飘了回来，她头也没抬，道：“管好你的眼睛。”
“打扰你了？”百里谕很真诚地问。
周绞用力握着书本，“不然我闲的没事管你看哪儿？”
百里谕低着头，就在周绞觉得是不是自己话说太重了的时候，百里谕掀开帘子看了眼，见已经出了京城，便闪身出了马车。
赶车的侍卫不解地看她一眼，被她一个眼神赶走了。
周绞看着骤然空下来的马车，眉头一皱，又要发怒，“我说让你出去了？”
没有得到回答。
刚刚掀开车帘的透进来的寒意几乎让一路上积攒起来的热气都散了干净，周绞心里一阵莫名烦闷，扔了书重新靠回去，却一点困意也无。
她靠在软榻上，心中不静，却听见了窗外的各种声音。
车轮轧过积雪的声音，寒风吹过树木的声音，还有不时传来的动物窜过草丛的声音。
鬼使神差地，她将手从毯子里伸出来，凑近紧闭的木窗，推开一条缝，探出半截指尖。
没沾过阳春水的文人手，被那寒意刺得一抖。
车辕上，百里谕察觉了后面的动静，她看了一眼，正要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就听里面传来周绞不耐烦的声音：“滚进来！”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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